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龙岛缓慢沉没,黑水泥沙疯狂倒灌,林慕被压在一层层砖石下,发丝披散,盖着他的脸,眼眸闭阖,鲜血从鬓角缓缓流下。
令牌散发出的淡金色光晕把他保护了起来,没让上方涌下的黑水把他淹没。
——我是谁?
发生什么了?
眼前忽然展现一块辽阔的大地,此时,大地上空正被乌云逐渐覆盖,天地间昏暗得看不见一丝光,只有越来越厚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压在地上,空气沉闷得喘不过气。
震天的喊声传来。
闷雷阵鼓一样,急促地敲在耳边。
古朴巍峨的宗门前,山门前台阶寸寸染血,人族修士和妖族激烈厮杀在一起。
华弥仙境四个字都被溅起的鲜血染红,淋漓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滴落。
独臂修士单手执刀,杀红了眼,光头的僧侣也冷下眼,降魔杵舞得密不透风。白衣青年修士浑身染血,拼命厮杀,在他身边,手持金铃的女生脸色苍白到极致,浑身灵力濒临枯竭,却还坚持再一次催动手中的摄魂铃,叮铃铃铃——
“那位前辈前脚刚走,后脚这些妖族就来了!
姬珠擦了把额头的汗。
长鱼未央道:“他们早已……小心!
围攻他们的妖族成百上千,台阶下数不清的妖族人头耸动。
上一刻,人族用刀刃砍下妖族的头,下一秒,他身后的妖族就张开锋利的獠牙,洞穿了修士的脖子,长枪把妖族串在一起,妖族用镰刀割开人的头。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鲜血好像瀑布一样从台阶上往下流。
流至最下方,已经从鲜红变成了暗红,再变为黑白。
同样是厮杀声。
妖族边境,沧浪海上。
一身粉白纱裙的少女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用力一抖手中长鞭,冷笑着朝对面的妖族抬了抬下巴,挑衅之意尽显。
在她周围,三个妖尊呈合拢之势把她围在中间,各自化出原形。浑身黑紫色羽翼的千支食腐鸟,从颈部分裂出两个头的双生大蛇,还有一头通体火红的龙族。
那是龙族的泓延妖尊。
“堂堂龙族妖尊,居然选择了向一只蝎子俯首称臣,泓延,你真丢人!
泓延妖尊涨红了脸,“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送死,还不准别人想活吗?
粉衣少女嗤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软骨头?
她一挽鞭子,以一敌三也面无
惧色,“来,姑奶奶送你们上路!
一座边陲的小城里,妖族肆意闯入家门屠杀凡人。
他们纵声狂欢,杀空一座就转向下一座,蝗虫过境般蚕食人族的领地。
“保护沁华仙子!
喊话的修士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剑,衣衫上扶桑树的刺绣栩栩如生。
他们是扶桑岛派遣前去林家接人的修士,行到一半,忽然遇到妖族屠城,不得已停下来清除妖族,谁知妖族源源不断,他们被困守在城中,眼看就要弹尽粮绝。
众人眼中露出一抹绝望,还有人忍不住扯起衣袖擦了把眼。
他们已经感应到了扶桑岛上的巨变,这里的人就是扶桑岛仅存的血脉,要是他们也死在这里……不仅如此,这座城是边境通往人族内部的重要通道,要是守不住……
就在这时。
啪!洁白莹润的花瓣自半空中绽开。
紧接着是第二瓣。
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花瓣把整座城笼罩在内,城内的妖族尽皆化作飞灰。
扶桑岛修士惊讶回头,发现床上一路昏睡的人竟然睁开了眼。
在她手心,一朵洁白的花苞绽开,莹白色灵力丝丝缕缕流淌向半空,把整座城笼罩在内,挡住城外汇聚而来的妖族攻击。
“……沁华仙子?
林沁华浑浑噩噩,浑身泄了力,重新闭上眼,又摔倒回去,脸色惨白。
南方五国。
源柊梧头上的帝王冠冕早歪了,斜斜挂在脸上,浑身狼狈不堪,手中长剑砍卷了刃,他随手丢掉,重新从尸体里招了一把,继续厮杀。
一条通体碧绿的大蛇盘在他身边,和他彼此配合,血盆大口每次张开,都能吓得人群拼命后退。
“源柊梧,你果然和妖族勾结!
“你这个人族叛徒!
“杀啊!杀了绫月皇帝!
万千箭矢齐发,碧楪王蛇一躬身体,把箭矢全挡了下来,箭矢撞在他鳞片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只有一根插入他血肉之中。
人群中,一个渡劫期修士放下嵌满宝石的弓箭,得意地一招手:“本座还以为多强呢,上,拿下这妖族,本座要拿他的皮重新做一套铠甲!
