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正,乃是已故皇后曹氏最小的弟弟。
顺元帝共死过两任皇后,一位是贤王之母柳氏,一位就是这位曹氏。
大约七年前,曹氏因温顺雅致,静宜淑娴被册封为后,才不到一个月,顺元帝突然决定到温琢的家乡绵州微服出巡,这趟出行只有禁卫军跟随,目的谁也不知。
只听说顺元帝回来后倍感伤情,曹皇后在身侧悉心照料。
可谁知顺元帝在途中不幸染了天花,因情绪低落,回宫突然发病,曹皇后数晚劝慰开导也不幸被染。
经过了极为凶险的救治,最后顺元帝痊愈了,曹皇后却故去了。
顺元帝万分愧疚,当即册封曹皇后之子,当时的二殿下沈帧为太子,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群臣没反应过来时,他直接将大殿下沈弼封为贤王,断了他夺嫡的念想。
殊不知这废长立幼的操作,反倒让更多皇子蠢蠢欲动起来,认为自己也当得,这其中就有沈瞋。
曹皇后的母族也都因此获益,她那些不着四六的弟兄都被封了官,且因为太子的关系,一时间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不止沈徵,像沈瞋这样没什么背景的皇子也没少被曹氏一族轻蔑,所以沈瞋才如此痛恨外戚,登基后恨不能赶尽杀绝。
这位曹芳正当初没能留在京城当官,而是被派去了较为贫困的黔州,顺元帝本来对他寄予厚望,可惜这些年他也没做出太大功绩来,慢慢的就被顺元帝给遗忘了。
顺元帝这辈子也就对宸妃这位初恋念念不忘,对曹氏那点愧疚,早就被时光消磨殆尽了,所以曹芳正几次恳求调回京城,都被顺元帝以没位置为由驳回了,于是他在黔州一呆就是六载。
这次能回京城,是因为春台棋会。
这场举国盛事成了不少地方官申请入京的契机,顺元帝心情好,如无意外,尽量会让他们来凑凑热闹,顺便当面拜谢天子。
地方官入京一般都是住在行馆,像曹芳正这种皇亲国戚,待遇还要高一格,为了炫耀这份尊荣,他没回曹府去住。
此刻曹芳正俨然已是人群中心,他踩着一双大号兽面纹织金锦靴,由于刚饮了酒,鼻头显出亮锃锃的红色,一个圆硕的肥油肚顶着腰带,那张厚唇方圆大口正眉飞色舞说:“诸位有所不知。”
他手中擒着一柄马鞭,高高在上的用马鞭挑开柳绮迎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胸脯之上一块圆形暗红印记。
“这女子是一名黔州潜逃的胭脂贼!”
“什么是胭脂贼?”行馆里住着的各地官员一头雾水,纷纷围在曹芳正身边,几分好奇几分恭维暂且不提,反正曹芳正希望的众星捧月是达到了。
“当年我黔州梁河渡口出现一批女贼,主动接待乘船往来的富商和官员,那些富商官员不知着了她们什么道了,跟随她们回村,谁料只呆一晚,便被掠夺了财物,扔回官道上。”
有人倒吸凉气:”还有这种奇事?“
曹芳正:“本官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在我治下,怎能任这一群女贼横行霸道?于是本官带兵镇压,却发现这帮女贼扮作良民模样,混入平民百姓之中,难以分辨。”
“但这可难不倒本官,本官令一队官兵伪装成富商,乘船抵达渡口,果然被她们给盯上,在她们妄图下手之时,早已埋伏好的官兵一涌而出,将她们全部抓获,这才发现,原来那个村子,老老少少,全部是女贼!”
不知谁带头夸奖起来:“曹大人真是英明神武,为民除害啊!”
“曹大人足智多谋,在下自愧不如。”
“黔州百姓有福了。”
“谁能想一群女贼竟霸占了一整个村子,简直匪夷所思。”
曹芳正越发志得意满:“非也,她们本就是当地村民,只是仗着男人们外出修堤坝,自甘堕落,为非作歹罢了。”
有人诧异:“此村男人都去修堤坝了吗?为何不留些守在村里,管教这些无法无天的女人?”
身旁人答:“诶,同寅有所不知,七年前黔州大涝,几个村子都被冲垮了,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还拨了不少银子赈灾呢,所以这堤坝必须得修,而且得加快速度修。”
“原来如此。”
曹芳正冷笑:“不错,朝廷如此体恤灾民,她们却不思回报,反而落草为寇,本官将她们抓捕之后,本想一股脑砍了,但念及我大乾素来人丁稀薄,便网开一面,在她们胸前烙上特有的印记,取名胭脂贼,卖给教坊或庄子做奴婢,也提醒主人们见到印记多加小心。”
“可胭脂贼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呢?”
