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脚步由远而近。
果见,帐门帘一掀,有风压进来,灯焰向后一仰,光影落长。
人影先入,再见白衣一线,自门口斜进,立在灯下。
那人抬手,袖口撩过灯罩,灯火被他遮了遮,不动声色稳住,才顺手拨正。
正是温玉。
他眼神淡,似是随意扫了一圈,实际在瞧见案上镇纸微移时,便缓缓勾起唇角。
因着他是背着她的缘故,另一头的顾言念并没有看见他的神色,只是在确认了这人的身形与那夜一般无二之后,五指再度收紧。
速战速决吧。
只一刹那,帷幕后暗影一动,如水中鱼掠。
她出得极快,连呼吸都收着,几乎无声。
灯光从她肩后掠过,刀锋一寸寸逼近——
是直取命门。
温玉却像早在此一息里候着,身子微侧,肩背沉下半寸,袖中指节一扣,“嗤”的一声极轻,似有细线崩断。
他左手探出,恰在刀锋行至咽下三分处,用虎口磕住顾言念持刀之腕;
上回是他掉以轻心,被这小女子暗算了,这回他可是有备而来。
心下想着,右肘连忙随势回封,自她臂弯里一转,将她整只手臂拧住,半步退、半步让,借她来势把人一引,便将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糟了!这人保不准就是玩了一出“请君入瓮”!
顾言念很快反应过来,可已被生生逼进他怀里的。
手中短刀被震得脱手,刀背在地上滚出几寸,撞在案脚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叮”。
只刹那间,整个人已被温玉制得死死的。
恰时候,温玉俯首,声音压得极低:“娘子,别来无恙啊……”
顾言念:......
这是个什么痴癫的?那日她劫他上山,当夜又打得那样你死我活的,还要叫她甚么娘子?演这牛鼻子戏?
心中无语了一瞬,另一只手却往后腰去摸索那药粉——
当然是上次没用完的那一包,这可是她特意让阿九重新挖出来的。
可就在她要发力的那一瞬,温玉已觉她动作,手上微紧,反而贴近几分。
“娘子,”他几乎是笑着在她耳边说,“又要将为夫药倒?”
顾言念手指一顿,几乎是被他这声“为夫”气笑了。
她心思转得极快,眼底一闪,掌心那包细粉已被她暗暗捏碎。
只要他再近一寸,这一息间的呼吸,足够让他再中一次。
温玉察觉她腕底轻微一动,眸光微斂,笑意却更深。
他这回早有防备,肩头微偏,呼吸一换,反将那点粉末带向她自己。
顷刻间,香气淡淡散开。
顾言念神色一变,迅速屏气,腰身一折,人已反挣。
她虽未占上风,但一瞬间的爆发仍逼得温玉手上一松。她借机往后一跃,整个人脱离他的掌控。
两人隔着灯光相对。
温玉抬眸,白衣上仍沾着血色,唇角却带笑:“怎么总喜欢以药服人?”
这小娇娘如何就这般想杀他?
“因为你该死。”顾言念冷冷道,语气里丝毫不掩锋芒。
“哦?”温玉笑意微敛,“那便看娘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未落,顾言念已动。
她脚尖一点,身形疾掠,指间寒光再出。
那是她袖口藏的飞针,三根并发,势若流星。
温玉侧身避过两根,第三根却擦过他的鬓角,嵌入帐后柱上。
火光微颤。
他手中并无兵器,却以袖挡招,指节如铁。
两人几乎是连气息都打在一处。顾言念的袖口被扯开一线,里头暗器尽出,唯有气息更冷。
她的动作极快,一掌、一腿、再一肘。
他稳得更狠,几乎每一次都在她将要得手时借力制回。
两人缠斗不过片刻,桌案早已翻倒,灯火摇得厉害,光影交错。
顾言念的发鬓乱了,几缕垂到唇畔,眼神冷冽如霜,气息却带着怒意。
温玉胸口起伏,一声闷哼从喉中溢出——那是她方才偷袭时留下的小伤,此刻被牵得更深。
“还不认输?”他低声。
“你算什么?”她反唇相讥,“不过仗着点力气罢了。”
温玉眉目微挑,方欲再言,顾言念已翻腕出掌,一下击在他手臂上。
这一掌极狠,他臂间骨节微响,整个人被震得一晃。
她趁势闪身,脚下却忽然一滑——
原来正是那被打飞的短刀。
她脚腕本就有伤,这一绊,登时疼得一阵麻木,整个人失衡向前扑倒。
温玉眼神一变,来不及思索,伸手去扶。
顾言念本也早防着他。
她看他伸手来,冷笑一声,反手抄起那柄短刀,借势“噗嗤”一声直割他颈侧。
刀光寒闪,几乎要破皮见血——
忽然,外头脚步声杂乱传来。
“霓丫头!”
