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清那个将疯狂“色彩”量化的提议，在林凡听来，其荒谬程度不亚于让他去测量一场噩梦的尺寸和重量。他瞪着眼前这片在心象中依旧咆哮翻滚的“油污海洋”，感觉自己的常识和理智都在被反复冲刷。
“量化？”林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陈教授，你让我怎么量化一摊……‘发疯的彩虹’？给它标上CMYK值吗？”
“理论上，色彩的本质是不同波长的光波，其感知虽具主观性，但可通过色相、饱和度、明度等参数进行客观描述。”陈砚清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得像是在讲解教科书，“你感知到的‘色彩’虽非物理光线，而是情绪能量的映射，但其呈现出的‘视觉特征’，理应存在某种可被归纳的模式。我需要你成为我的‘人肉光谱仪’。”
“人肉光谱仪……”林凡咀嚼着这个无比“硌人”的称呼，只觉得一阵无力。他看着陈砚清那双充满研究热忱、毫无玩笑意味的眼睛，明白跟这块“砚台”在“可行性”上争论纯属浪费口水。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再次将意识沉入那片令人窒息的色彩风暴中。这一次，他带着一个极其别扭的任务——不是感受，而是分析。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粘稠的质感、疯狂的呓语和令人作呕的气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颜色”本身。
首先，是那片无处不在的、如同原油般粘稠的黑暗底色。它似乎不是一种单纯的“黑”，而是一种……吞噬了一切光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林凡尝试着去“衡量”它。
“那个……最深的底色，”林凡紧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在品尝一种极其怪异的食物，“它不像是‘黑’，更像是一种……‘色彩的坟墓’。感觉不到反光，也感觉不到厚度，就是纯粹的……‘湮灭感’。如果非要说明度，大概是……负100？”他胡乱报了个数字。
陈砚清却听得极其认真，飞快地在平板上的一个新建的“林氏感知-色彩参数映射表”中记录：【底色：描述-‘色彩坟墓/湮灭感’，暂定明度：-100（需校准）。】
“继续。”陈砚清鼓励（如果那平板的语调算鼓励的话）。
林凡将注意力转向那些在黑暗底色上翻滚的、更“活跃”的色彩。一道刺目得如同腐烂柠檬的亮黄色块尖叫着掠过他的感知。
“有一块亮黄色，非常……刺眼，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林凡描述着，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被那颜色刺得生疼，“它的‘活跃度’很高，像沸腾的毒液。色相……就是那种让人眼睛难受的、不自然的黄。饱和度……快溢出来了，感觉像要烧起来。”
【亮黄色块A：描述-‘病态亢奋/刺眼’，活跃度：高，色相：尖锐黄，饱和度：极高（溢出倾向）。】
接着，是一片淋漓的、如同新鲜伤口的猩红。
“猩红色，很多，在……滴落。”林凡的声音带着不适，“感觉很‘湿’，很‘烫’，带着……暴力的冲动。它的‘流动感’很强，不像黄色那么‘炸’，更像是在……‘流血’。”
【猩红色块群：描述-‘暴力/流血感’，活跃度：高，流动感：强，质感：湿/烫。】
还有那些深沉的、仿佛淤积了无数痛苦的蓝紫色。
“那些蓝紫色，很‘沉’，像……像沉在海底的毒泥。”林凡感觉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它们不怎么‘动’，但是‘污染力’很强，感觉碰一下就会被那种绝望粘住。”
【蓝紫色区域：描述-‘绝望/毒泥感’，活跃度：中低，流动感：弱，污染性：高。】
林凡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描述着，将他那丰富而混乱的感性体验，强行塞进陈砚清提供的那几个干瘪的参数框架里。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翻译，在试图将一首癫狂的诗歌，翻译成一份漏洞百出的产品说明书。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力。他不仅要抵抗色彩污染本身的精神侵蚀，还要分神进行这种违反他本能的“理性分析”。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陈砚清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你的生理指标显示精神负荷过大。可以暂停休息。”
“不用……”林凡咬着牙坚持，“快……快找到规律了……”
他持续感知着，逐渐发现，尽管每种色彩都充满恶意，但它们的“行为模式”确实有细微差别。亮黄色最为“张扬”和“具有攻击性”，猩红色偏向“侵蚀”和“流动”，蓝紫色则更擅长“渗透”和“固化”……
而且，正如他之前发现的，所有这些色彩的“流向”，都明确地指向画室深处那个蜷缩的人影——杜允的意识核心。越是靠近核心，色彩的“浓度”和“活跃度”就越高，那种疯狂的“呓语”也越发清晰和密集，仿佛在举行一场亵渎的狂欢。
“核心区域的色彩……已经混成一锅了。”林凡的声音带着疲惫，“分不清谁是谁，就是一团……终极的混乱和疯狂。像……像把所有颜色的毒药倒进一个坩埚里煮沸……”
【核心区：描述-‘终极混乱/毒药坩埚’，色彩混合度：极高，活跃度：极限，污染浓度：极限。】
就在林凡将全部注意力聚焦于那片“毒药坩埚”，试图分辨出最后一丝规律时，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林凡持续而细致的“观察”行为，像一根探针，刺激到了那片疯狂色彩的核心！
那团“毒药坩埚”猛地沸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凝聚的色彩洪流，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触手，沿着林凡感知的“视线”，反向朝他猛扑过来！
这股洪流不再是分散的色块，而是凝聚了所有疯狂特质的、一股具象化的恶意！它在林凡的心象中，化作一张由扭曲色彩构成的、无声咆哮的鬼脸，带着湮灭一切的狂躁，直冲林凡的意识核心！
“小心！”林凡只来得及在现实中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但在心象层面，他已瞬间将“守心佩”的安定感催发到极致，同时精神力高度凝聚，试图构筑防线！
然而，这股反击的力量远超预期！那色彩鬼脸撞击在林凡精神防线上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把沾满污秽的巨锤狠狠砸中！
“嗡——！”
剧烈的耳鸣响起，眼前现实与心象的景象疯狂闪烁、重叠！粘稠的疯狂意念如同实质的污泥，试图强行灌入他的意识！那件“情绪惰性”卫衣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内衬的金属丝线急剧发热！
“林凡！精神波动峰值警报！检测到高强度反向污染冲击！”陈砚清急促的声音透过现实的阻隔，隐约传来。
林凡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将“守心佩”的力量与自身所有的意志力融合，化作一道虽然摇摇欲坠、却死死不肯熄灭的微光，与那色彩鬼脸进行着殊死的对抗！
那鬼脸不断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嘲笑和呓语，疯狂地冲击着，试图将林凡也拉入那片色彩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紧盯着数据屏幕的陈砚清，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根据林凡之前断断续续描述的“色彩参数”，结合探测器捕捉到的能量频率突变，瞬间完成了一次极其复杂的心算与模式匹配！
“干扰频率锁定！目标：高频段‘尖锐黄’与中低频‘毒泥蓝紫’混合震荡节点！”陈砚清低喝一声，手指在便携干扰器上快速拨动，调整到一个极其特定的、复杂的频率组合，然后猛地按下发射键！
一股无形的、精准调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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