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的岁月如弹指一挥。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经历过有史以来最大灾难的人间,重归车水马龙的繁华。
废墟之上,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蓬勃的经济应运而生欣欣向荣的旅游业,曾经的荒芜地带,也渐渐被开发出来。
旧人老去,新人降生。
闹腾的新生命,最能带来憧憬的希望。
经历过地下城的旧人,逐渐淡忘了恐惧。在奔忙的生活中,人们的脸上,更多的是围绕财迷油盐的情绪。
当年那一战,少数人知道是如何开始的,但却没有人知道是如何结束的。
地上地下的所有人,都被那场大战的余波震晕。
醒来时,人界已是满目疮痍,亡者无数。但庆幸的是,三界六道再次诡异得平衡了。
末法时代,不被世人所知的妖魔怪们横空出世,又浩浩荡荡得归入虚无。
除了参与那场大战的道士与军人们,无人知道古装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妖魔怪们究竟长什么样。
凤凰降下的祥瑞,将其编织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梦,梦时声泪俱下,醒时庄周梦蝶。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但神鸟降下的梦,让他们潜意识里不去忆起。
蓬莱沉没到另一个维度,那里是翻版的人间界,唯一不同的是,那里没有人,只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妖魔怪们。
人间界花草茂盛,资源富饶。比起乱石横生,走石飞沙的魔界与妖界,简直是仙境。
被封印的妖魔怪们,力量降至了一层。
异族的矛盾纷争无从继续,于是乎,异族们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学着人族,过起了男耕女织,女耕男织,男耕男织,女耕女织的生活。
不像是被封印,更像是换了种优渥的生活。
……
受那场大战的影响,部分人类偶能与蓬莱的妖魔怪们共通梦境。
网络之上,时能看见蓬莱的种种。
甚至被搬上了大荧幕,跟各大因情情爱爱毁天灭地的古偶同台竞技。
那场大战,渐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仿佛一则人尽皆知的民间故事。
京都市中心的那栋写字楼,未在大战中被摧毁,并在大战后,继续开着道观。
观主与观中唯一的长老都不在,只有一名冷酷霸道的年轻男人在代为经营着。
更为准确来说,经营者曾经是位年轻男人,四十年过去,也接近七十岁了,即将迈入古稀之年。
但精神矍铄,估摸着再过三十年,迈入百年的期颐之年时,还能在观中见到他。
也不知,甩手的观主与长老,能否在三十年内回归。
有人说,此人是调查局现任的局长。但又没人能说清楚,调查局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机构。
道听途说的人,只知道调查局十分得牛逼,还在那场大战中出了不少力。
但是,从无一人知道调查局究竟坐落何方。
真真假假,无人得知。
三途小屋也仍在经营着,一如既往得提供符箓售卖与上香服务。
其余各大项目暂停。
全国各地的人闻讯而来,失望而归,嫌符箓贵者,便只上了柱香。
同为在大战中出力的道观,青云观的门徒越收越广,全国各地几乎都有它的分观,三途派却始终只一人经营着,全国只有京都这座主观。
虽然如此,却不妨碍观内香火旺盛。
依旧只是写字楼前挂了个牌匾,安了一对貔貅石像,路过的不知情者,只会以为这是个骗人钱财的三流道观。
观中只供奉了一尊神像。
非是道家的三清道祖,而是位判官。与古来所有神像一样,不辨男女。但鬼斧神工下温和的眉眼,让人只一眼就将其代入为女性。
有人说,这位女判官是三途派的观主。
大多数的人却只是一笑置之,哪有神会下凡来开道观,还上综艺的啊?这神,未免也太接地气了点!
