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府管家秋合灰头土脸的从人堆里挤出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累瘫的下人。
他有心责备,自个却也累的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起开,挺一边去!”
踹开挡路的小厮,绕过坍塌的房屋,他看到老爷正沉着脸坐在正厅,大少爷满脸怒容像是随时会手撕任何凑到他面前的人,就连鲜少露面的二少爷也静默坐在一旁。
完了完了。
秋合不停擦汗,脚步踌躇不前。
秋全注意到门口鬼鬼祟祟的身影,厉声道:“滚进来。”
秋合赶忙卑躬屈膝的进去,向老爷报告大火已被全部扑灭,损失挺大,尤其是大少爷的院子,几乎被烧的片瓦不留。
秋武里气得七窍生烟,桌上的杯碟茶盏全被他秋风扫落叶似的拂落在地。
“肯定是他们!绝对是他们!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全扒了皮喂狗!”
“住嘴!”
秋全出声呵斥,管家见状连忙识趣退下。
等到没有外人后,秋全起身重重甩了秋武里一个耳光,扇得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废物。”他仍旧维持着老爷的体面,不乱方寸,“一天到晚只知道鼓弄那群脏狗,明知道他们住在府中,还不知收敛。总有一天,自己也得喂到狗嘴里。”
秋武里大气不敢出,窝窝囊囊的坐下。
“爹,那你说怎么办?”
秋全看向病恹恹按着额角的秋文里,柔声道:“我想阿文一定有好主意。”
昨夜的起火点主要在秋武里的院子和前门正厅,秋全的住处没有遭受波及。
晨光穿透精美窗格,正好洒在一身雪白的秋文里身上,让人总疑心他下一秒就会被晒化。
丝丝缕缕的烟熏火燎气味萦绕鼻尖,他捏着手帕捂着轻咳几声,头上象征鳏夫身份的白色抹额也跟着颤动。
“办法倒是有一些,就看爹舍不舍得让小妹伤心?”他轻声问。
秋全本打算对他的话无所不依,可一听到秋香里的名字,就下意识犹豫。
“怎么会牵扯到小香身上?”
秋武里一听这话,顾不得肿痛的脸颊,大声反对。
“爹你还真打算听他的话啊!小妹本来就整年整年的不开心,近几年更是鲜少露出笑容,你不想方设法让她多笑笑,还要看她伤心落泪不成……”
秋文里垂着眼眸,无声嗤笑。
听听,真是好一番拳拳爱女、爱妹之心。
“你闭嘴。”秋文烦躁的打断他,“小香自然重要,但若是真让他们把你们的老底翻出来,你们就完了,秋府就完了!”
见秋武里不敢吱声,他又缓和了面容,“爹明白你们不是坏孩子,各有各的苦衷,做那些事只是想宣泄宣泄。孩子嘛,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只要这次咱们遮掩过去,以后改正了就都还是好孩子。”
他盯着秋文里,眼神狠辣,语气柔和,“阿文也是这样想的吧。”
秋文里自然只能点头 ,“我明白爹的苦心,以后自会改正。”
“当初留下他们只是为了让小香开心,谁能想到他们动作如此快,如此不留情面。现在我们该如何……”秋全试探发问。
“最好的处理办法,爹比我们都清楚。”
秋文里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截短而细,尾端焦黑的木棍。
秋武里一头雾水,捏起来仔细端详,“什么玩意儿?”
秋全看清他手里东西的瞬间,立马脸色大变,俯身死死握住他的轮椅扶手,借以克制。
他明明藏的很好,十几年都没人发现,为何会被秋文里知晓。
秋文里抬手在秋全脖子上一抹,“事成之后,找地方埋了,或者剁碎让大哥养的东西吃掉,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若有人问起,只说江湖上的人,行踪不定,谁能知晓就好。”
“你什么时候发……”秋全面上笼着阴云。
“您何必在意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毕竟我也是秋家人,不会自讨苦吃,自寻灭亡。”
秋文里仰头靠在轮椅靠背上,瘦骨嶙峋的肩膀耷拉着,坦然示弱。
纵然平时各怀鬼胎,相互猜疑,关键时刻血脉依旧是最坚韧的联系,秋全只能选择信他,可仍有些犹豫。
“小香喜欢她们,尤其是那个万灵。除了白月,难得见她如此喜欢谁,若是杀了她,小香定然会难过。”
提到已逝的夫人,秋文里面色更加惨白,咳得抑制不住的弓起细瘦腰肢。
努力喘过气后,他咬着牙一字一字从喉间挤出。
“小香还太小,很多事她不明白,需要像父兄一样可靠的至亲替她指明道路。”
他想了想突然笑道:“当然我们可以放万灵一码,让小香不至于太伤心。”
“真要下手,单单放过一个岂不后患无穷。”秋全不赞同。
“爹难道忘了,前些日子,万家曾派人送来小女儿的画像,想要与我们家结亲。”秋文里意有所指。
秋全一开始不太理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后,脑中灵光一动,心领神会的顺胡须轻笑。
“我说瞧着眼熟,原来是万家的姑娘。”
前些天万家派人送来女儿的画像,说的是无论女儿与父子三人中的谁结亲,对彼此而言都是一桩美事。
