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光并没有为张蔷的态度而感到任何不悦。
他脸上仍然是笑意盈盈的，看上去涵养很好的样子。
尽管张蔷现在是一个天字第一号大奸臣，但是他时时刻刻在皇帝身边伺候，最懂得揣摩圣心。
文武百官再怎么看她不爽，也得让她几分薄面，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给国师大人面子，难道还敢不给他身后的皇上面子吗！
徐启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只是语气认真地道：“并无如何，国师大人一心为国——只是我觉得大人此次计划有些不妥。”
张蔷有些好奇，问道：“既如此，那便请首辅大人说说，为何不妥？哪里不妥？”
这个徐光启难道还能反对皇帝修建帝陵挑选陪葬品不成？
她虽然好奇，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期待。
如果徐光启真的能够阻止活人殉葬，那肯定是功德一件。
徐启光微微一笑：“国师大人不问朝政，因而有所不知，青州那地方正在闹蝗灾，百姓吃喝都成困难，各个都被饿得面黄肌瘦。国师大人既然是要挑选引路仙童，又怎么能给圣上挑选一些骨瘦如柴的仙童呢？”
他的话听着很有道理。
张蔷挑眉：“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官去别的地方挑选仙童？”
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吗？
徐启光笑着摇了摇头：“青州地方人杰地灵，地势又好，人才辈出，就算要挑选仙童，那青州必定是首选之地。”
张蔷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一些，但她没急着出言反驳，而是等着徐启光继续说下去。
但愿徐光启是和她一样，愿意反对活人殉葬，且能够聪明地给她想一个万全之策。
下一秒，徐启光启唇道：“我有一法子，不知国师大人可愿意听一听吗？”
万全之策来了。
张蔷点了一点头：“自然，首辅大人请讲。”
徐启光道：“国师不若先奏请圣上，让派人先去治理青州的蝗灾，等到平定灾祸，百姓安定之后，国师再细细地挑选上好的引路仙童，国师大人以为如何？”
他望着面前的张蔷，心底也有些紧张。
心里的这些措辞想了又想，圆了又圆，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大周朝自高祖以来，从未有过活人殉葬的事情。
只是当今圣上登基，昏庸至极，百姓已经是民不聊生，更有偏远地区，已经有人开始卖儿鬻女。
现在他又要去挑选活人殉葬，无疑是在百姓身上加了又一道沉重的枷锁而已。
徐光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盯着张蔷。
他只是首辅，权力有限，只能祈祷着上苍，这位国师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徐光启又感到有些好笑。
平生自己最不信鬼神之说，只是到了危急时刻，竟然也要祷告上苍了。
——还是为了一个这样尸位素餐、跪求无度、目指气使的奸佞。
张蔷听着徐光启的话，皱了一下眉，心说，那等到时候，不是还得挑人陪葬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能拖一刻是一刻，顺道还能把青州的蝗灾治理了。
于是张蔷点了一点头：“首辅大人言之有理，既如此，那我稍后便进宫，如实向圣上禀告。”
还好还好，这次没给她弹框框，看来没有OOC。
就算是奸臣，也得要干活啊！
徐启光望着张蔷皱起眉头，还以为他不会答应，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打算一点一点攻破他的心防。
却见下一秒，张蔷已经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他微微一怔，不成想今日的国师竟如此好说话。
张蔷的脑袋里的世界观还专门给她加载了一套入宫的礼仪流程等新手指引，也不怕她进宫的时候会有什么差错。
毕竟作为天子近臣，自然要时时听宣进宫，听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为了昭显对国师的恩宠，还特意将她的宅邸设在了离皇宫很近的地方，为的就是方便张蔷进宫。
至于宅邸，自然也被修葺得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只要张蔷愿意，就可以先派一个小道童——是的，她目前专职神棍，还专门配备了道童——先让小道童禀告当差值守的侍卫，一层一层地通报上去，请求觐见。
张蔷进宫和别的官员进宫还不一样，别的官员都是有召觐见，但张蔷进宫，不仅要得到皇帝同意，还得自己挑一个吉时进去，不能坏了风水。
等皇帝许可后，她就可以焚香沐浴，进入皇宫了。
于是张蔷唤来李三，让他去把自己的小道童喊过来。