左右不过是观主存了私心,将自己的眉眼轮廓融入神像之中罢了。
四十年间,女判官的神像,出现在了国内每一座道观与寺庙之中,甚至于许多风景区,公园,街道上,都有该神像的踪影。
有时,前一天路过时,此地还没见神像,隔天再次经过时,一座栩栩如生的神像,便坐落在了此处。
有人迷迷糊糊起夜时看见,是个俊俏的男人将神像搬到他家门前的市标公园,但隔日政府便宣传,怕白日引起交通堵塞,才派工作人员夜间搬运神像的。
也不知一人一神像,如何能堵塞交通。
半梦半醒间,大抵是看错了。
这是唯一一个政府大力宣传的神,随处可见的雕塑,让这位女判官,成了华夏的守护神。
与滚滚历史长河中所有的神一样,女判官也有专属于自己的故事。
救苦救难,普渡众生,并且在这场世纪灾难中,为黎民百姓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千篇一律的俗套故事,但因为真实存在过,让切身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每每闻及潸然泪下。
……
神像之下,每天皆有数不尽的信徒。
不管真信奉还是假信奉,铺陈在神像之下的心愿,总是情真意切的。
某一年,刚结束了一场饭局的发福中年男人,撇下了车子,独自走在路上醒酒。
走至湖畔,差点一脚踏进湖水之中时,忽然被湖中心绕着一排排五彩小灯的神像晃了眼睛。
踉踉跄跄得收回了脚,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老孩子:
“我的女神啊,让我瘦一百斤吧!想当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美男子,怎么年纪轻轻就发福了呢?我再不瘦回去,今年谈的第六个女朋友也要吹了啊!您看过我小时候参加的综艺没?《萌娃早当家》,现象级的大爆综艺!我给您看看,就照着这个样子让我瘦死回去就行了!”
可惜,冰冷的夜,回应他的,只有青蛙呱呱跳下时,溅他一脸的湖水。
……
又一年。
两个浑身包裹成了粽子的人,做贼似的溜进了一座郊区寺庙。
浑身上下被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还给墨镜遮挡住了。
夜里往阴影里一钻,能一眼被认定为恐怖分子。
傍晚时分,郊区的寺庙,香客并不多。
两人溜进了一处没人的偏殿中。
其中一个较为高瘦的男子将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了经过高强度的医美,也没能完全祛除掉的眼纹。
整张脸刚填充完玻尿酸,油光水滑得像只黄鳝,下巴尖得可以随机戳死路人。
抛去年龄这个硬性条件,骨相倒很是抗打,显然是娱乐圈与“丫头派”门当户对的“少年派”。
少年派紧张兮兮得环顾了下四周,压低了嗓音:“没狗仔跟着吧?”
经纪人将嗓音压得更低:“昭哥,这里可是寺庙啊,有威风凛凛的判官在,那群狗仔不要命了敢在这儿放肆?”
少年派不放心:“给我一句准话。”
经纪人打包票道:“放心吧,昭哥,方圆百里别说狗了,一只活苍蝇都没有!”
闻言,少年派终于摘下了墨镜,也仅限于摘墨镜,随后虔诚得跪在了蒲团上,接过经纪人点好的香,毫无章法地开拜:
“活判官保佑,抢我一番的贱人一辈子糊咔,下辈子糊咔,下下下下下辈子都是糊咔!活判官,看清楚了,我给你扫了这个数过去了。抢我一番的就是照片里的这个新人,我给你看他各个角度的丑照。活判官你可看清楚了,这人一点不懂得尊重前辈,你可一定要帮我糊死这个咔啊!”
说到激动处,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大兜帽,差点没把手机屏幕戳烂。
经纪人连忙一只手捂住了少年派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搁在嘴唇上做噤声状:
“嘘,昭哥,小声点,别被录音了。”
少年派震惊得隔着经纪人的掌心质问道:“你不是说没狗仔吗?”
黏黏腻腻的臭口水沾了经纪人一掌心。
……
又是一年。
一辆豪车停在了路边一座地标神像前。
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从黑色手提包里掏出了几大叠的现金,就着车窗伸出,扔进了神像的夹缝里,接着将手肘搭在车窗沿上,开始吞云吐雾:
“哎,亲爱的判官,你懂吗?你懂得有钱人的苦恼吗?虽然我家在北上广有好几栋的房子,但是想要一个掏心掏肺的爱人,想要一个两肋插刀的兄弟,真就这么难吗?
都是冲我的钱来的!虚伪的人类,以后我只给他们每人每月一万块的零花钱了,一分一毛都别想我多给!
好失败啊,我看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披着马甲混娱乐圈算了。我现在也算一个欧巴,从萌新混起,肯定能收获真爱的!
哎,亲爱的判官,你说句话啊,或者晚上给我拖个梦。我把这个月的零花钱全捐给你了,一定给我托梦啊!”
“看好你的钱呀,我走了。”
絮絮叨叨得说了一堆,在接到冲着他钱来的兄弟电话后,立刻一脚油门,开往午夜露天PARTY了。
……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
一个大型商场的神像之下,一个穿着休闲运动风的中年男人,无视神像外围的一圈警戒线,跨步爬了进去,抱着神像痛哭流涕:
“我的神啊,你说,人到中年就不能拥有梦想吗?我好歹也是童星出身,当他酒店的驻唱那是给他脸上贴金,居然敢拒绝我!
