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受了罚,楚楚心中愧疚难当,在床前照顾了一整夜,第二日晌午间,拾花楼又敞开大门迎接四方来客。
楚楚不敢耽搁,即刻上妆更衣去前楼迎客了,只好托付阿妙照顾春夏。
二人窝在后院的小屋里,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滋味。
楚楚花了自己的私房钱买来金疮膏药,阿妙正仔细地为春夏上药。
耐不住小床上的春夏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沈妙宜只好越发轻柔,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阿妙,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忠贞不渝的男子么?”也许是为了缓解注意力,春夏随便便寻了个话头,与阿妙攀谈起来。
沈妙宜上药的手,微微一顿,轻声细语道:“不知道。”
“桑夫人说,你嫁过人?”
春夏不愧是拾花馆里的小八哥,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转头看着阿妙十分不解:“那你为什么不让人去你夫家传话,接你回去?”
沈妙宜不知如何作答,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与丈夫感情不睦······”
“唉···”
此言一出,春夏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她虽然没嫁过人,但见过很多在夫家吃苦受累的女子,拾花馆里就有不少姑娘,都是被烂赌成性的丈夫或是老爹卖了进来的。
“阿妙你长的这么好看,人又温柔,又有一手好绣活,你那丈夫真是眼拙!”她义愤填膺道,反而让沈妙宜露出了笑意。
她伸手为春夏盖好被子:“药膏涂好了。”
春夏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见门口一道女声:“阿妙在么?”
二人循声看去,缘是馆里的另一位花魁,白姑娘,花名叁叁。
她与钟楚楚姿色才情皆不相上下,客人们时常将二人相提并论,时间一长,二人便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春夏见到她,倒是十分吃惊。
只见那白姑娘侧身迈步进了小屋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巧的包袱。
“叁叁姑娘可是有事?”春夏语气生硬问道。
“我是来寻阿妙姑娘的。”叁叁面色微讪,转头望着阿妙道。
“我这里,有一件衣裳,想让你看看能不能补?”
原来如此。
阿妙莞尔,伸手接了过来。
“我先瞧瞧。”她打开包袱,将里面的衣裳展开。
随着裙摆在空中散开,床上的春夏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哇。好漂亮的裙子。”
这是一身剪裁极为精致的舞裙,叁叁姑娘善舞蹈,每每身着华服出场,舞姿艳惊四座。
“这是我自己攒钱做的一身撒花纹样百子裙,可是裙角不甚扯破了。”她一说,阿妙才注意到,裙摆下阕裂了一长串。
阿妙秀眉微蹙,盯着裙摆,略有些迟疑:“叁叁姑娘,你这件衣裳是浣花锦所制,色样繁复···”
昨日的波斯锦虽然名贵,但是好在色泽并不复杂,以金为主,反而好寻相似的绣线。
叁叁姑娘这件,色彩艳丽,难度很大。
“就是,阿妙又不是咱们这里的丫鬟,凭谁都能使唤她?”春夏小嘴一撅,出言怼了回去,那白叁叁姑娘登时飞来一记眼刀。
朱红的唇瓣上下开合,丝毫不甘示弱:“我又不是让她平白做活的!”
她扭着小腰越过春夏走到沈妙宜面前,颇为热切的拉住她的手:
“好阿妙,你就帮我想想办法,这件裙子,对我很重要···”
她最近遇上一位小王官人,有才有貌,对她十分喜爱,那人有意为她引荐几位贵客,届时须得她一展才艺。
这件撒花百子裙子,是她衣柜中最好的一身衣裳,起舞时,最能衬托她的娉婷身姿。
“你若是能帮我缝补妥当,就像昨晚一样。我赏你五两银子!”
“十两!”
沈妙宜还来不及开口拒绝,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众人扭头看过去。
“你说什么?”白叁叁望着半路杀出的钟楚楚,满脸怒气,这丫头,什么事情都要压自己一头,她简直厌恶死了。
楚楚一身湘妃色襦裙,金钗碧珰款款进了屋。
“我说,十两银子,阿妙才替你缝补。”
“我又没让你缝,你凭什么抬价?”白叁叁撅着小嘴十分不乐意。
“我们阿妙可不是一般绣娘,她的手艺你昨天也瞧见了,价值连城的波斯锦她都补得好,何况你这件···”
楚楚瞥了一眼阿妙手里的舞裙,眼里露出一丝不屑。
“你若是嫌贵就算了。”
她摆摆手,作势就将阿妙手里的衣裳拿过来塞回白叁叁手里去。
她当然知道白叁叁这件衣服有多重要,若是得了恩客的宠爱,还愁没有赏钱,区区十两,何足挂齿?
“哎呀呀,我又没说贵。”白叁叁自知有求于人,便难得放低了姿态。
“阿妙,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替我补好衣裳,十两银子我一分不少。”
沈妙宜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又听楚楚说道:“先付钱。”
白叁叁登时不乐意了,瞪着楚楚:“我还能跑了不成?”
“不怕你跑,只是阿妙大病初愈,身子骨弱,你若是不先付钱,她拿什么抓药?不吃药她哪有心力给你补衣裳?”
楚楚妙语连珠,有理有据,白叁叁听罢,竟无言反驳。
默了一刻,她慢吞吞从袖筒里掏出十两银子,极不情愿的放在桌上。
“阿妙,你就应承下来吧。”楚楚趁机凑在沈妙宜身侧耳语道:
“如此一来你不就有钱还给妈妈了。”
阿妙闻言了然。
叁叁姑娘留下衣裳和钱离开了这间小屋子。
“楚楚,你是不是傻?”床上的春夏却着急了:“你让阿妙帮她补好了裙子,她光彩照人,风头若是盖过你,这不是给自己下绊子嘛?”
拾花馆中诸多姑娘,最出色的当属她们二人。
楚楚琴技了得,叁叁舞姿出色,原本也是不相上下的,可是对待客人的态度上而人却截然不同,楚楚颇有些高冷,严守底线,只献艺不献身,此举令一些贵客颇有微词。
叁叁活络,尤其是遇上身份尊贵的恩客时,乐意委身取悦之。掐尖抢客的事情频频发生,春夏早就看不惯她了。
楚楚看了看春夏的伤口,反而一脸不在意的安慰她:“无妨,我才不屑于和她争强,她那些恩客,送给我我都不要。”
“阿妙,你不是还欠着桑夫人一百两吗?”楚楚看着阿妙,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虽说一百两很多,但是你有手艺呀,这不,今日这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白晃晃的十两银子呀。
沈妙宜闻言莞尔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有谱了。”
方才她不敢轻易答应白姑娘,一是顾忌此举会不会对楚楚不利,毕竟二人都是馆中花魁;二来,这浣花锦补起来,颇为费劲,她没有试过。
一旁的春夏听见桑夫人对阿妙开价这么高,不禁咋舌:
“你就在馆里住了这么几天,吃了几副药,桑妈妈就开口问你要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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