想攀附秋家的太多,他们只草草看了一眼画像,就都婉拒了这门亲事。
如今发现别人待字闺中,珍之重之的千金小姐,无意来到他们府中,他们自然要通知焦心不已的万家来接回去。
届时,面对如此合理的理由,他们自然无法拒绝,客人们也不会起疑心。
等他们处理好剩下客人,若那时小香要还念着万灵,不如就让秋武里把人娶回来,放在家里讨小香欢心。
真是妙哉妙哉。
他又给了秋武里一个耳光,责令他回去把院里的东西都处理干净,又叫来秋合,让他赶紧去请万老爷来一趟。
———
“喵呜喵呜~”
清晨,熙熙攘攘的瓮城主街,金流正艰难对付着怀里的猫。
猫被她塞在袖子里,鼓鼓囊囊一大团,不停蠕动挣扎,引得行人纷纷注目。
她拉扯着万灵挡在身前,绿豆借机从皱巴巴的墨绿长袖里艰难探头,小口的含住她的手腕。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她安抚道。
邕情的医馆开在一条小巷尽头,一大早里面就挤满了因头疼脑热前来求医的病人。
隔着人群发现金流和万灵的身影,她心内焦急,脚下却实在走不开。
金流冲她比划比划,径直带着万灵掀起门帘,进了后院。
后院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药香弥漫,完美的掩盖了肉.体腐烂的气味。
最角落的屋子前搭了一个金银花架,花藤攀爬蔓延,严严实实挡在门后的光景。
金流推开门进去,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复杂的气味,掺杂着草木香气和血肉腥臭,令人忍不住皱眉屏息。
日光被屋外的藤架挡完,屋里昏昏暗暗,就算白日也要燃烛照明。
小小的屋子里,靠墙摆放着两张简陋的木床,每张床边都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鲜红的血水,把搭在盆边的布帕染得通红。
昨夜从秋武里院中救出来的唯二幸存,三十和四十七就被邕情藏在这间屋里。
虽然金流把人往她面前一带,什么都没告诉她,可她还是彻夜不眠的救治照料,勉强保住了两条小命。
三十很是警觉,金流推门的瞬间她就从梦中惊醒,挣扎着坐起,防备的紧贴墙面。
“小心,伤口会撕裂。”
万灵赶紧扯下蒙面的轻纱,上前撑住她的后背,心疼的检查她缠满全身的绷带,发现渗血的地方,就四处找药想给她换。
金流慢悠悠路过四十七,小姑娘还昏睡着,眉头紧皱,神色惊惶,俨然一副深陷噩梦的模样。
她松了口气,活着就好,不然一晚上忙忙活活,最后就救活一个,没法跟不闻不问交代啊。
信步走到浑身长满刺不让万灵碰的三十身前,抽出袖子里的猫,把猫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锵锵,你不闻不问姐姐喂养过的猫,她们说你认得她,见到猫你就会乖乖听话。”
三十呆愣许久,小心翼翼的接过猫,用满是伤口的脸颊轻贴绿豆毛茸茸的胸口。
“好软。”她抿着干裂的唇,很小很小的笑了一下。
万灵看着看着,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三十懵懵懂懂的看她,伸手接住一滴她落下的泪水,感受着温热的水珠在掌心滚动冷却。
这一刻三十对自己还活着终于有了实感。
指尖蜷缩,犹豫着朝万灵伸去,发现她的眼泪咕噜咕噜,怎么也擦不完,三十为难的捂住她的双眼。
“不要哭,忍不住的话也不要哭太久,眼睛会坏掉。”
这是十三告诉她的,所以她很少哭,除非真的忍不住。
等到三十整个手心都被自己的泪水浸透,万灵才勉强止住泪意。
邕情也忙里抽闲,硬挤出一点时间来向她们介绍二人的情况。
三十身上其他伤还算好,最严重的是右腿。因为被狗啃的只剩一层皮肉吊着,时间长已经腐烂生蛆,邕情不得已只好给她切掉,不然难以保住她的小命。
至于四十七……
邕情心头发闷,无声叹息。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手脚都没了,脸也被啃了一半,身上烂的比从刚从坟里挖出来的尸体还厉害。”
她边说边往那些腥臭肮脏的伤口上倾倒烈酒消毒,四十七感知到疼痛,伤痕累累的身躯不住颤栗。
万灵感同身受,不忍的撇开头闭上眼。
“昨晚她醒过来一次。”
邕情起身净手,万灵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她深深望了万灵一眼,眼中满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看得万灵摸不着头脑,她才挪开视线。
“痴痴傻傻,什么也搞不明白了。”
前面的病人已经在催促,邕情迈出房间,又回头道:“不过对她来说,傻了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也是。”
万灵不敢想如果她是四十七,每天清醒的看着自己残缺腐败的身躯,那会是多残酷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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