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坐在桌边，啜饮一口茶杯里的红茶，看着茶水表面倒映着的天光，陷入了回忆。
那一天，收到邀请，去乔斯·欧维斯布朗建立的那座岛上。
之前一直拒绝，虽然有不少名流都喜欢去，不过他这里就有现成的，倒也没必要特意去岛上玩。欧维斯布朗的家业也不小，和他们的关系不算太好，有正常的商业交流，不过倒也不算亲密。
但他已经邀请过很多次了，多次拒绝也不太好，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持的，这次正好有空，去那里玩玩倒也不错。
他选的日子也不错，刚好小欧维在忙，他又恰好与大欧维一同乘坐了专机降落在了小岛上。
对于大欧维，看着他的面子，也得做个小辈听他教诲。
他两鬓斑白，看着自己，开始夸赞年轻的好。自己从善如流，顺应他的话，一会谦虚一会吹捧，说得老头子似乎颇为满意。下了飞机，拉着自己，说要当个向导介绍介绍这里。
从沙滩边的棕榈树下，到大理石路旁的长椅上，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的一个不少。自己平时倒也看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叹专门花大价钱造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岛屿，又招来了这么多俊男靓女，确实很会享受。
巴提斯塔·欧维斯布朗老先生看着兴致寥寥的卡尔，和善地笑了：“哦我差点忘了，听说你是个文化人，最爱那些文墨的。其实我们家族的收集的所有藏书都在这里，乔斯为此专门建了一个图书馆，要不要去看一看？”
卡尔确实有了一点兴趣：“那真是，不胜荣幸了。”
自动玻璃门缓缓打开，卡尔觉得这架势着实不太像图书馆：左右手两边各站了4个年龄各异的门童，按身高逐渐递减下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标准的微笑，最前方还有一个青年站在地毯偏左侧，像是领班，大家统一的弯腰鞠躬。大欧维似乎很吃这一套，面色红润兴致高昂，他扫视了一眼发现不太对，他对着那个站出来迎接的青年到：“你倒还挺机智，说吧，是谁没在岗位上，才让你不得不站出来的？”
他很感激地看了老欧维一眼：“先生，是十五。”
不说也就罢了，一说这个名字仿佛不痛不痒地点了他一下。
这位老先生还记得，前段时间，也是在这里，无意间看到了这个男孩，觉得有一点熟悉，问了旁边的助理，一查才想起来，明明是自己几年前选的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自己的好儿子偷偷截住了，还带到了岛上来养着。
“长高了，是个小伙子了......”他有些失落，他更喜欢那种稍显稚嫩、珠圆玉润的可爱孩子，他似乎已经不怎么属于这个范围了，大欧维不禁有些失落，同时也对儿子的做法有些不满。
也许是一想到从自己亲爹手底下抢过来的就沾沾自喜，小欧维对十五的管理特别宽松，安排的任务他不执行也是常态，小欧维倒也不以为意，一直惯着他。
所以今天他也不在岗。
老欧维先生看了看身边的卡尔，腐朽衰败的头脑此刻缓缓运作，想起了他的一些逸事，此刻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他也不恼，低声说到：“呵，又是他。乔斯还没过来吧？”
青年乖巧地摇摇头：“还没，先生。”
他凑近了，声音更低了：“十五平时会在哪里？”
男孩子想了想，也压低了声音：“我记得经常能在二楼的阅读区看见他。”
巴提斯塔笑着拍拍他：“好孩子。”
说完面对着卡尔，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卡尔。”
一楼是科技感较强的电子交互区，电子图书室，水吧等等，二楼主要是实用性较强的各专业书籍资料，三楼则是历史悠久的名著，四楼是更加珍贵的名著古早版本，都是一些具有极高收藏价值的古书。
所以他们很快走过了一楼，去往二楼，卡尔很明显是对第三、四层更感兴趣些，但欧维斯布朗先生拉着他每一层都要慢慢逛一遍，他也就当做散步一样跟随着他一起欣赏欣赏。
老欧维斯布朗突然开口：“源氏，是吗？我听说圈里有不少人都喜欢这么叫你。”
卡尔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他的声音不大，语速也慢慢的：“我怎么觉得，你那里缺了什么重要人物呢？”
在这安静的图书馆内，卡尔也不至于不合礼数地大声说话：“啊哈，大家的戏称罢了，不必如此当真。”毕竟他对小孩子可不像老欧维这么感兴趣。
老男人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问：“那你知道，紫式部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吗？”
卡尔虽然也了解过，不过他觉得老欧维话里有话，也就很识相地低着头，一边随着他的步伐，一边静待他的下文：“她是在帮助藤原道长把他的女儿彰子变成皇后，因此写这本书告诉天皇：你可以把小孩子，培养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们已经悄然走到了阅读区。
