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凛再次来到邬戍城外的垩山,是第二天的落日时分。
远远地,他就眺见一颗巨树下坐着一位少女,正低头摆弄手中的活儿。
司城凛放慢脚步,轻轻落在花丛间,提步朝她走去。
待他身影进入视线,巫寻月抬头便冲他一笑:“这么快?这块玉佩很重要吗?”
她见到他的眼神里永远充满了灵动的欣喜,他有些看呆,缓了缓才说:“是,家中令牌丢了不要紧,家里无人不识我,工作令牌丢了……也不要紧,但这块玉佩为先祖传下来的,只此一块,是我祖父在世时所赠,不可遗失。”
司城凛今日所着主色调乃螺青织金,仍是窄袖交领外衫,外加宽肩无袖对襟外套,显得更正式了些,蹀躞与护腕俱全,十足的武官扮相。
从前远远地,只觉得他衣着气派,样式华丽,昨日第一次靠近他,他衣服却没了。今日好像是他第一次以如此完整的、正式的、她脑海中的形象在她近前出现,细看之下比她想的还要光华流转、精工富丽。
巫寻月看够了,才问道:“那你何时到家?又何时再过来的?”
他如实答:“昨夜亥时方至,今日……该是未时过后出发。”
巫寻月面露惊诧:“那要三个时辰呢……”
司城凛稍有迟缓,才说:“昨日回程不太着急,一路不紧不慢走了快五个时辰,今日赶路,动作加快了些。”
千里之外的神都一定没人相信,司城凛竟会如此亲和地有问有答,甚至是主动解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问什么,他都抗拒不了回答她,尽管这些话放在往日旁人的嘴里,他都觉得很无聊,不值得理会。
巫寻月心中有了猜想,问:“是嶷雾城吗?”
司城凛微怔,原来,她心里盘算着距离呢。他嘴角一弯,终于告诉她:“是神都。”
此言一出,惊得巫寻月猛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从神都过来,只用了……三个时辰?”
司城凛算了个仔细:“再多一刻钟。”
“……”巫寻月膛目结舌。
见她如此,司城凛莫名生出几分得意——他此前从未与人如此吹嘘:“我遁术是不错,原本瞬移比轻功好,但这两年频繁跑来邬戍,现在轻功练得和瞬移差不多了。”
这下巫寻月听不懂了:“……什么?”
司城凛都忘了,人家都没学过灵术。他便也不多说,转而问起正事:“我的玉佩。”
“——喔,”巫寻月从怀里取出玉佩,伸手递向他,“我在花丛里捡到的,还以为你要再过几日才会来取。”
司城凛收回玉佩,想起来她说过,她谙熟他来此的规律,每隔五日,每次两天。两人间隔着两步远,他认真地注视着她,犹豫之后,郑重开口:“之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巫寻月心底轰一下,有什么东西塌了:“……为什么?”
“……家中事多,修炼便先暂时到此。”司城凛不算说谎。
夕阳落下,整片花海泛映金光,也将少女眼底跃动的珠光点染成了金色。
巫寻月最终只轻轻应了声:“噢。”
玉佩拿到了,司城凛却没打算即刻动身离开。他终于想起来问她:“你……知不知道,灵爆非同小事,稍有不慎我就会变成怪物,而且也不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我知道啊,”巫寻月恢复了如花的笑靥,“我给你吃了寻月草。”
“是什么?”
巫寻月蹲身下去,在竹篓里取出一株寻月草,举到他面前。这草一株双叶,通体紫色,叶片有掌心般大,叶肉厚实,根茎粗壮,待司城凛接到手中,一探便感知到了草中蕴含的强旺灵力。
“这草喜欢长在灵力极旺盛之处,夜间会发出紫光,因为月出时它便会吸收灵力,故名寻月草,”巫寻月说,“因具有强灵气,能在极短时间内修复经络、镇压气血,调和体内灵气行稳,最适合用于修复损耗大量灵力和被灵力所伤。”
“可我这次灵爆非普通灵爆。”
“这株寻月草也非普通寻月草。”
司城凛不明所以,不言。巫寻月浅浅一笑,说:“你能感觉到这株草灵力很强对不对?这只是臻品而已,给你吃的那株是仙品,灵效强于这株千倍,此刻已在你体内了。”
司城凛顿生惊震,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强于此株千倍的灵力,的确足够匹配修复封号灵师的损伤了。他当然是见过绝大多数的稀世灵草,身为灵族至高尊贵的宗族世子,自然坐拥无上资源,包括桑家珍藏药草的宝库,也是他从小玩耍的场所。
可,这株所谓的寻月草——没见过,也没听过。
司城凛轻念道:“寻月草……”
巫寻月笑了:“我的名字。”
司城凛一惊:“……寻月?”
“嗯,”她应得轻灵,“我爹取的,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我爹连夜来这山里寻药,终在极其险峻之处发现了这种灵草,保住了我娘的性命。所以,爹娘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司城凛认真地看着她,并未略过关键,“所以,昨夜你也去了那个极其险峻之处吗?”
