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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小说:

吾爱青山

作者:

青山1969

分类:

现代言情

腊月十四下午,疲惫不堪的赵力山和二姨夫陈建德在家乡火车站挤出了严重超载的车厢。赵力山排了两天两夜的队才最终给师父、二姨夫和自己抢到了各自回乡的车票,然后又在车上站了一天一夜。赵力山不敢在车上打盹,因为内裤上的小口袋里装着他大半年的辛劳所得,一共是五十张黑色的大团结。赵力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而家里正是方方面面都急着用钱的时刻,不容有失。也正是因为内裤里塞着这么多钱,他在车上连偷偷撒尿都没敢,好在他已经有过长途出行的经验,临行前水米未进,最后总算平平安安地回到了自己家那间东倒西歪的土房。

临回家前,赵力山听从了二姨夫陈建德的忠告,什么东西也没买,回到家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亲戚邻居,赵力山也一概说自己没赚到钱,因为老板没给开工钱。赵力山憨厚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讲的故事,也包括了他的母亲。于是母亲便开始哭天抹泪地骂工地老板,这让赵力山觉得很对不起项目经理赵长友。听二姨夫说,的确有建筑公司没给工人发工资,因为那些公司也没钱,钱都被其它的公司欠着收不回来。这些公司的民工拿回家的只能是一张欠条。至于这张欠条如何变成米面粮油,如何变成种子化肥,只能由工人们自己去想办法了。而赵长友提前一个星期就回到了公司,天天蹲在财务部,直到看见所有人的工资表核算完毕,所有工资袋都已经装完,他才用一个大保险柜把所有工资袋锁在里面,当即开着他的212吉普车带着两个出纳回到工地发工资。用二姨夫陈建德的话说,赵长友还算讲江湖道义,就是裤带有点松,但那跟咱老爷们儿没什么关系。蹲在旁边抽烟的师父萧建军扭头盯了二姨夫一眼,嘿地冷笑了一声。

见到赵力山没有带回什么可捞的油水,邻居亲戚们又开始居高临下地安慰赵力山的母亲,然后满意地叹息着离去。赵力山把自己的弟弟妹妹赶出门,对着墙角解开裤带,把那一沓钞票费劲地抽了出来,走到仍在抹眼泪的母亲身边,把那五十张大团结塞到了母亲的手里。母亲先是愣在那里,然后沾着唾沫开始数钱,数了一遍又一遍,从愁眉苦脸逐渐转为眉开眼笑。父亲躺在那里吧哒吧哒地抽着烟袋,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的手,堆满皱纹的脸上也洋溢出难得一见的喜色。那一刻,赵力山觉得自己这大半年所受的累,一去一来路上所遭的罪,都是值得的。他挺起胸膛,看着房门侧已经歪斜得厉害的墙柱,心想只要自己在,家里这房子就不会塌。

第二天赵力山的母亲梳洗一番回了趟娘家,回来时拎了一只大公鸡,当天的晚饭赵力山家的餐桌上破天荒地出现了鸡肉鸡汤,虽然主食仍是黑面馍馍。母亲把一整只鸡大腿夹到赵力山的粗瓷大碗里,赵力山看了看盯着鸡腿的弟弟赵力海,便把鸡腿夹到了弟弟的碗里,又把另一个大腿夹给了妹妹赵丽春。“北京工地上吃白馍,也有肉吃咧,”赵力山这样解释,母亲也就不再坚持,但还是把一个鸡翅膀夹给了赵力山,把鸡头夹给了父亲,自己去啃那鸡爪。赵力山把另一个鸡翅膀夹到母亲的碗里,母亲便开始抹眼泪。赵力山心里想,自己不仅不能让家里的房子塌掉,还要让家人经常有肉吃咧。

第三天一早赵力山一家人正在吃早饭,二姨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指着赵力山厉声质问:“赵力山你咧些二半吊,恁对村里人喷儿啥咧?恁告诉他们挣多少钱咧?俺家门儿都推不开咧!”赵力山愣在那里,心想我什么也没说啊。赵力山的母亲一拍大腿:“悔!俺夜儿个回娘家跟他舅妈说咧,这么快就传开咧?”于是二姨调转火力开始埋怨自己的姐姐。