然后，令卡尔觉得几乎永生难忘的那一刻出现了：
初夏的金色阳光被透明清澈的玻璃打碎，缓缓地、缓缓地降落，最后悬浮围绕在少年的身边。
光束下，细碎的尘埃在半空中飘荡，此刻却像是纯白的小羽毛，晃晃悠悠，迟迟不肯落下。
黑色的头发看上去蓬松柔顺，眼睛仿佛黑珍珠一般浑圆而有光泽，皮肤白皙透亮仿佛脂玉，让自己一瞬间花了眼晃了神。
他正专注地看着书，心无旁骛的样子好似任何凡尘俗世之事都无法影响到他。
他眉头轻蹙、低头沉思的模样，夺取了自己的炽热的目光。
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书页时的微风，拂动了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弦。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拿他和自己心中最美丽的女人相对应起来，开始揣摩相似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陷入进去了。
老欧维满脸都是已然看破的笑，他默默的退了回去，心里也满是得意与畅快。
亲爱的儿子，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卡尔痴痴地凝望了许久，头脑里逐渐浮现出巴提斯塔那老成的声音：“可以把他...培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句话像是被施了魔咒，开始在心头盘旋。
是呀，源氏怎么能没有紫姬呢？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
这次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也没想到自己看得那么投入，连有人走进来都没能发现。他知道自己是翘了任务偷偷过来的，便有些慌张地抬起了头，与卡尔四目相对，更是吓了一跳。他们被要求记住所有大家族的重要人物的基本信息与相貌，他意识到这是传说中K氏现在的主要掌权者卡尔后，小声弱弱地说了一句：“卡尔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卡尔温和地笑了：“你认识我？”
十五回答到：“是因为您太有名气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看什么书？”他已经走到了十五的身边。
十五笑了起来：“十五，我叫十五，今年也是十五岁。”
然后笑吟吟地又补了一句：“明年不会改名叫十六的。”
这句话把卡尔又逗笑了，他飞速地合上书抱在怀里：“麻烦您等我一会，我去还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您参观图书馆的向导。”
他速度太快了，卡尔差点没能看清他在看什么书，虽然看到了名字，但也没太在意，几乎快要遗忘了，现在回想起来，依稀记得是一本有些煞风景的书。
什么什么手册？似乎是。卡尔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想从雾蒙蒙的记忆海洋里打捞出珍贵的沉船宝物的渔夫，然而自己面对着的是一片没有任何标记的广阔瀚海，似乎根本无处下手。
此时脑子里闪过一道短暂的闪电，有个词自己经常见，对，就仿佛早上才见过。
到底是个什么词呢？他努力地搜寻着，撒网收网，一段段事件滑过。人在尽力回忆的时候总是容易感到缥缈无助，仿佛周身都会围绕着一圈浓浓的白雾，甚至能压迫自己的呼吸。
似乎是...协议？！
想到这个词之后，一个词条突然莫名地从意识里跑了过去。
网络安全协议手册。
竟然！他忍不住一拍桌子，十五那天说的都是实话，早就有端倪了，只是自己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
叹息过后，靠在了椅子上，沐浴着阳光，回忆还在继续。
于是自己就跟着他一起走上了三楼。
“那你读过这里的书吗？”卡尔的视线始终都落在他的身上。
“也看了一点。”
“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呢，我都挺喜欢的。”
“那...”卡尔已经决意要把他带走了，“你看过《源氏物语》没有？”
十五摇了摇头，也是卡尔意料之中的事，卡尔摸着他乌黑的头发，说出了第一眼见到他时的心里话：“他们都喜欢叫我源氏，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想，你一定是我的紫姬了。”
看着十五有些懵懂的神情，卡尔也相当的宽和：“你可以，慢慢了解。”
大欧维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满面春风地看着卡尔把十五从图书馆里带了出来，来询问他把人带走是什么价格。
老年人爽朗地大笑：“啊，卡尔先生，我依稀记得，源氏是直接把紫姬带回了家的，那我这里若要收费可就不够意思了。”送人也对他们来说也是常有的事，正好卖给卡尔一个人情。
