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煜熠回到家扔下书包,找出卷尺量阳台侧墙的宽度,边听窗外的呼啸车鸣。
画风很像的画,让她忍不住想起岳登云,忍不住一遍遍旁观回忆,试图明白在她不知晓时到底怎么会走向那样的发展和结局。
量完制作花架的所有数据,卓煜熠按下按钮,卷尺和记忆一起嗖嗖旋卷倒退,清脆击响十年前的暗门。
一切从那时开始。
小学时有大把课外自由时间,卓煜熠报了很多兴趣班玩,三天两头往少年宫跑。
有一回上完课,她听到交织的哭泣和欠欠怪笑,循声摸索转过走廊拐角,就见几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一人一下故意掀她裙子吓她。
小女孩紧紧抓着裙子躲,可往哪儿转都逃不开围堵。
卓煜熠二话不说冲上前,挥舞手中的唢呐把男生们痛揍一顿打趴下,又把唢呐塞到女生手里,让她报仇。
女生不敢打,摇摇头推回唢呐,卓煜熠瞪着眼不肯罢休,非要她反击。
“受欺负就要打回去,以后才不会被继续纠缠。”
考虑到她大概担心被男生家长纠缠,卓煜熠提垃圾袋似的揪着他们的衣领拖到监控死角让女生动手,再命令他们道歉。
从那之后卓煜熠上完课会多留半小时左右陪着女生,直到老师来接她。
她就这么认识了比她大一岁的岳登云。那时她们没手机,不同校,一个寄宿老师家不方便乱跑,因此心照不宣只在少年宫见面。
“不用浪费时间陪我等的,那些人现在不敢欺负我了,多亏有你。”
“没事啊,反正我姥姥也没这么快来接我。”其实是她让姥姥今后都晚半小时出发。
“你好勇敢,你平常也这样帮别人吗?”
“当然啦,我可是除暴安良的大侠!”
岳登云笑起来:“卓大侠。”
“卓大侠,我带了小蛋糕给你。”
“卓大侠,今天我被老师夸了。”
“卓大侠,给你看看我的画,你觉得好看吗?”
“卓大侠,你的理想是什么?当大侠?可你已经是大侠了啊,好吧,大大大侠,超级大侠。”
“我的理想是当画家,大家都说我有天赋,我也喜欢画画,可我很怕我的天赋就这一点点,以后就泯然众人了。”
“卓大侠,今天我也帮了同班女生,好有成就感啊,我也算大侠吗?”
“卓大侠,听说你们学校举办了跳蚤市场,好玩吗?你做了什么手工品?”
“卓大侠,毕业后我就不上兴趣班了,要跟你说再见了,不过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对吧?”
“初中没同校的话高中可能同校,猜猜我们什么时候会合?到时候我给你带巧克力当见面礼,不对,重逢礼。”
她们的君子之交持续到岳登云小学毕业。
岳登云摇号去了老家附近的远离市中心的初中上学,卓煜熠把感兴趣的东西风卷残云学了个遍,后来也没再去少年宫。
两人自然而然道别分别,没留联系方式和具体住址,没觉得可惜或有必要。
江湖豪侠们的交往就是聚散不知期,只凭缘分,没有预约的喜相逢才是闯荡冒险的幸事乐趣。
卓煜熠怀揣回忆继续上初中,由于成绩太出色,校长老师都强烈建议她参加少年班招生,一考免三考直接上大学。出了个跳级都不够跳的人才,对学校来说是能吹很久的事。
卓煜熠没听过这东西,但有难度她就乐意去试,最后也成功轻轻松松考上了,打算顺流而上去新天地闯荡。
但一通电话改变了她的计划。岳登云的第一通也是最后一通电话。
直至现在她也不清楚岳登云是怎么拿到她手机号的。
“不是说等见面嘛,怎么打了电话来,你在附中读书?巧了呀,我过几天就要去你学校逛逛。”
“只是突然很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岳登云笑了声,“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充满气势。”
“你声音也没变,温温柔柔的。”
岳登云沉默几秒,深呼吸说道:“卓大侠。”
但又没有后文,只有风忽疾忽徐吹拂。
“怎么了啊岳大侠?”
岳登云叹气苦笑:“我从来不是大侠,当不了大侠,做不到你这么勇敢潇洒。”
“谁说只有勇敢潇洒的才能当大侠?不同人有不同的‘侠道’,电视剧里这么说的。”
“我找不到自己的侠道了。”
“为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能悟到得到的,长这么大以来我只认你是真正的大侠,煜熠,我最近老是想起小小的你挥舞唢呐打人的样子,又酷又可爱。”
“哎呀,当时趁手的武器只有它嘛。”
“卓大侠,卓大侠……”
“嗯?”
“你人如其名,亮堂堂的火,很配大侠,真期待见面,好想看看你长高后会是什么样。”
“过几天就能见到了,你在几班?”
“不是行走江湖相逢即是缘吗?我不告诉你。”
“到时候我自己找,肯定会找到的,我们心有灵犀。”
“好啊,我准备了巧克力等你,其实光听听你的声音就很高兴了,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要突然给你打电话,如果打扰到你的话……”
“才不会!我也很高兴,一想到见面就超激动啊!还有巧克力!”