赵力山起身跑到二姨家,只见大门口几乎像赶集一样热闹,高高的砖墙上都有人爬上去蹲着。二姨夫陈建德站在院子里大声解释着什么,可围着的人群情绪已经开始不满,一些上了年龄的长辈开始大声责骂陈建德不讲情面,忘了自己上门女婿的身份,只顾着自己悄没声息地赚黑钱,所以才生不出娃。赵力山听了有些急,用力把人群挤开,挡在二姨夫的面前。赵力山能够明显感觉到二姨夫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只听二姨夫对着人群说:“北京工地只要一个出力咧,恁谁家娃儿力气比赵力山大,我就带他上北京,赵力山就留在家里种地中不中?再说赵力山半年计弯儿也没挣上千块,不信恁问他!”人群发出噫噫的声音,说你们的话信不过,对过口供咧。二姨夫陈建德改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现在排好队,每人把孩子的名字和年龄告诉我,我记到本子上,只要工地需要人手我一定给村里打电话,让你们把孩子送过去。明年工地项目多,可能真需要不少人。”于是人群挤着向二姨夫大声通报自家孩子的姓名和年龄,甚至连蹒跚学步的娃娃也告诉给了陈建德。直到天色近午,闹哄哄的人群才逐渐散去,二姨夫陈建德走到院门处向外望了望,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关上了院门。陈建德对赵力山点了点头说:“你中午在我这吃饭,咱爷俩喝点,让你二姨给咱老爷们儿炒两个菜!”不知何时返回的二姨仍在不满地抱怨着:“差点房子都拆咧,谁还有心思做菜!”二姨夫对二姨瞪起了眼睛说:“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可能是村里人的话戳到了二姨夫的痛处,陈建德越喝情绪越低落,不到半斤就醉了,躺在炕上发出了鼾声。赵力山起身向在外屋忙活的二姨告辞,二姨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这时赵力山听见二姨夫在屋里叫他:“赵力山,你师父咧?”赵力山赶紧跑过去看,却见陈见德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原来是在说梦话。

赵力山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家里,一进屋发现坐了满满一炕人,有来借钱的,也有来收债的。赵力山的母亲对此似乎早有准备,提前把赵力山带回的整钱换成有零有整,把欠着的债还掉了,对借钱的人则冷言冷语:“看看俺们家,一个病鬼加两个小鬼,穷咧光脚光屁股,以前也跟恁开过口,可哪个帮衬过咧?赵力山卖苦力挣咧工资,还完债就没剩下什么,这年能不能过得去还说不准咧,要不恁也借我几十块中不中?”说着拿起没剩下几根鸡毛的掸子,没好气地掸着墙上那一溜儿赵力山上学时得回的“三好学生”的奖状。

赵力山经历了这乱哄哄的一天,烦躁得很,心想北京的工地虽然又脏又累,可哪有这么多麻烦,他甚至立刻想回到北京工地干活去。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说话,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的冷陌就是无言的逐客令,客人们也就纷纷离开。赵力山的母亲把那几个收债的送出院子,关好破破烂烂的院门,进屋开始张罗晚饭,同时给赵力山安排接下来拜访姥姥姥爷七大姑八大姨的日程。赵力山心里愈加烦闷,晚饭也没吃就躺在炕上睡觉了。

年关越来越近了,给二姨夫陈建德送礼的人越来越多,连邻村都开始有人过来送鸡送鸭。东西太多,又是暧冬,二姨夫便隔三差五地往赵力山家送。赵力山的母亲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白天在炕上给三个孩子缝制新衣,晚上和面蒸馍,时不时地向外张望。父亲则永远倚在被垛上,吧哒吧哒抽着烟袋。儿时的玩伴也经常过来找赵力山喝酒打牌,赵力山一概不去,最后他干脆躲进二姨夫家,帮二姨给鸡鸭褪毛开膛破肚准备年货。