“不过，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个乖孩子，我们也没来得及调教他，恐怕你得自己费些心思...不过这样倒是正好，毕竟要培养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样子嘛...我个人认为，这也是个很有趣的过程......”巴提斯塔一副宝刀未老的模样，对此津津乐道。
小欧维迈着慵懒地步伐走进来，用着并不抱歉的语调道着歉：“啊，卡尔老兄，抱歉抱歉，刚有点事，没能迎接你，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老欧维站起身，拍着他儿子的肩膀笑着说：“哦，乔斯，你应该祝贺卡尔先生，哦不，源氏，找到了属于他的紫姬。”
乔斯还没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的老爹这么乐呵，顺着问了下去：“哦？谁能有这样好的运气？”
“十五。”老欧维缓缓说到，满含深意地。
要是别的一些人，他还真的未必能记得姓名，有的就算见到了也不一定能回想起来。不过十五的来历稍稍有一些特殊，再加之他那有点辨识度的漂亮脸蛋，小欧维不太费劲地就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尴尬地笑着，一边奉承着卡尔，却总是时不时地瞟着自己的老父亲，送个人本不足为道，父亲的别有用心的小动作确实让自己胸中不快，罢了，他也笑不了多久了，
私人飞船缓缓降落在了β173玄一州的土地上，十五一路上都在看书，看着好像很乖巧听话的样子。暮色沉沉，卡尔看了一眼手表，要参加一个商业聚会，他现在还没心思管这个新接来的小朋友，他挥挥手，示意旁边管家把十五带回去，然后又和他交代了几句话。
卡尔随手整理了一下服装，从正面的舱门在两名保镖的跟随下走下了飞船，此时管家在舱体里和另一个保镖在找人，“诶？人呢？”
确定十五人不见了之后，管家迅速的召集了几个人派出去寻找，一边给卡尔发了条简讯简单汇报一下情况，表示自己看管不利，一定快速带回。
卡尔当然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子而已，想找到很容易。
他凝视着已经冷掉的茶，茶色是透亮的红棕，用小勺子搅了搅，顺滑的小旋打着转，金属碰撞着洁白无瑕的骨瓷杯壁，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备用小舱门的锁这么容易开吗？他当时也没有细想，毕竟飞船平稳降落，司机恐怕也没有一直盯着操作台，原以为是一开始就疏忽了门没锁上所以让他有机可乘动了逃跑的心思，现在想来是他主动谋划好的打开舱门悄然离开的。
一开始就小看他了。
不过当时谁能认为一个15岁的孩子有什么威胁呢？
当时都没在意，他竟然很擅长计算机技术，而且不仅仅是信息安全，从罗伯特让他开发EB程序来看，编程他也很熟悉，想到这里，他甚至都感到有些后怕。他会点什么不好，偏偏是这个，三角猫的功夫也就罢了，竟然水平那么高。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坐在ROB底下专攻智能产品的罗幻科技里面开发EB吗？
还真是，他正站在早人的身边，看着实验团队招募来的志愿者们的各项基础数据。
早人现在和十五已经熟悉了不少，说的话也多了起来：“之前团队已经在小鼠和狗上验证了猜想。比如，我们通过长时间的大量的监测与比对，一些基本行为在脑内如何形成记忆的以及它的储存位置。比如说，一只狗学会了听到铃铛声就来吃饭，我们记录下这一段在大脑里的传递模式，存储在电脑内，然后作用在另一条没有学习过的狗的大脑里，事实证明，后者就获得了这一技能。”
“但是我个人认为，这罗伯特想要的结果，还差很多。毕竟大家希望看到的是，比如实验者A看到的场景和画面，可以跳过语言动作等一系列描述，直接直观地通过EB系统从A的脑内导出，播放，或是传到实验者B的头脑里。”早人坐到了旋转座椅上，手指交叉，“不过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可能早上才经历的事情，自己回想的时候也就是些支离破碎的碎片罢了，这我们后面再说。至少我觉得他们的要求是，大脑思维记忆的可视化、可保存化和可传输化。我个人认为，首先，这个脑子，得是个高级脑，我的进度才能继续下去吧。”
十五笑了：“懂了，你偷偷带来的那几个不够你用的。或者说，即使有点成果，你也不敢上报。那你去申请了吗？其实他们，可能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格呢？”
早人和十五对视一眼：“确实，已经批下来了。”
他继续问：“听说，你最近是在研发一个全新的格式？”
十五点头：“是，原来这边的负责人想沿用现有的格式，我觉得效率太低，换一个比较好，毕竟脑容量也不小。你不知道，我的团队最近可累了，天天看你们那个脑神经电信号传递图还有蛋白质逆向翻译什么的，好在他们不少是生物医学工程出身的，我就很惨了，害得我天天还要看不少医学类的书。不会的还要来麻烦你。”