“我也是,那,卓大侠,再见。”
“好,再见!”
反正过几天就能见面畅聊,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现在也不早了,卓煜熠如此想着,便打了招呼挂掉电话。
站在阳台盘算了会儿校园行路线,她正准备回屋,这时远方的夜风飞来扑在身上,让衣服呼呼鼓动。
风,说起来电话另一端登云那儿的风有点大。
今晚有那么强的风吗?
卓煜熠愣了愣,快速回顾一遍刚才的对话,不好的猜测窜出脑海。
她赶忙再打回去,但无人接听。
是不是自己电视剧看多了,这可能发生吗?
但不去证实没法放心,于是她边回忆小时候记着的地址边打了车出门。
岳登云只说过小区,没提具体门牌号,但也足够了,她会找到的。
行至半途,马路另一侧的警车救护车呼啸着朝相反方向而去。
卓煜熠心遽然突突狂跳,一个劲儿扭头朝渐远的刺眼车灯望去。
如她所言,大侠间的心有灵犀,她说过会找得到。
她立马让司机师傅改道追上警车,最后来到另一座小区外。
横七竖八乱停的警车和救护车以及围观路人都证实了她的可怕猜测。
卓煜熠拔腿狂奔挤进人群,费劲扒开最里层的一道屏障跌出开阔空间。
映入眼帘的是血,好多血,瘦瘦薄薄的人影横在地上,血和湿漉漉头发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卓煜熠移不开眼,听到自己的呼吸随警笛旋转变得尖利。
奇怪,明明是夏天,明明没近视,为什么眼前会有一团白雾淡去又蒙起,反反复复,她看不清了。
她用力揉眼眶,烦人的雾气终于渐渐消散,此时两个中年人也钻出人群扑到尸体边叫嚷。
警察确认两人身份后简单询问,她的话凝成一支指挥棒,往上一扬,哭声立刻从弦上拉出。
“不知道啊,这孩子平常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跑来撞人车?”
“你们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小区来?”警察的声音绷得像永远笔直的五线谱。
这话大概是结束演奏的收拍手势,那两人又立刻截断了呜咽。
“我们、我们真的不清楚啊,青春期小孩的心思一天一个样,我们大人忙着赚钱,哪有空管小孩闲得发慌又胡思乱想什么。”
岳登云爸爸嚷完又瞪了妻子一眼,忿忿咕哝:都怪你非得取这名字,什么登云,晦气!”
薄雾再度袭来,卓煜熠又开始晕眩,天旋地转间万物模糊拉长扭曲成耳鸣,再静下来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附近公园的长椅上,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握着。
高望熹正以理智冷静到略显淡漠的目光注视她,毕竟是发小,无需语言或眼神交流就猜出了她在这段沉默里的盘算。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害的,不要去担别人的因果。”
岳登云房间有一大袋巧克力,包装崭新,不知道买给谁的。警方搜了几遍,找出的唯一有用物证是日记,加上收集来的各方关系人证词,很快查清最有可能的原因——遭遇校园霸凌,原因不明。
那几个女生原先甚至是岳登云关系不错的同学,却一朝翻脸,从言语挤兑到孤立到肢体暴力。
日记里记录着,岳登云以为朋友们的莫名恶意只是暂时的,解释清楚就会平息了,可忍着忍着,事态好像无法挽回了。
“小时候学画画,我唯一的弱点是控线,每笔前面画得很直很流畅,可到了最后一小段总会抖,像条摇动的尾巴,为了克服这个毛病,我比别人花更多时间练控线才达到完美。”
“所有老师都夸我,说我的素描色彩速写都很强,是真的有别人努力一辈子也练不出的天赋,上了最好的美院照样能出类拔萃,等高二我就有信心走艺术生了。”
“忍过三年就能结束痛苦了,将来能和更多真正的朋友一起画画。三年而已,还有大半时间在外集训,没关系的。”
“三年而已吗?我才坚持了多久?几个月?为什么就影响到画画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线条又出现了小尾巴,我的手为什么控制不住地发抖。”
“和以前一样随意拿起笔随意画画,却画出了和曾经一样的抖动线条,线条不完美了,型和速写都变形了。”
“为什么小尾巴又出现了,好像这么多年都没练过,好像这么多年的时间都被剥夺了都白费了,我重新退回了原来的状态,我的天赋原来不堪一击,真正的天赋会因为心理脆弱而消磨殆尽吗?其实我根本不是天才,天才才不会像我这样没用。”
“一笔颤抖的线居然比不小心把脏了的大白颜料点上即将完成的画作上更让人崩溃。”
前因后果明了,警方将霸凌者带来问话。但那些人家庭都有点背景,很容易压下了事。
从高望熹开律所的阿姨那儿得到最新进展,卓煜熠气笑了,转头就给妈妈打电话。
就她们有背景?她们的背景之外就没有更大的背景了?
没过多久,那些正欢天喜地于逃脱法网的人再次被扣留。
然而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因为那些人才高一,未成年,加上没有直接证据,即便有卓燃势力的威压而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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