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暮春时节,京城街道车马游龙,一派繁华。人头攒动,商贩叫卖,好不热闹。
莺啼燕舞,风细柳斜,落红随流水一道向河下漂去。
水色缥碧,几艘画舫轻泛湖中,其中最大的要数正中央那艘,远处便可见那飞檐翘角气势逼人,细细看去,船身壁画色泽清艳,雕祥云,绘百花。
船沿处,一女子身着缇色齐胸襦裙,高髻云鬟,两侧戴对称鎏金蝴蝶银钗,将帷帽掀了一个角,好奇地向外打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只见她攀着围栏,双腿离地轻蹬,身体跟着船微微摇晃。
丫鬟们看着她,心里害怕,齐齐上前劝道:“小姐,你下来吧。”
说着,突然间,水面风浪大起,船身不住动荡摇晃,两人不禁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小姐惊呼一声,手上一滑,竟要直直掉下去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姑娘半个身躯都落在栏杆外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向后一带,天旋地转间,她落在一个男子怀抱里。
兰叶香扑了满怀,还不等窦绿琼反应过来,那只手掐着她的肩膀推开,不失力道,蹙眉似有嫌弃。
等窦绿琼站直了身体,抱香、拢雪连忙迎了上来,焦急道:“小姐没事吧?”
她晃晃脑袋,戴正了帷帽,“我没事。”
说完,窦绿琼仰头将目光转向方才救她的那名高大男子,只一眼望过去,便叫她痴煞了神。
此人一袭蓝衣劲装,眉骨若山,凛似冰霜,身形颀长挺拔,有潘安宋玉之风神俊朗,不弱关哥哥的威严挺拔。
窦绿琼正是春心萌动的豆蔻年纪,此刻鼻尖都萦绕着淡淡香气,肩膀上残留着温热触感。
她心里好奇万分,脸上也不觉羞赧,于是鼓起勇气盈盈一拜,道:
“方才多谢哥哥。”
却不曾想,身后与那男子同行的青衫公子,捧着腹似要把胃肠笑出来,遭了一记眼刀子才堪堪止住,却还是忍不住嘴上使剑,指点窦绿琼。
“小姑娘,不怪你带了头纱看不清人。”
“他这把年纪,你叫他一句叔叔都使得!”
闻言,窦绿琼呐呐说不出话,眼却瞪得圆圆的,忍不住歪头细看他。
那蓝衣男子单手背至身后,并不看窦绿琼,面上冷冷,觑了一眼还在发笑的青衫男子,转身便走。
青衫公子止住笑,正色道:“小姑娘身形纤薄,还是不要趴在船沿的好,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能遇到我和伯瑗了。”
说罢,他一挥扇子,跟上了好友。
—
“见到你的小未婚妻了,意下如何?”二人行至画舫另一端,青衫男子笑着问道。
“不如何。”蓝衣男子扯唇,冷冷开口。
他前脚在京城外办完差事,后脚回来家里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门亲事,对方还是小他十岁的姑娘,任谁都不会高兴。
倒不是他眼高于顶,只是娶妻生子,少不得给自己添一桩麻烦事,何况那女子年纪那般小,才过及笄之年,他难道要养一个小孩儿?
思及此,卫玠愈发横眉冷面,只是苦于自己回府时,婚事已经定下,两家已经交换庚帖,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他打定主意:“我娶了她,绝不会耐烦她。”
青衫男子名唤蔡廷玉,出自清河蔡氏,如今在朝廷做官,为鸿胪寺主簿,主掌外宾、朝会一事。
闻言,他笑道:“话可别说太早,我倒是觉得,那窦小姐活泼可爱,配你这个傲慢无礼的硬石头正是相当。”
卫玠不置可否。
—
离开画舫后,窦绿琼打道回府,兔耳却听下人窃窃私语,正觉奇怪,欲打发人去问,却被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采星拦住了,说夫人有请。
到了正房,拨开珠帘,窦绿琼欢喜爽脆叫一声“姐姐”,便自个儿寻处坐了。
话说扬州首富窦老爷窦宗,祖上原为行脚商人,积累了些财富。
到了这一代,便发展成酒楼地产,茶叶蚕丝绸缎事业,家中钱过北斗,米烂陈仓,可谓富甲一方。
窦绿琼是老来独女,为原配齐氏所生。只是齐氏命薄,早早撒手人寰。
而现在的窦夫人为齐氏同族胞妹,嫁进府只比当时四岁的窦绿琼大十岁。
是以窦绿琼幼时以“姐姐”称,后来长大晓事了,才改唤母亲,只是私底下无人时,仍亲亲热热地叫姐姐。
窦夫人名唤齐敷,柳叶眉,芙蓉面,浅淡妆,饶是岁月荏苒,也依稀可见当年风华。
只是现时,蛾眉微微蹙着,笼上淡淡忧愁。
座下窦绿琼并未察觉,倒是发兴谈起上午画舫上救了她的蓝衣男子。
“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如此艳绝的男子,就是潘安在世见了他,也羞于临镜了。”
抱雪年纪小些,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是吗?”齐敷脸上笑容勉强,心中想着事,便也随口应和:“那此人家在何处,春秋几何呢?”
窦绿琼皱着小脸,摇摇头。
“琼琼不知。”
“不过与他同行的男子说,他的年纪能做我叔叔了,奇怪,面上竟看不出来,我还叫了他哥哥呢!”
齐敷没说话,只是施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大丫鬟撷月,后者会意。
“啊对了!”窦绿琼才想起来似的,猛拍脑袋,“我听见那人叫他伯瑗。”
齐敷浑身一震。
“伯瑗,卫伯瑗?”
结合窦绿琼方才的描述,齐敷急急命撷月拿着画像出来,惊疑道:“可是他不曾?”
窦绿琼凑近了去看,点头,惊讶问道:“姐姐,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齐敷苦笑,一颗心不知是喜是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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