陈建德有快半个月没有刮胡子了,两腮、上唇和下巴上长出了浓密的黑须,配上大半年没有剪的中分头,虽然年龄显大了些,却毫无邋遢颓萎之色,气势更显威猛。陈建德长了一双肿眼泡,眼皮压得眼睛总像在看着地面,但这不仅没有让陈建德变得难看,反使他更显得精力旺盛,加上他宽宽的肩膀,健壮而柔软的四肢,轻快的步伐,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一头正处于生命巅峰阶段的狮子。当这双眼睛抬起看人的时候,眼神中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赵力山听母亲讲过,陈建德是邻县人,父母早亡,年少时身世极为凄惨。后来因为身子板儿好,被过来征兵的领导相中,召到东北当了几年兵,可退伍后又被打回原形,最后跟二姨结了婚,才在村里落了户。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上门女婿,但也是靠女方扎稳脚根,早些年在村里只能低头干活,不能抬头说话。在东北当兵时可能把身子冻坏了,一直生不出娃,赵力山的母亲说到这里,停下手里的活计,长长地叹息着。

然而,早年只能低头做人的陈建德现在的威望已经盖过了村长,连村长都给陈建德送了礼。陈建德极少出门,但凡出门的时候,大步流星目不斜视,村里所有人都会远远地停下来堆起笑容打招呼。陈建德也不说话,点一点头而已。

腊月二十二大清早,陈建德让赵力山陪他去趟县城,置办一些村集上买不到的年货。赵力山换上还算干净整齐的半旧蓝夹克,下身套上稍稍短了一截的黄土布裤子,不过蹬上高腰的黑色棉胶鞋后倒也看不出来。母亲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塞进赵力山手里,让赵力山中午请二姨夫吃饭。赵力山和二姨夫已经走出了自家那破破烂烂的院门,赵力山母亲把二姨夫又叫了回去说了几句话,二姨夫回来后盯着赵力山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俺俩这么蓬头垢面进城可不中,先去俺家里把胡子刮一刮。”

赵力山的络腮胡比半年前已经浓密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养成刮胡子的习惯,自己家里连刮胡刀都没有。初次刮胡子的赵力山不可避免地在下巴上留下了几道血印子,把二姨夫看得哈哈大笑。刮完胡子后,二姨夫捧着赵力山的头左看右看,嘴里不停地夸:“噫俺山娃周正着咧,再把头发捯饬捯饬更排场咧。”二姨看了赵力山一眼,扭头继续做腊肠。可怜的赵力山只能涨红了脸站在那嘿嘿地傻笑着,任凭二姨夫摆布,手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

陈建德和赵力山搭着同村赵富贵家的骡车进了城。车上坐满了人,妇女们衣着鲜艳围着大红大绿的头巾,一路上都与陈建德打趣,间或要给赵力山说媳妇,陈建德与赵力山笑着坐在车辕上不说话。驾车的赵富贵扭头看了陈建德几眼说:“建德要不恁跟山娃儿父母商量下,把他家老二抱过去中不中?”陈建德扭头对赵富贵说:“恁给那瞎呲啥咧,俺家事儿恁甭操心!”

赵力山听到了心里倒是一动,依稀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在二姨夫家住过半年,当时是要过继给二姨夫当儿子的,可后来父亲身体就差了,赵力山必须回家去顶个劳力,这事也就此作罢,为此二姨和母亲有几年的时间没有说话。赵力山看了看紧紧挨着自己的二姨夫,身躯依然健壮而挺拔,但两鬓却已隐隐透出了几丝灰白,一霎时心里一酸一热,不由得向二姨夫身边靠了靠。二姨夫看了赵力山一眼,紧紧地搂了搂赵力山的肩膀。

进城下车后,陈建德先拉着赵力山去了澡堂子。洗澡五毛,理发一元,陈建德递进去三块钱,领到了两个竹牌和两张盖着红章的小小纸票。年根儿底下洗澡要排队,好在爷俩来得早,队伍还不是很长。轮到他俩进澡堂时,坐在男池门口的妇女取走竹牌,打量了他们两眼,转身从后面写满号码的墙上摘下两把钥匙交给他们。“理发小票直接交给理发师傅”,她又瞄了二人一眼说。