早人也笑了起来：“挺好的，你有不懂的尽管问。听说本来你应该就在我们隔壁那大楼里管网络安全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我们boss谈的，他竟然真的让你来开发EB。不过挺好，和你交流比上一个总工程师爽快多了，进度也快。”
早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打开了投影屏幕，调出了“志愿者信息”的文件，“选几个人比较合适呢？”
十五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到：“第一轮ROB并没有大肆宣传，所以志愿者其实也不是很多，如果它想，其实只要到基础层一说...必然人群蜂拥而至。既然他暂时不想声张，我还是省着点用先试试吧？4人一组，分3组好了。”
仿佛在自言自语：“20、30、40，虽然说都要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不过你说要是这些人里面有些不良嗜好的，是不是该暂时留着，等技术稍微成熟一点再做研究呢？不过当今大家不是在奔波卖命就是在醉生梦死，说不定亚健康的状态倒是意外地合适哦。”
“虽然知晓基本原理，但是我还是很好奇，迫不及待地好奇，infinite到底对大脑有哪些作用呢？”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
“正好有两个28岁的，可以配对作为30岁左右人群的男性实验者。”
十五也看着屏幕，似笑非笑：“你知道吗，早人先生，和你合作，总是有意外收获。”
屏幕上显示着两份资料：德拉科，克里.冯。
不得不说，ROB果然是个大集团，给志愿者每天都饮食真的还不错，宿舍虽然小了些，也不是单间，但还算干净整洁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都不要钱，简直太棒了，实话说，他自己都觉得，仿佛在养猪。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为了第一批进实验室的人。
“还是大老板出手阔绰，6个这么真的仿生人体，真舍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房间内感叹。
走进门，是一间很大的类似ICU病房一样的房间，正如所说的一样，他们面前有两个仿生人体躺在病床上，其实如果不是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估计只要不是凑到跟前去，根本分辨不出是不是仿生人。
可是此时的自己竟然没顾上去观察仿生人，也没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到处乱看，而是，近乎失神地看着那个正在对着自己微笑着的漂亮男孩。
见过一次，他不会忘的。
萨维奇的男朋友。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阴沟里的老鼠，尸体上的蛆虫。永生永世刻着基础层烙印的贫民窟男，自甘堕落还要拖人下水的infiniter。在职业学院里就是别人身后的小喽啰，走到社会上还是最底层的混子。
当时随大流听说infinite吸了□□，他也跟着。哪怕逃课去打工也要赚点钱来买，拿到的那一刻就足以让自己在那些没钱买的同学面前秀半天、乐颠颠走半路。况且吸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能起飞上天，飘飘欲仙。
所以后来在毒老大的手下干活也毫不奇怪。他经手的质量比某些店里来历不明的质量好多了，自己当然要多巴结巴结他了。听说他有一天高兴，坐在高位上随便撒着玩，底下小弟全都感激涕零地跪着接。
不过好货自然会被人惦念着，他老大在他们那里一家独大，不满的人也很多。有时候会有不少纠纷，运气好自己也能摸到枪。总之，打架斗殴，砍人枪战，都很平常。当然，在周边收收保护费也是小弟的任务。
另一方面，这infinite没有禁，可是也不提倡，属于一个灰色区域，他们有时候也得讨好讨好警察。
有一天，他和几个小gay崽子一起喝酒吹牛，讨论这基层警局里面的那些警察谁最猛。
一个人贼头贼脑地：“你们知道那个身高188的不？这么高，身材也好，肯定很行。我看他好久了。”
“啊，听说之前和他同门的林警官在一起的。”
“他娘的，那人前段时间就被调走了，他们还不分？”自己突然骂了一句。
几个人的眼神全都变得贼兮兮的：“克里哥，怎么，你要上吗？”
或许是酒壮狗胆，他鬼使神差地说：“怎么？不行吗？就是没分又怎么样？他这个人，看着那么好说话，一个月，我准行，给我记上啊，要是成了，你们请我吃饭！不成，我请！”
几个人一齐起哄，鼓掌的吹口哨的都有。
他真的，很好骗。
又或者，与其说是好骗，不如说是很善良。
不说他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段，就算他真的喝到了酒精加seduction之后忘事了，那也99%是自己蓄意的，自己都做好被踢下床暴打的准备了。但他还是为了那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不让自己受委屈。
