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澄澈,像一块无瑕的蓝色琉璃。但笼罩在濮阳城中的气氛,却是一片肃杀的阴霾。
“雷霆”行动开始了。
行动由吕布的几位心腹大将分区执行,其中,以臧霸所负责的城东区域遇到的阻力最为顽固。这里是兖州大姓李氏的聚居地。李氏一族在本地盘踞百年,族中子弟在朝中、州郡为官者不知凡几,是典型的诗书传家、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
臧霸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将领。他带着五百名亲兵直接堵在了李氏宗祠的门口。他的士兵大多是刚从“军功授田”中分到土地的并州老兵,眼神里带着一种野狼般对土地的贪婪和捍卫。他们沉默地列着阵,手中的长矛与佩刀在秋日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李氏的族长,李贤,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根鸠杖,被族中子弟簇拥着,站在臧霸的面前。
“臧将军,无故引兵围我宗祠,不知是何道理?”李贤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我李氏一族,向来安分守法,莫非将军要在此地,行那董卓之乱行径吗?”
他一开口便搬出了道义与法理,试图给臧霸扣上一顶“乱贼”的帽子。
臧霸咧嘴一笑,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由季桓亲笔书写、吕布用印的帛书,在李贤面前抖开。
“奉温侯之命,为保兖州安宁,抗击曹贼,州内所有世家大族,皆需为国分忧。”臧霸大声念道,他的嗓门如同打雷,“现征调李氏族中余粮五万石,钱三千万,另有铁器、耕牛、布帛若干。此乃名单,还请李公过目,早早配合,免伤和气。”
这哪里是“征调”,这分明是抄家!
李贤气得浑身发抖,他手中的鸠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荒唐!荒唐至极!朝廷法度何在?温侯如此行事,与公开劫掠何异?!”
“老头,你跟俺说这些没用。”臧霸将帛书收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耐烦的煞气,“俺只知道,俺们这些当兵的在前面为你们流血卖命,你们这些躲在后面的,就该出钱出粮。这是先生定下的规矩。现在,兖州姓吕,温侯和先生的话,就是法度!”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俺再问最后一遍,你是自己开门,还是让俺的弟兄们,帮你开门?”
李贤看着臧霸身后那些士兵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他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日若是不从,恐怕这传承百年的李氏宗祠就要血流成河。
他悲哀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屈辱地,向一旁侧开了身子。
臧霸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进去!搬!”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涌入那座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深宅大院。很快,沉重的米袋、装满铜钱的箱子、以及各种物资,被一车一车地从里面运了出来。李氏族人那一张张惊恐、愤怒、而又无力的脸,成了这场“雷霆”行动最真实的注脚。
同样的一幕在濮阳城的各个角落轮番上演。
反抗者,有。一位颇有刚烈的张氏家主试图组织家丁反抗,结果被郝萌当场斩杀,全家老小皆被下狱。
这鲜血淋漓的例子让所有心怀不满的士族都看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新的统治者不讲任何道义,只信奉最赤裸的暴力。
……
当天夜里,城南一处隐蔽的宅院。
濮阳城中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士族家主都聚集于此。为首的正是白天刚刚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李贤。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一个中年家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在发颤,“那吕布匹夫,与季桓竖子,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他们这是要将我等百年基业赶尽杀绝啊!”
“哭有何用?那张氏的头颅如今还挂在市集上示众!”另一人满脸悲愤,“我等今日若不想出个对策,明日这刀就要落到我们自己头上了。”
李贤咳嗽了两声,制止了众人的骚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再无白日的威严,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吕布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不足为惧。”他的声音阴冷,如同毒蛇在嘶嘶作响,“真正可恨的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季桓!此人年岁不大,心思却歹毒如蝎。今日这一切皆出自此子之手。此子不除,我等永无宁日!”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不错!必须除了那个妖人!”
“我已打探清楚,那竖子每日都会从府衙步行回温侯帅帐,身边只有数名护卫!”
“我家中养有死士数名,皆是江湖上亡命之徒,或可一用!”
阴谋在黑暗中迅速成型。他们已经疯了,被白日的掠夺和羞辱逼疯了。
“此事,是否该知会一下陈公台先生?”一个较为谨慎的声音响起,“他毕竟与我等一样,是名教中人。”
李贤冷笑一声:“陈宫?他若真有风骨,当日便该以死相谏。如今不过是吕布帐下的一条狗,首鼠两端,如何信得过?此事只能靠我们自己!”
……
季桓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杀局已经在暗中织就。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巨大的仓库里。这里堆满了从各大士族家中“征调”而来的粮草。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香气,那是一种能让任何乱世统治者都感到安心的味道。
他的身后站着他的老师张机。
老先生的手中捧着一本被收缴上来的、已经泛黄的《春秋经注》。他看着季桓那瘦削的背影,眼神复杂。
“为了这些粮食,你让臧霸他们,抄了多少书香门第?”张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痛心,“我听闻,城东李氏的藏书楼都被那些不识字的兵痞给砸了。可惜了,那些可都是前朝大家的手抄孤本啊。”
季桓转过身,看着老师手中的那本经书。
“先生,一本古籍,和一个正在挨饿的士兵,哪个更重要?”他平静地问。
张机被问得一愣,他下意识地想说“当然是经典重要”,但看着季桓那双清澈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您看来,是经典。”季桓替他回答了,“但在我看来,是那个士兵。因为经典无法为我们抵挡曹操的屠刀,但那个吃饱了饭的士兵,可以。”
他从张机手中轻轻地拿过那本经书,拂去上面的灰尘。
“我知道,我正在摧毁一些您认为很宝贵的东西。比如道义、传统、士人的尊严。”他的声音很轻,“但先生,乱世之中,生存才是最宝贵的‘道义’。我们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去谈论那些更遥远的东西。”
他将经书郑重地还给张机。
“我会下令,让他们将所有收缴的书籍都统一保管,不再损毁。等我们真正站稳了脚跟,我会建一座比李氏更大的藏书楼。”他做出了一个承诺。
张机看着他,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用任何传统的道德准绳去衡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了。他像一个来自异域的匠人,正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冷酷而高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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