进澡堂后一个老年工作人员塞给他们每人一条热毛巾和一小块肥皂,并把他们的床铺位置指给他们。赵力山学着二姨夫的样子,把衣服鞋子脱掉放到床铺下的柜子里锁好,拿着毛巾肥皂,换上澡堂里竹制的呱哒板儿,呱嗒呱嗒跟着二姨夫走进写有“理发”二字的小屋子。屋里两位穿白大褂的老师傅正在准备给客人刮脸。两把理发椅都已经放倒,客人光着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脑袋靠在椅顶的小小皮枕上。理发师从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水杯中取出一个圆刷,绕着客人的嘴巴刷了一圈白白的泡泡,客人舒服得发出了“嗯嗯”的声音。两位师傅拿起剃刀,先在墙边挂着的黑色皮带上用力打磨几下,然后开始给客人唰唰剃须。赵力山看着客人闭眼享受的样子,心想日后如果有机会,自己也要体验一下这到底有多得劲儿。

轮到爷俩了,两位师傅把椅子扶正,从二姨夫手中拿走了两张理发小票,插在一个倒扣着的钉子上,让他俩坐在理发椅上,问他们要理什么发型。二姨夫说小平头儿,于是两位师傅娴熟地拿起电推子,几分钟就把陈建德和赵力山理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汉子。二人起身道谢,对着镜子照了照,赵力山发现两人的气质和身材竟然有些相像。自己的个子更高一点,身上没有一丝肥肉,黑不溜秋一点儿都不富态。二姨夫的腰腹比自己略略粗壮一圈,除此之外跟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差别,与人家城里人白白的皮肤软软的肚皮没法比。二姨夫打量着镜中的二人说:“咋感觉俺俩不像爷俩,更像是哥俩咧。”赵力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二姨夫恁比俺看着还年轻咧。”“去球,想占便宜咧不是?”二姨夫说着瞪了赵力山一眼。

赵力山随着二姨夫走出理发室,走过几排木床,来到写着“池塘”的里间。一进门热气扑面,只见三个巨大的池子并列着,池边的墙上分别贴着“温水池”、“热水池”、“高温池”的字样,最外侧的温水池里坐满了人,中间的热水池里人也不少,最里面的高温池里热气蒸腾,似乎人不多。数十个淋浴蓬头均匀分散在四壁,每个下面都站着不止一人。十几张搓澡凳沿着三个大池一字排开,搓澡师傅们腰间围一块破布,一只脚踏在凳子上,猫着腰边抽烟边等着生意。澡堂里人声鼎沸,以孩子们嬉闹尖叫声为最,所有人都要用最大的嗓门说话才能勉强被紧挨着的人听清。

二姨夫领着赵力山先在最外侧的温水池挤着别人泡了进去,过了不久二姨夫便起身换到中间的热水池里。赵力山跟过去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立刻被烫得抽回了手。二姨夫则像没事儿人一样,从容不迫地泡在那里,让赵力山很是羡慕。赵力山对最里侧的高温池生出好奇,便从池沿上走了过去,伸手试了一下,吓得他叫出声来:“乖乖这能给鸡褪毛咧!”然后他无限仰慕地看了看里面泡澡的几位老人家,老老实实地回到最外侧的温水池,耐着性子跟一群陌生人挤着泡在那里。

池水高过赵力山的小腹,池子里侧四壁有一圈矮台,现在根本找不到一个空位,赵力山只好在池子中央半蹲着,汗浆外泄眼睛都睁不开。赵力山忽然感觉到自己两腿中间伸过来一只脚,起初他并未在意,这只脚似乎不经意地触碰到了赵力山悬垂的蛋囊,赵力山仍未多想,继续闭着眼蹲在那里。未遇抵抗和躲闪的这只脚便逐渐大胆起来,脚指更加明确地撩拨着赵力山的下身,后来整个脚面肆无忌惮地贴上赵力山的两腿之间,扭转摩擦着。赵力山睁眼看了看身前身后,有人在那大声聊天,有人在那闭目泡澡,无法断定这只脚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个。赵力山心里奇怪,猜测着这只脚的真正意图,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遥远又陌生的词汇,吓得他几乎跳出水面。

