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冬。
“同学,同学。”
“同学,等一下……同学!”
连续的呼唤声终于锲而不舍地唤停了陈满年的脚步,察觉到似乎是真的有人再喊自己,陈满年回头,隔着一道铁丝网和蓝球场内的男孩对上视线。
和这群青笋般的高中生不同,陈满年五官凌厉沉稳,薄唇微抿,这样的寒冬他只穿了一件大衣,却还是保持着声线平稳:“有事?”
出声喊住他的男孩抬起头,栗色短发下偏白的肤色因为追赶出了些细汗,眼睛却清澈明亮得很,他不自觉地打量陈满年,黑色大衣下是熨烫服帖的西装领带,突然愣了一下。
男孩舌头有些打结:“……老师?”
陈满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刚从讨论会下来的打扮,没有说话。
“那个,”似乎也察觉到境况变得窘迫了起来,男孩磕磕绊绊地说:“要一起打篮球吗?”
“……”
陈满年看向自己锃亮的皮鞋,将疑惑的目光投回男孩身上。
“不了,谢谢。”
他赶时间,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抬脚走了。听见身后有一群少年追上去,对着那个男孩嘲笑打闹,说他怂。
这是陈满年来到附中的第一天——
晚上跟着导师从汇报厅出来,陈满年眉心敛紧,婉拒了一群中年人的回忆聚餐。
黑色电脑包被他稳稳提在手里,一出门就飘起了细雪,洇湿在大衣和暴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出校门时要经过篮球场,他顶着一张冻僵的俊脸,目不斜视地走过下午路过的操场,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下午操场那个举止怪异的男生。
陈满年脚步很稳,紧了紧冻到没有知觉的手,一路无事发生的走到校门。
“老师!”
踏着雪水的运动鞋在路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蹙眉回头,就又看见了下午那个男生。
对方应该是刚打球结束,看起来收拾得很匆忙,书包还提溜在肩膀一侧,没拉上拉链,黑色耳机线露出来长长一截在外面。
男生矮他一头,跑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犹豫着开口:“你刚下班啊?”
“嗯。”
细碎的头发掩住陈满年微蹙的眉头,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仍旧没有多说半句话。
男生眼睛一偏,看见了他在寒风中被冻红了的手背,一愣,抬头看他:“你不冷吗?”
“有什么事。”
声音又冷又硬,比屋檐下结的冰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也是,要不是面前的这个男生站在面前半响说不出正事,陈满年现在估计已经挤上回家的那辆末班公交车了。
男生说着“有事”,然后迅速地回头扯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双棕色格纹手套给他。
“天这么冷,你戴着吧。”
陈满年垂眸看着那双手套,神色冷淡,手甚至没有动一下,“不用,谢谢。”
“怎么不用,”男生蹙眉盯着他冻红的手,视线有些闪躲地低声说:“你拿着就是了。”
随后便不管陈满年的拒绝直接把手套塞进对方黑色的大衣口袋内。
“……”
他手缩回来时不小心碰到陈满年的手背,冰凉的像是屋檐下结的冰块,不禁一颤。
“现在没事了,我放学了啊老师,你也早点回家。”
说罢,男生不等他回话,拔腿就跑了,或许是怕他拒绝。红色的书包在茫茫雪中逐渐缩成一个点,陈满年这才收回目光。
他捏着那个手套走到校外的公交车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末班车的点。
手掌一翻,他站在车棚下躲雪的同时端详了一会儿这副手套。
桦木棕的羊毛格纹,反面是黑色皮革,手腕的地方压扣了一枚低调小巧的五金圆扣。
能看出这对手套价格不菲。
陈满年面不改色地拍开上面的雪,把手套叠好收进了口袋中,垂眸在心中盘算只好下次再还给他。
北方的雪很大,冬天寒冷刺骨,陈满年衣着单薄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像个神经病。
墙皮脱落的居民楼,路灯陆陆续续的暗了几盏,却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也算能看清路面。
陈满年走到7栋门口,伸出口袋里快要没有知觉的手,揉揉眼睛,勉强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才迈开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
“叩叩——”
两声沉闷的敲门声在狭小潮湿的楼梯间响起,楼层灯颤颤巍巍的亮了一下,又灭下去。
面前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五岁半的小男孩伸出头来。
看见来人,陈落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脆声喊:“哥哥!”
陈满年抿唇,侧身避开鞋柜进了屋,换下冷硬潮湿的皮鞋和大衣,才得空躬腰抱起来陈落:“回来晚了。”
陈落抱着他的肩膀,寒意让他手臂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放开。
“外面很冷吗?”
陈满年抽抽鼻子,抱着他走到厨房,“还行。”
陈落摸摸他的脸颊,很夸张的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骗人!”
陈满年小幅度的扬了下眉,把陈落放在地上,“想吃什么?”
“都行。”
他捋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鸡蛋和几根火腿肠。
冰箱除了有一兜鸡蛋和一包不知道杂牌的淀粉肠,就只剩一瓶盖子已经凝住了的豆瓣酱,可做的菜单其实非常有限。
但陈落很喜欢吃豆瓣酱这种口味重的东西,或许是平时吃的太清淡了。陈满年拿出来倒了一筷头的量,加在鸡蛋里。
客厅画画的陈落一下子抬起头来,“豆瓣酱!”
“嗯。”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口味没那么重,陈落却格外特殊,陈满年垂眸翻炒着锅里的菜,在心中思索着要不要抽空带陈落做个身体检查。
但愿是他多想。
晚上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间,陈满年脚步一顿,把门口有些潮湿的大衣挂进了有暖气的房间里。
深冬降临,为防止免疫能力不高的陈落感冒流感,陈落的房间不间断的供着暖气。
主卧堆放着各种纸箱杂物,兄弟两人蜷缩在那个不足四平的次卧里,谁也不想搬进主卧。
衣服挂起来之后他垂下手,却忽然触到兜里鼓起来的地方。
“天这么冷,你拿着就是了。”
男孩从容的声音伴随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同出现在脑海,陈满年垂眸拿出手套,环顾四周却发现狭小的房间内没有可以安放的地方。
手套于是被放在床头。
深夜陈满年又做了梦。梦到外婆在他爸妈葬礼上时拉着自己的手,把烧的神志不清全身发烫的陈落塞进陈满年怀里,哭着说“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十八岁的少年穿着黑t,单薄的身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摇摇欲坠,他看了看怀里和自己面容无半分相像的‘弟弟’,又看向突如其来发生车祸的这场葬礼,恍觉是做梦一样的场景。
陈满年红着眼死死看着面前两张被放置整齐的两张遗照,周围是不绝于耳的指点和同情可怜之辞,他像是能隐约感受到梦里自己无声地挣扎。
这一忍就是三年。
可能是吹了太久的寒风,对于陈满年极度糟蹋自己身体的作为,报应终于来了。
他半夜突然蜷缩起身子,面色潮红,脑袋胀痛的几乎想要撞墙,迫使他在狭小的床上翻来覆去。
陈落睡得很熟,但还是有些被吵醒,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
陈满年身子一僵,强忍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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