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阁的时光,像被书香浸润的涓涓细流,平静地向前流淌。林问心已渐渐习惯了天庭的节奏,每日与古籍玉简为伴,用她那支星尘笔,在随影笺上留下或考证、或存疑的娟秀字迹。她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彷徨无措的凡人女子,“校对仙吏”的身份如同为她量身定制的铠甲,让她在这片神话之境中,拥有了立足之地与前进的方向。
然而,天庭的宁静,往往只是更大波澜的前奏。
这一日,她正埋首于一批新送来的、关于四海龙族水文记载的卷宗,试图从中梳理不同时期降雨记录与民间传说的对应关系。玄伯老仙吏那特有的、慢吞吞却自带威仪的脚步声,在她玉案前停下。
“丫头,手头的活儿先放一放。”玄伯透过厚重的琉璃镜片看着她,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问心连忙起身:“玄伯大人,有何吩咐?”
玄伯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枚缠绕着嫩绿藤蔓纹路的玉符,递到她面前。玉符触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仿佛将一小片初春的生机凝聚其中。
“这是青帝宫发来的求助玉符。”玄伯缓缓道,“春神句芒,近日布春乏力,人间多处春信迟滞,万物复苏缓慢,已引得下界祈愿纷至沓来,扰了天庭清静。句芒那小子,性子跳脱,寻常仙官难以近身协助,更别说查明缘由了。”
林问心有些茫然:“春神布春乏力?这……晚辈能帮上什么忙?”她一个校对仙吏,与执掌春季、唤醒万物这等宏大权能似乎风马牛不相及。
玄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你非寻常仙官,心思细腻,不囿于成规,更兼有从故纸堆中寻觅蛛丝马迹的本事。句芒之事,表面看是神力运转不畅,内里缘由,恐怕未必简单。你去,不必急于施法助他,首要的是‘看’,是‘听’,是‘察’。或许,你那校对的眼光,能看出些我们这些老家伙看不出的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你整理过《万神谱·草木篇》,对万物生发之理,也算略知一二。去吧,云墨会带你前往句芒所在的‘春熙苑’。”
原来是《万神谱》的校对经历,成了她参与此事的契机。林问心握紧了那枚青帝玉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也夹杂着面对未知任务的忐忑。
“是,玄伯大人,晚辈定当尽力。”
云墨对于这个临时指派的任务,表现得相当兴奋,一路上话痨属性全开。
“嘿!春熙苑!那可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哦不,是永远像春天最鼎盛的时候!花团锦簇,仙鸟啼鸣,据说那里的仙酿都是用初绽的花蜜酿的,一口下去,能甜到心里去!”他咂咂嘴,一脸向往,随即又垮下脸,“可惜啊,这次是去办公事,还是去查春神为啥‘不行了’,真是煞风景。”
林问心被他逗得莞尔:“云墨仙官,慎言。”
“怕什么,句芒那家伙自己估计也正烦着呢。”云墨不以为然,“他可是个坐不住的主,让他安安静静当个播撒春天的美男子,比让孙猴子念经还难!这次肯定是憋出毛病来了。”
在云墨的絮叨中,他们穿过层层云霭,越过数道流淌着七彩霞光的虹桥,最终降落在一片被无垠翠色与繁花包裹的仙境之前。
这里便是春熙苑。
与林问心想象中那种极致绚烂、生机勃发到有些喧嚣的景象不同,眼前的春熙苑,美则美矣,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各种奇花异草依旧盛放,但色彩似乎不够鲜亮;仙禽灵兽穿梭林间,但鸣叫声少了些穿透云霄的清越;连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也似乎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感?