源柊梧喘息道:“你走吧。
就连皇室供奉都选择了放弃他,这不知从哪冒出的蛇却一路保护他,他不明白为什么。
“不行,你是我大嫂的朋友,我要是看着你死,我大哥不会放过我的!
源柊梧愕然,这都什么跟什
么?
“我不认识你大……”
“打不过了快跑!”碧楪王蛇一低头把他囫囵吞进嘴里尾巴一甩转身就跑。
那渡劫期修士愣了一瞬发狠道:“给本座追!”
西海仙山。
少女踉跄地往前一步一身金色华丽长裙早已被血染红表情却依旧冷若冰霜面对着无数刀剑也不为所动手中傀儡丝勒紧肉里身后高达百米的金人傀儡单膝跪地。
藏雪秘境被硬生生撕出一道裂口正在缓缓愈合。
她眼眸冰冷:“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扶桑岛。
昔日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岛此时遍地都是残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断墙上流下的鲜血已然干竭。
直插天际的扶桑树被拦腰炸断倒下时压塌了半个岛树冠一半浸在海水中一半倒在岛屿上。鲛人焦急地扶着树冠眼泪一粒粒掉进水里凝结成珍珠又回头望向不远处的蓬莱岛空灵悠远的悲鸣沿着海水传递出去。
龙岛下的深坑里林慕在昏迷中缓缓皱紧眉心。
眼前的光景再次变化。
通体澄澈火红的魔骨静静悬浮在面前银发白衣的身影头也不回朝着魔骨走去。
银白的长发被风带着扬起他用尽全力也只能握住最后一缕发丝
他抬手一招神血雀跃欢呼着朝他飞去。
分离了千年的骨血重回主人身体带来的是尘封的力量。
这并不是真正的复活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林慕看到他随意系在手腕上的暗红色发绳垂下的绳尾被狂风带的狂舞。
在这人通身的白中这一抹颜色红的刺眼。
他记得他以前问顾随之觉得他适合穿深色的衣服怎么挑来挑去选了黑色而不是红色?顾随之告诉他红色是妖族成亲的时候才会穿的天天穿就没有仪式感了。
深深掩埋在废墟下的手一点点收紧手指骨节早就碎裂了大半软绵绵使不上劲上面的伤口被石块锋利的边缘划过钻心的疼。
怎么会这么疼?
心脏痛到连一度停跳都察觉不到他思维完全麻木大脑空白一片完全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顾随之要做什么?
他要去哪?
血液从伤口流淌入土壤把土壤浸泡得湿润而温暖痛苦伴随着恨意生根发芽一瞬破土而出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甚至找不到这情绪来由也
无法去思考这样的情绪。
林慕看不到,鲜红如血的液体从他眼角缓缓晕出,一滴滴滑下,?入泥土。
好疼……
他如置冰窖,全身一寸寸冻僵。
林慕闭着眼,却也睁着眼。
他的灵魂和肉/体好像分开了,身体千疮百孔,濒临死亡。
灵魂也是。
怎么能?
顾随之怎么敢?
呼吸在一点一点变得微弱,全身传来的疼痛也在渐渐远离。
心跳却突然强烈起来。
干裂苍白的唇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不行……”
“不能……走……”
明明一切都才好起来。
明明就快好了……
不能。
他不允许。
不断往前奔涌的时间长河凝固了,时间不再流动,万里疆域上传来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清零,世界被染成了黑白灰三色。
凝固的鲜血、倒下的修士、震天的喊杀声……全都消失了。
在这时空都为之凝固的地方,唯有心跳声被放大无数倍。
咚……咚咚……
……
云层中,一个漆黑的圆形物体直愣愣从天空坠下,砰地摔在水里。
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
那东西沉入水底,一半掩埋在淤泥里,半晌才缓缓动了一下。
他看上去实在恐怖,全身被烧毁殆尽,只剩下一个头,孤零零地躺在泥沙上。
头发全没了,半个头骨裸露,被烧得焦黑,一边眼珠脱落,脸上血肉模糊。
但他居然还没死。
一道莹蓝色光把他笼罩起来,在最危急的时候保住了他半颗头,也给了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系统疲惫道:“剩余时间缩短到半天,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难度高,走时带走了主系统大半的能量,又在这个世界经营多年,才算能和天道对抗。
然而,就这一下,让他的能量见了底。
“半天,”傅初嵇脖子被炸没了,完全靠灵力发出声音,嘶哑得仿佛夜枭,他眼珠上布满血丝,渐渐露出一抹可怖至极的笑容,“足够了,足够了!”
顾随之死了,林慕也废了,还有谁能阻止他呢?
杀光这个世界,系统就能恢复能量,到时候,就算天道亲身降临,也拿他没办法!