结婚怎么了?有小孩怎么了?快到五十岁又怎么了?男孩至死是少年!等我参加华夏好声音,一举夺冠,后悔死这些目光短浅的乡巴佬!还敢说没看过老掉牙的综艺,简直是目无尊长!”
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两个保安架了出来。双脚悬空,还不忘频频回头,朝着神像喊着“目无尊长!”。
……
神像之下,来来往往。
四十年过去,神明却只听见过这四个并不可以算是信徒之人的诉求,无穷无尽的沉睡,让每一个钻进她脑海中的字,串联起来都无比得陌生。
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气温正好,空气湿度正好,阳光暖暖的并不毒辣。还是一天周末,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并不多。
国际机场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中年男子将一束花搁在了神像前。
全是价格不高的花种,售价却是市场价的三倍,显然是机场门店用以宰客的。
男子既不下跪祈求,也不抱住神像倾诉,甚至在献完花后,站得离神像有三米远,身体力行得与神像撇清干系。
语气里也没丝毫的敬意,像是跟熟悉的朋友唠嗑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得跟神说着话:
“事先声明,其实我是无神论者。四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我总觉得是场巨型炒作。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十岁,小时候的记忆全没了,所以我没办法将认定它是阴谋的证据甩出来。
不过也不是特别重要,因为我要移民了。再次声明,我不是卖国贼,我是去读书的。改了国籍,分数才能降,砸点钱就能进去了。
人到中年,我才清醒,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等我学成归来,就是我报效祖国之际!之所以来到这里呢,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在机场门口看到了你,忽然想来拜一拜。
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如果不拜一拜华夏的守护神再走的话,总觉得挺遗憾的。那就拜一拜吧,这辈子只拜这一次。
我没什么好祈祷的,那就祝你没有死全,继续担任华夏的守护神,守护这片历史悠久的泱泱大国吧。”
“飞机要起飞了,我先走了,守护神!幸好机场门口就有座你的神像,拜完真的轻松了,看来不拜的话,要遗憾好久了。”
“对了,最后再说一句,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过,我暂时还没想起来这位故人是谁,就当是你面善,看起来让人很有亲切感吧。再见,华夏的守护神!”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神像动了。
“好吵。”
一个与神像相差无几的虚影渐渐从神像中剥离出来。
一缕纯白色的信念如泥鳅一样在虚影中穿梭着,困倦的神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反手准备将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抓住。
这是……
神没认出这缕既熟悉又陌生的信念,但隐约的失落感,让她在初睡醒,神思尚未回笼的情况下,踉跄着追上了与这缕信念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十几米高的神,弯下腰来,待要拍拍对方的肩膀时,只见男人在平平无奇的运动鞋上按了一下,随后像只螳螂一样,瞬间向前弹跳了五米!
随后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步调,仅用十秒的时间,便到达了千米之外的机场大厅。
向服务台拿回寄存的行李箱后,随着人潮消失在了目所能及的视野之中。
神大跨一步,待要追赶溜得比真正的螳螂快得多的人,一只脚却踢到了无形之中的一堵墙,并受反作用力的影响,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好在虚影并非实体,十几米的大块头倒地,并未造出地动山摇之势。
这一摔,被新时代黑科技震撼到的神想起来了,这个一把年纪还要出国留学的老男人,是一目五先生。
准确来说,是她作为判官苏醒后,参加的《萌娃早当家》综艺中被一目五先生附身的主心骨小演员。
高大的神从身体中抽出其余四缕信念。
五缕信念一样得纯白干净,内里承载着五位小童星被拯救后,记忆被洗刷前的感谢与祝福。