“行啊你小子，真的勾搭上啦？走狗屎运啊。”
他私自地，把萨维奇放在他心里的白月光的位置上。虽然他大概是并不想和自己搭上任何关系的。自己身边的人，包括自己曾经的男友炮友，都和自己是一类人，一般黑。但他不是。
所以，他还曾骂过，不知道以后是哪个狗男人能走狗屎运，遇到他的白月光。要是给他看见了，必定要暗地里拖过来啐几口再打一顿，都不能泄愤。
但是真看到的时候，他还真不能这么说了。
十五？是叫这个吗？不太确定，就当是吧。即使萨维奇是自己白月光，他也不得不承认，十五和萨维奇在一起，占便宜的是萨维奇。十五是好看的，即使自己心里想着别扭，也得说，真的好看。而且，萨维奇虽然没告诉过自己他的年龄，就算和自己差不多吧，十五看样子估计是青涩的名牌大学的应届毕业生，这样算来萨维奇也比他大个几岁呢。此外，能在这里任职，肯定是个高水平人才，工资也一定特别高。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不过，那次见到十五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着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嫉妒心在作怪，反正觉得看他不爽。
看着不爽归不爽，志愿者还是要来当的，自己本来就是来当志愿者的，他不提醒自己也能看到报名处。
今天又看见了他，有点恍惚，还是觉得他的笑好可怕，莫名让自己以为回到了老大那里的可怕。
好在医护人员已经过来了，再次递给自己一张知情同意书，上次是当志愿者的，这次是确定进行实验的，潦草地签完字，就被引导着平躺在了床上。
不会死吧......
不过都已经躺在这里了，也没别的办法了。
逐渐昏昏欲睡......
“正常健康的人脑和吸过infinite的果然从成像上就有一些差别呢......”
“蛋白质转录也没有健康的活跃，不少神经末梢都要坏死了，所以记忆力也有所减退。”
“我来测试一下多巴胺受体的兴奋阈值...诶真的很高。”
“剩下来的就先交给计算机好了，它要先‘读取数据’了。十五你的程序什么时候完成？我也希望它能快一点高效一点。”
他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应着：“知道了，基本框架有了，具体细节在调试。”
早人拿着一个接满了线路的大脑形状的透明盒子，里面装的是泡在液体里的仿生脑组织，寄予厚望地看着它：“真漂亮......希望你在仿生体里面运行得也漂亮。”
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身体很沉重。逐渐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还是那个自己不太想见到的人，那张漂亮的脸。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评价：“看来实验挺成功的。”
旁边的蓬头发白大褂黑眼镜医生问到：“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还记不记得这里是哪？”
“克里.冯，28，实验志愿者，应该是在实验的病房里？”
两人点点头，“还行，其他的等会有人来给你做具体测试。”
十五趴在病床栏杆上：“记得我是谁吗？”
微微一笑：“嗯，我老公的出轨小情人。”突然在想，万一装个失忆，去萨维奇那里会不接能蹭到一点好处呢？万一他能照顾照顾自己呢？
在后面那个研究人员略显震惊的表情的衬托下，十五显得异常镇静，他点点头：“嗯，仿生脑运行得可以，转的还挺快，都已经想好骗人的说辞了，挺好的。”说完他举起手上的一本册子：“知道是什么吗？”
摇摇头。
他的笑容令人胆寒：“你的人生哦。”
“你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
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是侵犯我个人信息和隐私！”
“不，这是研究需要，你签了同意书了。”他的从容不迫更让自己感到无援。
“还有，”他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面镜子，“熟悉一下自己的新面孔。”
镜子里，是谁？
此时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平静地躺在隔壁床上。而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副躯体，无比的陌生。
像是欣赏完了自己惊恐的表情，他把镜子放了回去，“好好休息哦。我们走吧早人，去看下一个。”
那个叫早人的研究人也点点头，“等会会有专业人员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先休息一会吧。”
在关上门之前，一句轻飘飘的话还是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更看不起你了呢......”