很快便有两个身穿青色道衣的男子过来给张蔷行礼之后，前去通秉了。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才回来行礼。
“大人，圣上已然允可，请大人尽快入宫。”
徐启光闻言，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旋即笑道。
“既如此，国师大人快快进宫吧，莫要误了吉时。”
张蔷要进宫，那两位客人就必须离开了。
被张蔷送出家门后，徐启光又看向顾朝：“顾大人，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可有空小叙一番？”
顾朝沉默着点了一点头。
徐启光缓缓地打量着面前的顾朝，他上门请罪，穿得衣衫简朴，连头发都只是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起。
朝中谁不夸赞顾大人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只是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顾朝家中有老母与幼弟奉养。
眼看着弟弟刚到弱冠的年岁，也可以帮衬家里，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任谁都是唏嘘不已。
说实话，虽然是顾朝的弟弟偷袭张蔷在先，但朝中百官并没有什么人指责他。
正相反，人人都痛恨张蔷这个不稼不穑的大蠹虫，巴不得她倒霉。
这一闷棍，显然是极大地为所有人都出了一口恶气。
“顾大人，本官知道你痛恨奸佞当道，只是本官提醒你一句，做人圆滑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徐启光笑吟吟地提醒对方道。
“张蔷此人心眼极小，心胸狭窄，又爱报复人，你说话好听一点就是，大可不必这样直白，上奏折得罪国师。”
他知道顾朝此人是个愣头青，有什么话都喜欢直白地说出来，就连张蔷动用国库这种事都要直愣愣地去参他一本。
只是上奏折不仅仅是打张蔷的脸，更是在打皇上的脸，毕竟是皇上纵容了张蔷如此这般的，没有皇上，张蔷其实什么都不是。
在朝为官，最要紧的还是谨言慎行、小心行事，更重要的还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顾朝闻言，沉默了一阵，回想起张蔷，今日一见，似乎倒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心胸狭窄。
他脸上的敷着的伤药传来一点清凉的气味，这似乎是上等的伤药，敷在额头和膝盖上，连痛楚都减轻了不少。
就连他离开前，张蔷还让李三给他包了不少，只是嘴上说的是“反正留在家里也占地方，不如全都给你拉倒”。
但既然首辅大人好心出言提醒了自己，他还是点了一点头：“下官多谢首辅大人。”
徐启光笑了笑：“不必客气，等圣上的气头过去了，本官再为你的弟弟求一求情便是了。”
顾朝闻言，抬起了头：“大人不知道？今日国师大人进宫，便是为着舍弟去求情的。”
他想，张蔷既然同意了，应该不会再出尔反尔。
这回换成徐启光怔住了，他沉默了一阵，竟然也不能立刻就想出张蔷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大家都是为皇帝效命，但是毕竟共事不在一处，有很多关于张蔷的消息，大多都是口口相传。
此人是个锱铢必较、跟红顶白的小人这件事，一直都是大家私底下都默认的事实。
而今顾朝说出他竟然能亲自去皇上跟前给偷袭自己的凶手求情这回事，徐启光斟酌了半晌，犹豫着反问：“顾大人确定他是去求情的，而不是求着让皇上快些赐死你弟弟吗？”
原本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的顾朝听闻此言，再一次愣住了，他的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
张蔷原本坐在一顶舒适的小软轿里面，舒舒服服地坐着，顺道透过轿子的小窗户看着整个巍峨皇城的高墙深院，朱栏金瓦。
结果躺了没一会儿，duang的一声，顾朝对她的好感度又特么降了十点。
张蔷：╰（‵□′）╯魂淡又怎么了！她可什么都没干啊！这死男人是有什么换蛋期吗好感度一直降降降的这么会降怎么不去干打桩！话说这个好感度怎么还是实时更新的这个缺德系统怎么专门做这种没用的小细节！
原本打算一个人瘫一会儿的张蔷彻底没了心情。
她愤怒地把面前的空气当作顾朝，狠狠地挥了几拳。
魂淡你肯定不是男主哪个作者会让这样一个缺德鬼当男主！
这情，她还偏就不求了！
不过，张蔷虽然不打算为顾朝弟弟求情，但是关于青州那个挑选引路仙童的事情，她还是得求情的。
毕竟她接受过现代人人平等的教育，自然知道这种殉葬制度极其不合理，甚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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