人头从水底一飞冲天,抖掉身上的水,直直朝着坑底而去,沿途洒落一地
腥臭血液。
“在哪在哪在哪……”
“藏在哪呢?”
人头左冲右突没从废墟下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停在半空闭眼放出神识。
倏然他眼睛睁开兴奋到莫名“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深坑被他的笑声震得碎石不断滚落。
空旷的空间里这笑声不断回响。
傅初嵇抬起手就要召唤石阵把埋在地下的人彻底抹杀放出的灵力却被一道浅淡金光反弹回来。
砖石哗啦啦沿着小山滑落。
漆黑令牌静静悬浮在半空古朴花纹仿佛活过来一样金色流光沿着令牌上的文字一笔一划勾勒随着文字逐渐亮起一个万里传送阵浮现莲花绽开似的一层层舒展。
令牌对面被至亲的死从沉睡中唤醒的神女缓缓抬眼从寒泉莲花池中站起水珠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掉落摔回池子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凌轻殷!”傅初嵇又急又怒且惊“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可能!?”
怎么又是这对姐弟!?傅初嵇心头恨得滴血。
“是你杀了我弟弟。”
平静的陈述语气凌轻殷感受着银龙死前传递给她的情绪五指一握。
流光自她手心流淌而出化作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繁复的花纹缠绕其上纯银剑柄如一泓冰泉
她跨前一步身影一半降临。
傅初嵇冷笑:“你醒了又如何你无情道已破神血损失大半就连飞升的雷劫都召不来这辈子都无法成神你拿什么跟我抗衡?”
凌轻殷平静地看着他。
傅初嵇越想越觉得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已胜券在握压根不用再继续怕她“顾随之还差一点飞升了你呢?就连他都没办法阻止我你觉得你就可以吗?不过是送死罢了!”
凌轻殷眉目不动正要继续往前却忽然停下。
她眼里掠过一抹惊讶之色想说什么身影倏地从半空消失以血脉为桥梁搭建的展开到一半的万里传统阵也随之关闭重新收缩回令牌之中。
一块砖石掉落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背白皙漂亮的指骨支离破碎一把握住了悬浮在半空中的令牌。
掌心之中的鲜血和令牌上的神血洇在一起指骨不断用力像是想把什么融入体内一样——不对!不是好像!
大地开始摇晃深坑边砖石泥土往下滑落的速度
再一次加快。
傅初嵇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转瞬即逝,比风声还轻,他以为这是错觉,但紧接着,他听到了第二声。
哗啦!砖石下,一个人缓缓坐起身,全身断裂的骨头噼里啪啦不断长好,一只手中握着令牌,唇瓣微张,舌尖顶出含在口中的东西。
破碎的、黯淡无光、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红色晶体。
傅初嵇瞳孔紧缩。
那居然是魔骨!这东西不该随着顾随之的死被彻底损毁了吗?怎么可能还存在这世界上?
原本小臂长的魔骨被炸得只剩下指甲盖那么大小,脱离林慕口中时,自动自发悬浮在他面前。
那跪坐在地的人低低地笑起来,先是无声,渐渐成了大笑。
他摇摇头,笑出了眼泪。
傅初嵇惊悚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瞬,他分明从面前修为刚至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慕才多大?才修炼了多久?就算有天道加持,怎么可能……
傅初嵇的眼睛忽然睁大。
眼前少年低垂着头,被扯走了发带,三千青丝全部披散在肩头,蜿蜒垂落在地上,此时,那墨黑的长发从发梢开始,寸寸化成雪白。
他伸出手,触碰上了身前漂浮的魔骨。
那件本该是世间至毒、连傅初嵇辛辛苦苦练制出的蛊虫都奈何不得的存在飞向他,到了他手里,变得无比乖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化作点点星芒粉尘,渗透进他手心中。
他抬起头,表情平静如一潭死水,右眼中浓郁的血色从瞳孔深处蔓延出来,一点点染红那双清亮的瞳眸,左眼却保持着原样,只是瞳孔化成了金黄色。
垂落在地的长发无风而动。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修为节节攀升。
化神初期,化神中期,化神后期,化神期大圆满……
化神巅峰!
在傅初嵇的注视下,短短几个呼吸间,他的修为一连跨越了五个大境界。
这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他的衣袖被风扬起,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小臂,以及上面以神血写就的名字。
那是顾随之的名字。
“快打断他!傅初嵇第一次从系统那里听到这么急切的声音,“他在施展禁术!他把自己的命和顾随之绑在一起了,一旦成功顾随之的修为就会共享给他!
共享!顾随之已经到飞升边缘了
,林慕强行炼化魔骨之后修为已经飙升到化神巅峰了,再把顾随之的修为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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