气得差点要把吊针拔掉。果然人不可貌相，一开始的感觉就是对的，以职务之便盗取自己隐私，还威胁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拿出镜子，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察了自己的相貌很久很久，似乎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仿生的肢体都很好用没有延迟，完全服从大脑的指挥，似乎和自己的□□没什么区别。
观察了三天之后，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外出活动了。
去外面逛了一圈，神清气爽，中间层果然比基础层好太多了，基础设施也好，城市规划也好，特别在商圈周围，高楼大厦林立，看起来生活质量比底下高的不是一点两点。
因为是刚允许活动，最好不要有过于剧烈的活动，保持良好的作息，傍晚时分，自己慢悠悠地走回新安排的实验人员双人宿舍。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不禁愣住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萨维奇站在那里。
黄昏下，他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依然显眼，夕阳把他的面庞映衬得微微发红，戴着眼罩竟然有种别样的气场，另一只蓝色的眼睛依然闪亮。
这时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一阵失落。
公司的对面也有一个院区，里面的楼是员工餐厅、后勤管理中心等等，在上面几层楼是志愿者的宿舍，地面和地下几层是停车场，毕竟公司那么多人，就本部楼下那块地不够停的。
所以站在这里，是在等......
咬住自己的嘴唇，莫名的有些不爽。
萨维奇可从来没等过自己下班...哦不对，自己没有班上。
自己倒是等过他下班，不过他一般都十分冷漠，看都不一定看自己两眼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走上前，假装不经意地一撞，“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扶了自己一把：“没事，小心点。”
自己有点晃神，萨维奇基本上正常时候是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的，所以现在自己已经到了看到他正常的关心都觉得温暖的地步。
看到他久违的温和的脸......
心里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自己...像是重获生命了一样。
自己似乎可以抛弃以前那臭鱼烂虾一般的生活，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这里，没有人认识自己，知道以前他在干什么勾当，哪怕走在大街上也不用担心可能被人认出来。
克里想着，人的本性是不是就是很低贱，和自己搞在一起的人也不少，自己为什么就偏偏会对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耿耿于怀，就因为觉得他比自己高尚？就因为感觉没有得到他？不懂，但是这些年过去了，不管怎么说，萨维奇的的确确是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上的，想和他再说几句话，“不好意思啊，刚刚崴到脚了，所以走路有点不稳撞到你了。呃，能麻烦你帮个忙，扶我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一下吗？”萨维奇这个人，克里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这种程度的请求，他不会拒绝。
他虽然迟疑了一秒，但是果然答应了：“好的。”自己就装个瘸子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坐到了椅子上。
“谢谢你啊，真是个好人。”
萨维奇又被评价为“好人”，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得心里苦笑。
此时萨维奇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喂，宝宝？”
克里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心差点裂开，什..什么？宝宝？！这么亲密的吗？
“信息里说来接我的，怎么不见你人啊？”
“哦我在这呢，马上来。”他朝自己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只好无力地摆摆手，他就离开了。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萨维奇和那个身影交叠，走进停车场。
关于这个离谱的称呼，其实也就是近一周左右的事，那天萨维奇不经意间一句“小朋友......”让十五皱起了眉，萨维奇倒也识相，很快就解释了：“不是说你小、说你幼稚，是觉得你比较可爱的意思，你懂吗？理解我的意思吗？就是那种，你看，情侣之间不是也会这样称呼的吗？是吧，是吧。”
十五此时也开始睁着眼睛装委屈：“哪有，情侣之间不是叫这个的！”
“那是什么？”
“明明人家喊的是‘宝宝’，你都不这样喊我～”
萨维奇开始叹气，他们的争执说理冷战是间歇性的，毕竟一直住在一起，一般过一会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无奈地摇摇头：“好，行，宝宝，行了吧？”
“行。”
克里站在镜子前，又全方位地审视了自己，陌生到让自己感觉不真实，甚至都有点不想换回去了......
如果以后能换个名字，自己再走远一点，带着这新获得的身体，开启崭新的人生。
没人能认出自己......也不对，十五就认识，而且很清楚。
想起十五心情就不好了，特别是想到那天他丢下的那句话，萨维奇，不会已经知道了吧？如果十五说给萨维奇听了，他又会怎么看自己？他会后悔他那不应该给的仁慈吧？更加认为自己是个无赖吧？轻蔑？鄙视？唾弃？
一拳砸在水池边。
十五，如果是你先不守规矩泄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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