雪在天亮时分便停了。
汝阴城陷落了,然而城中却听不到一丝胜利者应有的喧嚣。街道上只有一队队身着黑甲的吕布军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沉默地穿行。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府库的大门敞开着,一袋袋码放整齐的粮草被迅速地搬运出来,装上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武库里成箱的兵刃铠甲被清点、封存,然后运走。整个过程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吱呀声,以及军官偶尔发出简短而冷硬的口令。
刘备的军队,被“礼貌”地安置在了城南的营区。将士们默默地擦拭着兵器,喂食着马匹,或者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角,茫然地看着那些忙碌的盟友。他们是胜利者,却感觉不到丝毫荣光。这座城,是他们打下来的,可此刻,他们却更像是一群被主人圈禁在后院的客人。
张飞背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他靠在一堵残破的院墙上,死死地盯着那些属于吕布军的辎重车队,那双豹眼像两块烧红了的炭。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他。他看到二哥关羽独自一人站在营区的望楼上,手抚长髯,眺望着城北的方向,那身鹦鹉战袍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中军帐内,刘备端坐于帅案之后。他面前放着一碗早已凉透了的肉粥,他却一口未动。他只是在等。
亲卫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主公,季先生派人来请,说……已在郡守府备下薄酒,为您庆功。”
终于来了。
刘备缓缓起身,将那身尚未来得及更换的沾着雪水泥泞的铁甲仔细地整理了一番。
“备马。”他只说了两个字。
汝阴的郡守府此刻已经换了主人。门口的卫兵换成了两名身材魁梧的并州骑士,他们看到刘备没有言语,只是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府内很安静。前厅里,几个文吏打扮的人正在低头核对着一卷卷竹简。他们看到刘备进来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又继续埋首于自己的工作。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却又透着一种陌生的冰冷。
一名青衣小校将刘备引至后堂的一间书房。
“先生就在里面。”小校说完便躬身退下。
刘备推开门。
书房里没有酒,只有茶。季桓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正跪坐在一张棋盘前,自己与自己对弈。他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玄德公,请。”他指了指对面的坐席。
刘备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白子大龙被黑子重重围困,看似已是绝境。
“汝阴城破,张勋授首。此番大捷,玄德公当居首功。”季桓说着,将一枚黑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的一个角落。那是一个看似与主战场毫无关联的位置。
“若非玄德公猛攻东门,吸引了守军主力,高顺将军又岂能如此轻易地从西门突破?”他的语气诚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刘备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他没有去看那条垂死挣扎的白龙,而是盯着季桓刚刚落下的那枚黑子。那枚棋子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却隐隐与远处黑子的几个散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势。
“备,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刘备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倒是先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备,佩服。”
“玄德公过谦了。”季桓笑了笑,从身旁的几案上拿起一个沉重的木盒,推到了刘备的面前,“这是张勋的首级。想必,曹司空会很乐意见到它。”
木盒的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血渍已经凝固。
刘备的视线从棋盘缓缓地移到了那个木盒上。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伸出手,将木盒的盖子轻轻地合拢了一些,遮住了那道刺眼的血痕。
“城中的府库、粮仓……”他终于开口。
“玄德公放心。”季桓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我主奉先治军,向来不取百姓一针一线。只是军中粮草告急,不得不向袁术‘借’一些。至于这座汝阴城,以及城中所有的户籍田册,都将原封不动地交予玄德公。”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毕竟,这里是豫州。是天子划给玄德公的疆土。”
刘备的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之下缓缓地握成了拳。
一座被搬空了所有战略物资的城池,一群食不果腹的百姓,这就是季桓给予他的“疆土”。
“下一步先生有何高见?”刘备抬起头,迎向季桓的目光。
季桓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棋盘。他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枚白子,沉吟了许久,然后,将它放在了那条被围困的大龙之中,做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补眼”。
“寿春城坚,袁术尚有十万之众,非一战可下。”他悠悠地说道,仿佛只是在点评棋局,“强攻,非智者所为。”
他说着又捻起一枚黑子,并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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