“是啊,看她样子,穿着打扮也不像出自寻常人家,光是身上这套衣裳,就是翠玉轩的吧。”
曹芳正眯缝着两只肿泡眼,也发现了柳绮迎的穿着不俗,虽不至于是哪家的大小姐,但看得出来生活不错。
他突然扬起鞭子狠狠一甩,将柳绮迎胸前藕荷色纱罗抽裂,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若是寻常女子,被官差押着,衣衫凌乱,受此苛待,一定会羞耻得无地自容,涕泗横流,恨不能一头撞死,以全颜面。
可柳绮迎不仅一声没吭,而且毫不介意满殿官员或诧异、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她直挺挺跪着,仿佛那些目光只是乏善可陈的隔夜茶,浑浊又寡淡,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身上衣服豁开一截,鞭痕也在渗血,可她眼中却没半点泪水,反而亮的吓人,像是有柄狠厉之刃,要从那双燃着灼灼恨意的眼中射出来,将曹芳正千刀万剐。
周遭几位官员暗暗心惊,竟被她的目光震得垂下眼,偏过头,只觉得空气都寒了几分。
“你们看她的眼神,这哪里是女子该有的眼神!”曹芳正仗着有官兵在,毫无惧色,他继续说道,“当年押解这批胭脂贼时,有一名十六岁的少女,趁着夜色,拿磨尖的树杈做刃,捅伤看管的官兵,带着一支十八人的女贼,逃到了泊州界内。”
“嘶,泊州?那当年不是......”有人欲言又止。
泊州当年属温琢的管辖范围,近年来这位温大人可谓一路扶摇直上,成了皇帝眼前的第一大红人。
虽说他不拉帮,不结党,看似放浪形骸,对权力毫不在意,但他却是名副其实的权臣。
因为他说的话,顺元帝最终都会同意。
这除了温琢确实学识渊博,言之有物外,还离不开皇帝对他非比寻常的倚重。
总之这位是个特别的存在,眼见着曹芳正快要牵扯到温琢身上,有几位地方官隐隐想溜了,担心染上一身腥。
曹芳正却没想这么深,一来温琢已经离开泊州四年,二来处置个胭脂贼而已,怎么也不会惊动翰林院掌院。
“本官立即与泊州方面联系,泊州也是全力配合抓捕,只可惜这女子生性狠辣,诡计多端,她并未深入泊州,而是带着那群女贼翻过大山,跑到别处去了。哪想到今日她搭上了某位质子,倒明目张胆跑到京城来了,只可惜撞上了本大人,这才将她绳之于法!”
“好!曹大人真是一双慧眼!”
“慧眼?我看是有眼无珠。”一道既轻慢且嚣张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只见那一早就溜得无影无踪的五皇子又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曹芳正和柳绮迎之间,随后毫不客气的将柳绮迎拉了起来。
行馆之中,官差自然是地位最低的,哪怕沈徵身份再尴尬,毕竟也是皇子,他们哪敢阻拦。
柳绮迎跪的有些麻了,站起来险些踉跄,幸好沈徵扶的稳,她很快便站住了。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沈徵。
其实事情发生,沈徵溜走的时候,她并没有抱怨什么,因为这情有可原。
她们身份低微,和沈徵本就没什么交情,况且沈徵刚被温琢一巴掌赶出温府,心里不憋气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替她们出头。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把希望寄托在沈徵身上,而是叫江蛮女赶紧跑,去找温琢想办法。
但她直到被官差按跪下,被扯开衣领,被抽鞭子都没有贸然提起温琢的名字,她怕多嘴干扰了温琢的筹谋。
没想到此刻却是沈徵先出现了。
温琢和江蛮女也在这时乘马车赶到,温琢下了车,风掠衣袂,也拂过他那张清艳的脸,门口差役看到他不由呼吸一滞,心神荡漾。
即便是个男人,也美得太让人震撼了。
却见温琢淡漠亮出牙牌,他们打眼一瞧,才惊出一身冷汗,忙齐刷刷跪了一地:“掌院大人!”
温琢一语未发,抬腿踏进行馆大门。
进了门才发现里面正僵持着,江蛮女刚要往人群里冲,却被温琢抬手拦住。
温琢不动声色,站在人群之后,静静望着将柳绮迎扶起的沈徵。
曹芳正上下打量,有点纳闷这小子怎么突然有胆了,他晃着马鞭一乐:“我还当质子殿下见势不好,躲回家了,噢我忘了,质子殿下还没得圣上召见,回不了家吧?要不要我在殿前帮你美言几句,让日理万机的圣上也能想起你来?”
他说完自顾自阔声大笑起来,在旁有几个妄图谄媚太子的,陪着笑了两声,其他人则小心观瞧,谁也不愿得罪。
沈徵也笑了,但只笑一下便收了下来,他背着手,仗着身高优势,故意抬颌睥睨曹芳正:“有你这个蠢货在,我很快就能面见圣上了。”
曹芳正哪听得这种羞辱,他虽然地位不如皇子,可他姐姐是因圣上而死,他外甥是当今太子,得罪他便是得罪曹氏一族,且不论沈徵只是个被顺元帝厌弃的傻子,哪怕是贤王在此,又能如何!
“殿下小心业障从口出,为了一个畏罪潜逃的胭脂贼,殿下竟然与我,与太子作对,难不成真应了司天监那句,殿下是先天五亏,未开灵窍?”
曹芳正以为自己讽刺得辛辣到位,所以颇得意,他刚准备再次放声大笑,只见沈徵干脆利落,抬腿一脚,猛踹向他的心口。
曹芳正躲闪不及,被踹了个正着,顿时只觉心口一闷,眼前一黑,向后仰去。
也亏得他膘肥体壮,再加上身后有人,他倒退两步就被人扶住,没受什么伤。
只是胸口一个端端正正的脚印盖在锦衣上,滑稽非常。
沈徵见状遗憾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身子力量太弱了,有的练了。”
柳绮迎被他这操作惊呆了。
哪怕温琢亲自来,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踹曹芳正一脚吧?
柳绮迎胡思乱想,难不成沈徵为质十年性情大变,时而胆小时而疯癫,胆小时能钻桌子,疯癫时敢摸温琢的脸,敢踹太子的舅舅?
还是永宁侯余威尚在,君定渊又凯旋归来,沈徵心里有底气,觉得能平息此事?
“大人,这是五殿下?”江蛮女瞠目结舌。
温琢脸上没表露什么,心里却蓦地一紧。
他本以为回来能够掌控全局,谁想却出了个意料之外的沈徵。
沈徵到底知不知道得罪曹芳正等于得罪曹家,得罪太子?
他这一脚不计后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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