顾言念眉心一跳,手上顿了半分。
温玉趁势一偏头,刀锋擦着他颈侧划过,留下一道细细血痕。
-
帐门被一掀,风压入室,灯焰骤亮。
进来的正是青梧寨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当然,还有霍廷泽和阮循。
是了,这原本就是白日里温玉“献”上的计。
他是睁眼说瞎话的好手了,先是与阿岱、佘广二人瞎扯,说什么他虽是被抢上山的,但也是到底与言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是正经的夫妻了。
当夜他们洞房花烛,是有几个黑衣人闯进来,是言霓为了保护他,这才将人支走去了外处打,他后来担心,也跟着出去寻,可奈何不识路,再有夜里漆黑一片,就不小心走岔了跌落山崖。
是走了好几天才从山里走出来回了长安。
而他又与阿岱说明,这阮循、霍廷泽二人——则是在白巘寨——也就是青梧寨不对付几十年的那个寨子里找到他的。
那这又是何缘故呢?
说起来也巧了,恰好就在前一日,也就是四月二十二,温玉刚好派人去剿了那寨子——只因那寨委实不同于青梧寨,是杀掠抢夺一个不差,闹得民不聊生,不灭不行了。
故而温玉大手一挥,直接就与阿岱和佘广说,他那时便猜想那夜来的黑衣人就是白巘寨的人,药倒他们的也是白巘寨的,言霓不见了踪影,要么就是被抓了,要么就是正要去剿灭白巘寨呢。
故而他就去了那白巘寨,不曾想没看到言霓,却只看见了她的一个香囊。
这阿岱与佘广当即看了那香囊便信了他的话,原因无他,言霓的香囊与寻常女子不同,多喜欢绣一些刀啊枪啊,或者是大漠孤烟的。
阿岱和佘广手里也都有言霓先前送他们的,或是香囊,或是手帕呢。
当然当然,顾言念根本就没去那白巘寨,当然不可能遗落什么香囊。
那香囊,是在四月十五洞房花烛夜,温玉被迷晕醒来后,在那“喜房”里搜罗出来的。
顾言念到底是在山上住了半年,又走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自然也就包括平日里,她使唤阿九绣的那些香囊。
所以这么一串联起来,温玉当即就说只要放出他们在这里的消息,言霓那头灭了寨子,定然是会来寻他们的——
鉴于大当家和二当家似乎真的把言霓当亲女儿疼,也似乎真的很信他们之间的情谊,更也就答应了。
果真,这入了夜,可不就来了吗。
可对于霓丫头好容易回来不去找他们,却要来找这小白脸的事情,阿岱心里还是很不顺畅的。
再说眼下,阿岱一眼看清两人仍半相拥着,心里那股又酸又火的气登时涌上来,“还不快给老子松开霓丫头!”
他对温玉怒吼道。
其实也别说他了,就是阮循和霍廷泽看到这个场景,也没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阮循就不用说了,他自打得知温玉有这么个红颜知己以来,就没有放下过看热闹的心思。
可一侧的霍廷泽,却在那一瞬收了笑意。
他斜睨帐中,只见温玉抬眼,神色波澜不兴,目光却极轻地在阮循与他之间一掠——
显然只两层意思:莫看,莫问。
也是,定国公世子的红颜知己,将来也不晓得是要藏起来作外室,还是要纳入府里为妾,总之不论是何身份,都不是他们外人能见的。
霍廷泽心下了然,手指一扣,已将阮循的袖子掐住。
阮循正打算沿着狼藉评头论足,被他这一拽,险些栽了个趔趄,低声不满:“做甚?这回的好戏——”
霍廷泽没做声,只是懒懒的瞥了眼好友,腕上一紧,把人半拖出门槛,又抬袖一掀,顺手把帐帘压下去一线,直到与里头隔断,又走出好几步路,才开口道:“且别看了,伯衡显然是真对那女子生了心思。”
说罢,见阮循耷拉着脸,霍廷泽无奈叹了口气,又劝道:“那女子身份那般低微,要进定国公府,可真不是一日之功,将来且有的闹呢,你也不会真错过了什么。”
这话倒是说得实在。阮循缩了缩脖子,讪笑:“这倒也是。”
-
却说帐内。
温玉注意到阮、霍二人已经退了出去,这才略一收神,他缓缓将怀里人扶起,像是也不大在意才刚那致命一击一般,顺手理了理她袖口,将袖中被扯开的暗器线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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