四十年过去,这五缕信念已经变得极为弱小,在她的指缝间游走得极为缓慢,只要合拢掌心,稍微用力一抓,就能消散殆尽。
新时代的神,在降生之初,并不愿伤害任何事物,于是将五缕可怜巴巴的信念重新藏回了身体之中。
神明发现,她可以无限穿梭于判官神像坐落的地方,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神像周围。
神像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长相也不大统一。
除了道观、寺庙里的神像,以及地标性质的神像,规格标准统一,由此衍生出的民间神像,各个厂家却有各自的标准。
但好在,三界六道承认如此诸多神像的归属。
新时代的神,是被无处不在的信仰创造出来的。
她不再是掌管转世轮回的判官,从三界六道中被剥离出的人间界,也不再需要判官。
天道没有给她的神格做定性,但是,无知的凡人还是喜欢以判官称之。
判官便判官吧。
新时代的神明,纵容了她的子民。
判官穿梭于不同的神像之中,从极昼之地走向茫茫草原,从大漠孤烟走向九衢三市,从烟雨朦胧走向冰川雪地……
新时代的判官,没有惊叹于锦绣河山,反而惊艳于五花八门的黑科技。
穿上可以拥有某一种动物最强大的技能的鞋子仅是冰山一角……
无人驾驶的汽车可根据乘客的喜好,在行驶途中改装成各种机甲类型;
喝下一罐颜色味道像极了香菜的营养液,秃头的区域就可以在十分钟内长出,与现有头发长度与发质一致的头发,维持时间一个星期;
吃下一粒拳头大小的药丸,就可以进入假死状态十二个小时……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惜,无实体的判官,触碰不到凡间的东西,否则,宁乐真想偷一只全智能机器人,丢到三途派里当免费劳动力。
对哦,她逛了好多的地方,就是没到过三途派。
初降生的判官无法控制降落的地点,于是,每到一处神像中,她就将蕴藏的信仰全部吸食,等到游荡完大半的华夏后,终于能够自我控制目的地,到达三途派了。
不巧的是,三途派闭观了。
供奉的判官神像倒是很干净,道观内,每天都有专门的保洁人员来打扫,并换上新鲜的供品。
就是宁乐蹲守了好多天,都不见半个熟人。
吸食了许多信仰,虚无状态的神已经可以吃东西了,于是乎,原本每日原封不动换下的供品,全被一扫而空。
吓得保洁人员以为遭了老鼠,给每个角落都投放了老鼠药,神不知鬼不觉得塞进各种食物里,再投放捕鼠夹,老鼠贴等各种捕鼠神器。
奇的是,掺了老鼠药的食物每个被啃了一口,捕鼠夹与老鼠贴也有上钩的痕迹,但不管活的还是死的老鼠,一只都没瞧见。
惊得保洁人员隔日又给牵了三只大胖橘来。
误食了掺了老鼠药的食物的宁乐,接连又踩中捕鼠夹与老鼠贴,原地自闭了十分钟后,怒而决定主动出击,不再守株待兔。
“老头子真是不靠谱,掌门不在家,也不知道聘请一个代掌门经营一下三途派,得找他要闭观期间损失的利润!”
近吕者黑的宁乐,深谙其道得最先摸去了权老家。
好在权老家是有供奉判官的,她去的很是顺利。小小的神像安在神龛之中,是家里唯一供奉的神。
结果宁乐只在墙上寻到了权老的遗像,遗像中,他笑得眉眼弯弯,跟记忆中一样和蔼。
屋中权老的气息已经很淡了,显然去世有些年头了。
也是,人类本就体弱多病,权老体质中下等,能迈过七十岁的坎已是菩萨保佑了。
“我要给爷爷看我漂亮的公主裙!”
宁乐盯着遗像看的功夫,权老年幼的孙女偷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哒哒哒得跑来了,宁乐不客气得将信仰纳入囊中后,又穿到了下一个神像中。
这是臭道士的特助伍文曲的家,亦坐落在京都排名前三的高档别墅区。
家中装潢古香古色,满是文房四宝,一楼会客厅正中挂着一幅书写着“宁静致远”的书法作品,右侧盖有当代某伍姓著名书法家的私印,墙上还挂着书法家抱着幼时的小伍文曲的合照。
别墅中冷冷清清的,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过了。
书法家是伍文曲的爷爷。
伍文曲的父母忙于公司的经营,自幼将他交给爷爷带。希望将书法传承下去的爷爷,对伍文曲寄予了厚望。“文曲”二字便是他取的,直白得想跟文曲星沾点边。
可惜伍文曲也是个叛逆的,对耳濡目染的书法完全不感兴趣,大学一毕业,就偷借着他的关系,考进了调查局,当了个武力工作者,完全与书法艺术背道而驰。
参加工作后,伍文曲因全国各地跑而鲜少归家了,爷爷死后,离工作地点较远的别墅,更是被直接锁上了。
只有逢年过节时回来洒扫,再上一炷香,因此这儿的信仰并不多。
但宁乐津津有味得看完了全部的缩影,才去往了下一个地点。
这是京都一位著名女总裁的别墅。
大厅正中,挂着一把春秋时期的湛卢剑,剑旁,是一个比寻常神龛大几十倍的神阁,上下两层带有楼梯,比普通套房的一间主卧都要大。
神阁之上,供奉着两座神像,雕工精湛,惟妙惟肖,是宁乐迄今为止,见到的还原度最高的神像。
严谨来说,其中一个是判官的神像,另一个雕塑却只是一只灵。
一只地缚灵如何敢安于神阁之上?