“……”倒是没想过他会注意这个,巫寻月当然不能说实话,仙品寻月草长在山崖峭壁的缝隙间,那是能照射到月光的最佳之处,大部分路途是小白带她飞的,可小白不擅攀爬,这草又生在小白飞不到的死角,所以,最后最为险峻的一段路,是巫寻月自己爬上去的。
见她沉默,反而令他确定了答案。司城凛变得更是无措,明明对他而言不过只见了她两面,可她却已为他做了太多。
司城凛开口问:“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发现你?”
这个问题,巫寻月答得很诚恳:“总觉得我们不相干,既然彼此打扰又都需要这里,那就当做看不见最好,如果你知道我在——你还会来吗?”
司城凛明白了。
司城凛浅浅一笑,转而问:“你说你经常来此玩耍,又对草药如此熟悉,可我听你言谈不像是没读过书,你有在上学吗?”
他要说起这个,那可有得聊了,巫寻月闲闲地往地上一坐,才娓娓道来:“以前去过,十一岁时姐姐送我去了学堂,可是学堂的夫子不待见女孩儿,就算我的功课做得最好也总疑我有假,学堂那些男生也总戏弄我,所以后来姐姐就不让我去了,请了先生到家里给我上课。”
司城凛感到不解:“为什么戏弄你?”
“因为我是女孩子,而且长得好看。”巫寻月抬眸冲他一笑,眼里满是明媚。司城凛心头一颤,就听见她继续说:“所以他们觉得我不应该读书,要么做个花瓶摆在富贵人家,要么去卖艺让人观赏。”
司城凛更是困惑了,似乎没听懂:“……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
轮到巫寻月错愕地看着他,这一刻,他真真不像是这世间凡人。巫寻月憧憬地望着他说:“谷先生说,神都女子人人都可以上学,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与男子并无不同,看来是真的。”
原来如此,繁华的灵族中央都城与偏远闭塞地区的边城,竟在生存和思想上有着如此天壤之别。司城凛认真地告诉她:“本应如此,灵族立身之本乃是灵术修为,因此在灵师的世界里,唯灵力论,男女并无不同,对于守护灵族安危同等重要——当今的灵族首尊,天听阁大灵师,正是一位女性。”
“——真的吗?”巫寻月如听惊世之语,双目异彩放光,“灵族首尊,是最厉害的灵师吗?是一位女性?”
司城凛点了点头:“大灵师坐镇天听阁首尊已将近两百年,至今无人撼动。”
“天啊……”听到这些,巫寻月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神都真好啊……我好土啊,从来都没出过邬戍城,根本不知道这些。”
“何故为土?”司城凛看着她的眼睛,言辞肃正,“神都大多数人对草药的了解都没你多,看过的风景也未必比你多,在你眼里,这样的他们也应该很土。”
此刻的司城凛,如天神下凡一般,在巫寻月眼中熠熠生辉。
还不等她感动完,司城凛如下定决心一般,更为郑重地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去神都,学灵术,成为灵师?”
巫寻月的整个世界,如被一颗巨星撞地般轰然炸开。她从未敢想,灵术和灵师这些字眼,会和自己关联到一起,她如闻惊骇,愣了半晌还未反应过来:“我……去神都,学灵术?”
司城凛终于坦白:“我探到你已有七重灵,虽未开灵,却比大部分世家子弟都有天分,你可以去试试考取神都学宫,那是灵族学习灵术的学校,毕业之后,就可以成为灵师。”
巫寻月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吗?”
司城凛点了点头。
“所有的灵师都是在神都学宫学的灵术吗?”
“是。”
“你也是?”
“……当然是。”
司城凛看到,她听完,明显变得更向往了。所以,他决定,再对她说一句话:“若你来神都,我们还会再见。”
巫寻月呆呆地看向他,说不出话了。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好半天,她才慢吞吞地说:“那……你还在神都学宫吗?”
“我已毕业四年,”司城凛说完,这才想起来问她,“你今年几岁?”
“十五岁零一天,”她笑起来,“昨天是我生日。”
司城凛唇角一弯:“我大你七岁。”
“……哦,”她终是知道了,“所以是二十二。”
“是。”
“那……我猜对了,你上四休三对不对?”她又拿那般欣悦的眼神看他,“旬休三日,来修炼两日,一日往返休息。”
司城凛笑了笑,觉得好有趣:“是。”
巫寻月看起来非常满意。
夕阳就快落下去了,天幕渐渐染上墨色,将两人的面庞映衬得更为柔和。
司城凛从蹀躞里取了个物件出来,向前一步靠近她,说:“今日我告了假,晚上还要赶回神都,明天有重要的事,这个……送你。”
待他掌心摊开,一只石器吊坠附于其间,主材质看不出,宝石镶面,制式繁复,精巧至极。巫寻月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罡灵坠,修炼时佩戴有通达之效,将你导向最正确的修炼方式,很适合灵术初学者用。”
巫寻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首先得出结论:“这看起来不像是男子会佩戴的东西。”
司城凛不得不承认:“这是女式的。”巫寻月迅速抬眼看他,他只好再承认:“我……专门给你拿的。”
巫寻月怔住了:“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叫我学灵术。”
司城凛没回答,相视之间,他问:“你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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