苑门无人看守,只有缠绕着常春藤的天然拱门静静矗立。云墨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引着林问心步入其中。
苑内更是将那种“乏力”感放大。一条由五彩花瓣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两侧的树木努力舒展着枝叶,但新芽抽发的速度肉眼可见的缓慢;一些本应怒放的花朵,此刻却有些蔫头耷脑;甚至连脚下流淌的溪水,那叮咚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这……就是布春乏力?”林问心感到诧异,春神的本源道场尚且如此,难以想象人间此刻是何等光景。
他们在一株巨大的、盛开着淡粉色花朵的古树下,找到了此行的目标——春神句芒。
(二)青帝使者,春之精魂
那是一位极年轻的男神形貌,或者说,他的气质让人无法准确判断年龄,仿佛凝聚了所有生命在青春年华时最动人的光彩。
他身着青底绣着繁复草木纹样的广袖长袍,衣袂无风自动,仿佛自带一缕温柔的春风。面容俊朗,眉眼如画,一双眸子是清澈的嫩绿色,如同初春破冰的湖水,本该盛满阳光与活力,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这春景格格不入的倦色与烦躁。
他并未像林问心想象中那样,手持规尺丈量春天,或者施展神通催发万物。他只是……有些没精打采地靠坐在古树虬结的根茎上,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片刚长出不久、却已边缘微卷的嫩叶。他周身自然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但这温暖,似乎不足以驱散弥漫在春熙苑上空的那层无形阴霾。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身侧,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由光影和流动符文构成的“书卷”,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人间各地的春信进度、万物复苏的指标,以及……大片刺眼的、代表“迟滞”或“未完成”的暗淡区域。这想必就是他的“春神职责清单”了。
“句芒大神。”云墨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正式,“奉琅嬛阁玄伯之命,带校对仙吏林问心前来,协助大神处理布春事宜。”
句芒抬起头,那双嫩绿色的眸子扫过云墨,落在林问心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又来一个,能有什么用”的无奈。
“协助?”他开口,声音如其人,清朗悦耳,却透着沙哑,“怎么协助?是能帮我把这些该死的指标变成绿的,还是能让人间的种子听我的话快点发芽?”他指了指身旁那本光之书卷,语气有些冲。
林问心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晚辈林问心,见过句芒大神。晚辈法力低微,无法助大神直接布春。但晚辈或可协助大神,查探此番布春乏力之缘由。”
“缘由?”句芒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嫩叶弹开,“能有什么缘由?不就是我‘不行’了呗!法力衰退,精神不济,连带着春天也跟我一起打不起精神。”他说得直接,甚至带着点自嘲,但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与不甘。
林问心没有被他略显恶劣的态度吓退,反而更肯定玄伯的判断——此事必有内情。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生长缓慢的植物上,轻声问道:“大神可曾感觉到,并非您自身神力枯竭,而是在您施展权能时,遇到了某种……‘阻滞’?或者说,与这天地间某种固有的‘节奏’,产生了不协?”
句芒闻言,嫩绿色的眼眸猛地一凝,看向林问心的目光首次带上了真正的重视。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跟我来。”他说道,语气缓和了些许,“带你去看看,春天是怎么‘卡壳’的。”
(三)布春之困,规则之缚
句芒带着林问心和云墨,来到了春熙苑的核心区域——“万象回春坛”。
这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白玉祭坛,坛身雕刻着四季轮回、万物生长的图案。祭坛中央,并非燃烧的火焰或供奉的祭品,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由纯粹生机凝聚而成的青色光晕,这便是句芒调动春之神力的核心。
此刻,这团青色光晕明灭不定,如同呼吸不畅。句芒站在坛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周身青光大盛,试图将一股精纯的春之神力注入光晕,进而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播撒向人间。
林问心凝神感知。她能清晰地“看到”,那股蓬勃的、充满生机的青色神力,在离开句芒身体,触及那团核心光晕时,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的“薄膜”。神力并未被完全阻隔,但通过的效率大打折扣,而且变得断断续续,失去了应有的流畅与磅礴。就像一条本应奔腾入海的大河,在中游被人为设置了无数细密的滤网,虽然仍有水流通过,却失了气势,变得绵软无力。
更让她感到惊异的是,在那层无形“薄膜”上,她隐约“读”到了一些极其细微、却排列有序的“规则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恶意,它们代表着“秩序”、“节律”、“刻度”,如同……一种严格的时间表?
“感觉到了吗?”句芒收回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带着疲惫与愤懑,“就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住了我的春天!每次发力,都像在泥潭里挥拳,使不上劲!这根本不是法力衰退,这是……这是被捆住了手脚跳舞!”
云墨在一旁看得咋舌:“我的乖乖,还有这种事?谁敢给春神下绊子?”
林问心若有所思,她想起了在土地司听到的关于“旧神”与“新秩序”的议论,想起了自己感知到的神界规则的“脆弱”与“人为书写”的痕迹。
“大神,”她谨慎地开口,“这层‘阻滞’,感觉更像是一种……体系性的约束?是否与天庭现行的、规范四季轮回的历法或节气息息相关?”
句芒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了知音:“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嘛!肯定跟那个劳什子‘黄道星官二十四节气历’有关!”他像个受了委屈终于能倾诉的孩子,语速快了起来,“上古之时,我执掌春令,何曾需要看这么多条条框框?万物感应我的气息,自然萌发!哪像现在,什么‘惊蛰当日必须响雷,雨水之后方可栽种’,刻板得要命!我感觉……感觉春天不再是我的春天了,我只是一个按照固定乐谱演奏的乐师,连一个音符都不能错!”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失去的自由与创造力的怀念,以及对现行僵化体系的不满。
(四)初探根源,玄冥将现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林问心请求句芒展示现行天庭颁行的《四季轮转律令》与《二十四节气实施细则》。
句芒挥手间,那本光之书卷旁边,又浮现出两卷更加厚重、散发着威严气息的金色律令文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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