不过也不重要,各界隐入蓬莱之后,自出生起就被三界六道除名的灵,不被蓬莱容纳,不被人界承认,蓬莱沉入另一个维度后,整个人间界的灵,就同时灰飞烟灭了。
宁乐已经忘了这位女总裁的名字,只记得她养的这只地缚灵名叫小宝。
将信仰收尽,多看了眼信仰者往昔的缩影。
这位女总裁是位单身主义,每每清闲下来时,总喜欢坐在神龛前伤神。灵消失的那一天,五岁起就不曾哭过的她,把二十年的眼泪一夕哭光了。
看来,她真的挺喜欢这只养了不到半年的灵。
……
逛了许久,想吃顿海鲜自助了。
可惜精明的商人早已金盆洗手了,跑去南边的花洲省,斥巨资建了个私人庄园,前后聘请了十名仆人,一名家庭医生,颐养天年去了。
一顿饭下来,半点油水不见,绿油油的几盘菜,也咬得不利索,原先斑秃的脑袋上头发全掉光了,发福的身子也瘦削了下来。
年近九十岁,好日子也快过到头了。
宁乐没兴趣吃他家猫见了都要流泪的素食,扭头又去了下一家。
……
在她的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少之又少,四十年过去,人死如灯灭,尚在人世的也不多。
她漫无目的得漂泊在各式各样的神像之中,吸取到的信仰越多,存在感便越真实。
全国各地的神像实在太多了,多到她漂泊了许久,都没收集完。
新时代的判官累了,可心里隐隐有一根弦绷着,让她不得清闲。
她好像,迫不及待想见更多的人。
虽然,她也不明白,见这么多人干什么。
于是乎,她便不分日夜得继续游荡在神像之中,天南海北没有方位得乱窜。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来到了金龙江中心。
骤然惊觉,她逛遍了所有熟悉与不熟悉的地方,却独独遗漏了此处。
更是意外的,在遥遥的江岸边,见到了她在人间最熟悉的几个人。
江岸边,司白刚刚施法将一座巨大的判官神像立于江中心。
江浪打在神像华丽的裙摆之下,像为其平添了繁重精致的配饰。
宁乐从庄重的神像中钻出,踏着翻涌的江浪快速朝江岸边跑去。
她好像知道,自己迫不及待想见谁了!
她第一次发觉,金龙江竟是如此之大,在距离江岸只剩百米远时,她被一道虚无的墙挡住了去路!
只差一点,再吸点功德就够了!
“臭道士!”
“酸秀才!”
“小伍!”
宁乐拼命挥手呐喊着,奈何初降世的神,在无实体状况下,无法向世人传递任何声音。
江岸边。
年近七十依旧身姿挺拔的伍文曲苦口婆心地劝道:“先生,调查局需要你主持大局,二十年了,以后神像的安放工作,便由我派人完成吧。”
满头的华发,纵横的皱纹,以及苍老的声线,都无法阻挡他眼底的锐气。
调查局现任的局长,一如少年,挥斥方遒。
穿着往昔的鎏金黑.道袍,容貌一如当年的司白,眼神熟悉的冷漠:“三界六道仅剩人间存在于此维度,你若不想再管理调查局,便遣散了吧。”
这份冷漠里,却偶会流露出似有若无的伤愁。
伍文曲着急解释道: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二十年如一日得做着相同的事……没有意义。任何人都可代你完成此事。或许真如神话传说所述,磅礴的信仰可以人为创造出神,但是先生,此事你大不必亲力亲为,奔波劳碌。也或许……”
人死如灯灭。
神与天道的最后一战,无人知晓过程,但最终的结果是,两者在那一战后,都销声匿迹了。
这一场泼洒了无数鲜血的战争,陡然没了后续,如狗尾续貂,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猜测是,神与天道同归于尽了。
这话,伍文曲到底没敢说出口。
司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无动于衷道:“我尚未死,她便还在。”
这句话若不是抢着说出口的,伍文曲或许还会相信他的鬼话。
凤凰血契,结发是为初,共死是为终。一方死亡,另一方便无法独活。血契一旦立下,终其一生无法悖逆。
“可是先生,你剔除了妖骨,已不再是神兽凤凰,血契已断,何来共死?”
“先生,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一朝将积压心底多年的话吐露出,年迈的伍文曲情绪剧烈变化,脸上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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