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深夜,万籁俱寂。
难以入眠的,不止肆景。
刘子庸居所,玄影闪现,与晦暗不明的夜色悄然相融。
褚洛白立于室外,视线透过门扉,望向已然沉睡的刘子庸,指尖萦绕起幽光,探入对方眉心。
刘喜璋是他为刘子庸寻的“种子”,然这种子仅是埋入土壤还不足以萌芽,需加外力,方能撬开外壳,顺利生长。
他要编织一个梦,唤醒刘子庸或遗忘或忽略的本心。
意识沉浮流转,梦境变幻,刘子庸来至一陌生书房内。
檀香袅袅,一身着素衣的女子背对着他,坐于案前,正专注地翻阅着书册。
阳光透过窗棂,为她周身镀上暖光。
即便未看到她的脸,刘子庸也从其颈后的红痣认出了这女子是何人。
大概是白日受刘喜璋一口一个“母妃”的影响,他才梦到了她。
这眼前的女子,便那是他的母妃。
他也习惯称她为“母妃”。她本就该是宫中坐享荣华富贵的娘娘。
可她不喜他这么叫,在她三令五申下,他勉强才改口唤她“娘”。
刘子庸踱至她身前,未曾想,看到脸后,反倒有些难认了。
母妃比印象中要年轻许多,眉眼未被生活刻上疲惫,衣着也没那么破旧。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他听她声音清婉地念道,随后低头,抚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择乎中庸,得一善。娘便唤你‘子庸’,可好?”
她喃喃自语,仿佛腹中胎儿真能听见她说话。
那时的他尚未成形,岂能听见?
若能听见,他定会厉声拒绝!
他深知这名字的涵义,是望他安分守己,以庸人之态示弱,换取卑微苟全。
可所谓“中庸”在他眼中,不过是强者用以束缚弱者野心的枷锁!
同是皇室血脉,凭什么他只能庸碌无为?仅因他那不堪的出身?
他不服!
他不要圆融,他偏要生出棱角,长出利爪,争上一争!
“率性之谓道”同出自《中庸》,而他刘子庸的本性,便是绝不认命!
他想愤怒地驳斥,可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他出生前就被决定了的事情,容不得他拒绝。
刘子庸无力闭目,再睁开时,场景倏变,他看见了一个瘦小的男童。
衣衫褴褛,脸上粘着尘土,挂着淤青。
那是小时候的他。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流落于宫外,与母妃栖于一破旧茅屋内相依为命。邻里孩童不知他身份,把他当外乡人欺负,那身伤便是这么来的。
他不明白母妃为何要离开皇宫。
即便是罪奴之身,可既得了那老头宠幸,又允她诞下龙嗣,总归是存着几分情的。她大可留在宫中,与那些妃嫔努力周旋。待他长大,亦能帮她出谋划策,重获圣心。
可她遵循着那窝囊的中庸之道,怯懦地选择了逃离。
刘子庸审视着年幼的自己。
这大约是几岁的光景?
见其左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抓痕,瞬间明白,是五岁那年。
他与玄离,便是那时相识的。
“你手怎么了?!”母妃惊惶地抓起他血流不止的手。
此时的她褪尽了书房中的宁静温婉,已然成为了他印象中的样子。
“没事。”
他抽回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捧出只黑色奶猫:“娘,我们收养它,好不好?”
当时玄离遭十二属相驱逐,逃至此处。邻里孩童嫌黑猫晦气,捉住便要处死,是他拼了命才将其救下。虎口上的那道疤,是玄离受惊之下,误伤了他。
“你这手就是被它挠的吧?”娘亲严厉质问。
他将玄离抱得更紧了些。
他们皆是被家族唾弃的存在,同病相怜,理当相依为命。
“娘,”他避开问题,固执重申,“我们收…”
“不行!”母妃亲斩钉截铁,“光养活你就够不容易的了,我哪儿还有余力再多养个畜牲?!”
她端详他满身的伤,又挑出了个他的错处:“又打架了?”
为何每次打架,她总一味责怪他?
被打了就应还手!
他紧抿着唇,倔强地别开了头。
“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凡事皆有时,万事皆有度。”
“知道就好!去,面壁思过!”
彼时年幼,他对这话的理解,仅限于背诵与服从。
凡事皆有时,万事皆有度。
他的忍让,早已超了该有的“度”!