赵力山冲出池塘跑到墙根去冲淋浴,心里扑腾扑腾地剧烈跳动着。他把水温调得冰凉,想让自己的大脑与身体镇定下来。站在他旁边的人被冷水溅到,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儿,赵力山的心脏不再那样猛烈跳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或许这就是因为拥挤而导致的不可避免的触碰?这时赵力山听见二姨夫在不远处喊他的名字,赵力山用力甩了甩头,寻声赶了过去。

只见二姨夫占了一个水流很冲的淋浴蓬头,把毛巾的一头搭在蓬头上,让水顺着毛巾流下,同时用手从上到下一撸。赵力山觉得这个洗毛巾的方法很有效率,但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怪异,具体怪异在哪却又说不上来。二姨夫这时拿着拧干的毛巾,让赵力山给他搓背。赵力山搓了几下,二姨夫很不满意,说要这样,要用力,并在赵力山的后背上示范了一下。赵力山心领神会,拿出工地干活的劲头,将毛巾紧紧缠在自己的右手,搭在二姨夫宽阔的后背上,同时左手压着右手背,双手双臂同时用力上推,就看见推起了厚厚一层泥。这样推了几下,二姨夫半转过身来,对赵力山翘起了大拇指。

得到了二姨夫肯定的赵力山把毛巾重新在手上缠紧,推得越发起劲,直到二姨夫的腰背已经通红,不能再搓下来任何黑泥灰泥白泥,才说二姨夫应该搓干净咧。二姨夫把赵力山的毛巾拿过来,让赵力山双臂撑在水管上弯下腰,片刻后赵力山就感觉到毛巾带着二姨夫浑厚的力量由下至上碾过自己的后背,以至于自己双臂要使足力气撑着才不至于趴下。虽然隔着毛巾,赵力山仍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二姨夫手掌的厚实与热度,以及那狂风暴雨都丝毫无法撼动的稳稳的力量。当这种力量与赵力山的后背融为一体,赵力山感觉自己远离了一切烦恼与忧虑,澡堂里的嘈杂似乎已远在天边,连时间都停滞了。

从澡堂出来天已近午,赵力山想着母亲的嘱咐,要拉二姨夫去旁边的面馆吃面。二姨夫对赵力山笑了笑说:“年前俺俩不会再出来,年后过了十五就要回工地,咱们去个好馆子,咱爷俩好好提前过个年!”赵力山捏了捏兜里的五元钱,担心会不会不够,二姨夫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那五块钱你给你爹买点烤烟给两个小娃儿买点糖块,跟我出来哪还会用你掏钱。”赵力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二姨夫等以后俺有了钱在北京的大馆子请恁。”陈建德拨拉拨拉赵力山几乎理成秃子的头说好,别忘了还有你师父。“那肯定咧!”赵力山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放心大胆地跟在二姨夫的身后。

二姨夫在十字街口找了一家外观古色古香房檐下挂着四个幌子的店面,推门迈步走了进去。赵力山觉得这家饭店的房子实在是太漂亮、太气派了,雕梁画栋不说,还配着一人多高的大玻璃窗,上面贴着南北风味童叟无欺八个大字,连窗户框都雕了花。饭店的回弹门要使些力气才能推开,正对着大门的是半人多高一丈多长的柜台,柜台后面的墙上贴着古代书简一样的竹片,上面写着各式菜名,柜台下面则一字摆开十几个巨大的酒坛,酒坛上红纸黑字写着“宝丰”、“宋河”、“杜康”、“花雕”、“关东高粱酒”等字样。正是饭点,饭店里热气扑面,烟雾缭绕,座无虚席,喝酒猜枚的声音此起彼伏。

柜台后面的老板五十来岁,面色微黄,个子不高,身材精瘦,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两撇八字胡再配上合体的黑袄黑裤,显得整个人精明利落。老远见到二姨夫进来了,这老板快步走出柜台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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