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晚风怡人,扑在脸上凉丝丝的,挟带暗香,送来廊边桂花栀子的香气,实属醉人。
奚羽衣原怯生生地夸曲花间的手艺,曲花间一听,欢喜得不得了,笑得花枝乱颤,把所有菜都给奚羽衣夹了一遍。
玄信本来不是人,没什么口腹之欲,但是瞧曲花间高兴,还是闷头就白饭吃了。
祝珏泽一手托腮,挑了一筷子鲈鱼,往碗里戳,吃得格外心不在焉。余光突然瞥到一样东西,她精神一振。
是瓶酒酿。
荀让月当年在陇翠山上时,虽然不直言自己的喜好,看上去也算是有礼,俨然一副克制有礼的世家公子的模样。
要是他真是这样,那祝珏泽也不会对他感兴趣了,顶多夸他两句生得好看,不会多去注意他。
虽然她看得出来荀让月矜慢又傲气,但看出来和看见不是一回事。
直到有一次,他们去仙姑那里蹭饭,同行的还有一个来自符霞的同窗。
仙姑名叫何愫雪,是徐藏拙的挂名弟子,和曲花间一样,很会做饭。原本祝珏泽觉得她看上去仙气飘飘的,肯定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能连灶台都没碰过。
结果发现她不仅会做饭,还能酿酒。
祝珏泽听学时,闲来无事也喜欢酿一点桂花酿,这样一来,祝珏泽自然而然就问何愫雪要了一坛酒。
其实祝珏泽酿的桂花酿很难喝,一点酒香都没有,还有一些没有滤尽的渣。
当时荀让月喝了一口,只是眉心微微一皱,随即平复,最后面不改色地喝完了。
最后祝珏泽问他怎么样的时候,荀让月道:“还行吧。”
在祝珏泽眼里,还行就是好喝的意思,特别高兴,盯着荀让月把她带的桂花酿喝完才罢休。
结果那次,荀让月栽了。
祝珏泽的酒都不能叫酒,一点劲都没有,他喝了自然不会醉,还能跟她周旋周旋。
但是何愫雪的酒烈得要死,荀让月上山前也不怎么喝,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数都没有。
何愫雪挑了一坛最温和的酒,祝珏泽哄着荀让月尝尝,一杯下肚,荀让月就觉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烧。
祝珏泽等他喝完,问他怎么样。他喝完酒,和平时也没两样,但是说的话真的一点都不留情面,差点让祝珏泽下不了台,还是同窗打的圆场。
散场以后,祝珏泽找那个名叫檀木溪的同窗打探一下荀让月醒后还记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什么表情。
檀木溪也没什么顾忌,笑道:“当然记得,不仅记得,表情还特别精彩。”
祝珏泽听了,心里喜欢得要死,但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他不来找我,我就不理他了。”
荀让月对别人客气有礼,对她尤甚,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处事看得出他具有锋芒。
但祝珏泽就是喜欢他锋芒毕露的样子,又莫名想看他装作游刃有余,又手忙脚乱的模样。
他就像是一本需要耐心去读的书,每一次翻开都会有惊喜。
正值佳节,美人在侧,祝珏泽要是不使点坏,也太不符合她的美学了。
她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笑意,歪头去瞥荀让月,看得荀让月心里直发毛。
偏偏他面色不显,装作不知道,仍是镇定自若地吃饭。
荀公子就算是吃饭都好看得紧,他不会去夹很远的菜,他动作幅度不大,只吃面前的两道菜。
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露怯,腰背挺得比较直,但是他的肩膀肩胛骨的位置略微弯曲,眼皮垂着,是放松的样子。
侧脸的的曲线都像是细细打磨出来的一样,有些冷意,被花廊那一边的光一打,镀了一层柔和的边。
荀让月突然头也不抬地伸手,在祝珏泽的额头点了一下,又给她夹了块鲈鱼,道:“一直瞧我做什么,不是喜欢这个吗,先吃饭。”
“哦——”祝珏泽拉长了声音,倒像先醉了一样,带有几分慵懒。
她无辜问道:“想玩击鼓传花么,有彩头呢。”
曲花间之前在地下城做生意的时候,到了晚上,经常有客人在店里玩击鼓传花,有时她就在二楼看着,心下很是艳羡。
那样热闹,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与她相伴的只有滑稽的傀儡,笨手笨脚,上个菜都能摔跤。
于是曲花间率先叫好。
有人回应,玄信和奚羽衣对视一眼,也是点头。
所以人都把目光放荀让月身上。
其实大家和他相处得不多,对他有些好奇,碍于他的身份,加上他不像祝珏泽那样爱笑,看上去不好说话,连开玩笑都是避着他的。
荀让月直觉祝珏泽要作妖,又没证据,加上其它人都水灵灵地盯着他,他…实在不好拒绝。
于是淡淡点头,道:“来吧。”
大不了防着点。
祝珏泽一笑,去室内找了个彩球,彩球后面还缀有几条彩带,祝珏泽瞧着那几条彩带,心下忽然一动。
她回去,又在桌上放了个沙漏,里面流淌着金色的液体。
液体流的很快,用来玩击鼓传花正好。
她道:“液体流尽的时候,花球在谁手里,谁就自罚一杯,喝不了酒呢,就行一令吧。”
祝珏泽随手将花球抛给荀让月,彩带在后面划出一道弧线,很是好看。
荀让月单手接住,丢了出去。怕后面的彩带落进菜里,掷得高了些。
玄信接住,立马丢给旁边的奚羽衣。
奚羽衣又双手接住,使劲一投,丢给了对面的祝珏泽。
祝珏泽又往旁边一塞,花球就到了曲花间手里。
又是循环往复,花球基本在所有人手里都过了一遍,就是没人敢抛给荀让月。
荀让月也不惊讶,就淡淡地看着。
直到花球又到了祝珏泽手里,她一直等着呢,见那漏斗里面的液体快流尽了,狡黠一笑,就把花球作势往上面一抛,自己接道以后才抛给了荀让月。
荀让月眼都不抬一下,就把花球轻飘飘拍了回去。
漏斗里的液体正好尽了。
抓着花球的祝珏泽懵了:“……啊?”怎么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话都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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