他抓住一切机遇,想方设法攀上至高之位,又何以不能是他自己创造的“时”?!
梦境与现实交织,刘子庸自愤懑中转醒。
他习惯性地抚向左手虎口,攥紧拳头。
好不容易,他接住了好运,属于他的“时”,终要到了!
刘子庸收拾了下,来到花圃,远远地就瞧见刘喜璋蹲那儿,苦着脸,拨弄着空地的泥块。
听到声响,她抬头,强打起精神,喊他:“玉叔叔~”
“你这强颜欢笑的戏码,实在拙劣。”刘子庸讽刺道:“你那快乐解郁操不管用了?”
“才不是!”
刘喜璋急声反驳,但小脸还是垮了下来:“我就是想母后和嬷嬷了…昨夜肆景姐姐送了个娃娃给我,可那娃娃今早就不见了。弟弟出生后,母后也送过个给我,让它代替她陪我睡觉…早知道,把它一起带来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眼圈也悄悄红了。
怕她哭闹起来,自己会被肆景追责,刘子庸板起脸命令道:“不准哭。”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刘喜璋再也抑制不住悲伤,两眼瞬间蓄满了水光。
“我说不准哭!”刘子庸嚷道。
孩子哪经得起这样吼?
眼看着刘喜璋嘴角往下一撇,马上就要“哇”出来,刘子庸赶忙道:“我给你买!娃娃!”
刘喜璋歪过小脸,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他:“真的?”
刘子庸深吸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
当日未时,刘子庸以要给刘喜璋购置物件为由,向肆景申请前往人界市集,还特邀她同行。
肆景好奇他意欲何为,遂欣然答应。她知道在自己在人界名声,于是幻颜改变了真容。
果不其然,刚入市集,便见城墙、告示栏、甚至摊铺的棚柱上,皆贴满了她的画像。
她绑架刘喜璋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民间对她的憎恶再攀新高。
一群顽童正拿着木炭,在她画像上胡乱涂鸦,口中还编排着她吃小孩的事迹。
刘子庸冷眼旁观,适时低语道:“妖王稳坐草心斋,而尊上你却要背负这万世骂名,真是不公呐。”
原来他邀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让她亲睹这景象,好煽风点火,继续离间她与妖王。
“随他们去吧,”肆景顺着他心意道,“反正妖王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刘子庸眼底精光一闪,压下嘴角:“尊上是想好如何对付妖王了?”
“三日后,本尊会依言放了刘喜璋。而妖王,会在众目睽睽下,当着人皇的面手刃其女,然后替本尊死于清徽的佛尘之下。”
“你…”刘子庸声音微凝,“要杀了刘喜璋?”
“怎么,舍不得?”肆景侧眸,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可是与她处出感情了?”
刘子庸敛起心神,平静道:“尊上多虑了。”
就在这时,一男童猛地从人群中冲出,用力推开那几个正在涂鸦的顽童,张开双臂,护在了肆景画像前。
肆景认出了他。
是那个把书箱扔上屋顶,求她带他逃学的捣蛋鬼。
“许少(shǎo)知?”领头的矮胖男童上前一步,“夫子不是留你堂了吗?怎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是少(shào)知,不是?少(shǎo)知!”许少知大声纠正道。
一旁的女童尖声道:“你看他书箱都没背,肯定又是趁夫子不注意逃出来的!”
“我劝你赶紧回去,”矮胖男童威胁道,“不然我就去告诉你爹娘,说你又逃学在外,惹事生非!”
“告就告,挨顿打而已,我才不怕!”许少知毫不退缩,“你们!不准再乱画了!”
“你看清楚了,这是魔头的画像!那魔头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矮胖男童推了许少知一把,“你少多管闲事!”
“不许胡说!”许少知小脸气得通红,“肆景姐姐她…她即便是魔,也是好魔!”
“魔哪儿有好的!”女童反驳道,“我爹娘说,她绑架公主还吃小孩,恶贯满盈!世间的坏事,都是她干的!”
“都是她干的?”许少知握紧拳头,“你们有谁亲眼看见了?!有吗?!”
“我…”顽童们一时语塞。
“别跟他吵了。”女童撇撇嘴,“我看他是被魔邪迷了心窍,脑子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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