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之的尾巴在被子上放松地拍打,不想搭理他这不靠谱的姐姐。
姐弟俩怎么也没想到,几千年没见,见面第一件事就是互相嫌弃。
凌轻殷觉得她这弟弟一点不知道节制。
顾随之觉得他姐真是想太多,这一天天的,他就没见过那个修无情道的修成这样,有时候简直跟个老妈子一样。
他懒得去提醒凌轻殷是谁压根不是她想的那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搁在林慕胸口上,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一睡,又是一个月过去。
林慕一直平稳的呼吸忽然起了波动变化,顾随之还以为他醒了,抬起头一看,怔了一下。
林慕的头发铺了满床,还有堆不下的,沿着床边滑落下去,顾随之捞起来了好几次,但他的头发太长太滑了,雪白的缎子似的,根本固定不住。
此时,这满目的雪白泛起一层生机勃勃的绿金色光芒,从根部开始,一寸寸往下,变为了原来的鸦黑色。
他短时间内吸收的灵力太多,现在才算是真正炼化为己用,补足了他用完禁术之后的亏空,也如这春日一样,焕发了新生。
顾随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刚复活那会儿什么记忆都没有,全凭本能做事,直到前不久才真正恢复记忆。
算算时间,也就比凌轻殷来的时间早上半个月。
那是一个早晨。
他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于枕边睁开眼。
眼前的画面从模糊到清晰,几缕雪白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摇摆,沉睡的侧脸映入眼帘。
窗外春光蒙昧,木棉花还没开,整个院子一片萧条。扶桑岛的人走的急,也念着林慕还在这里,没有叫人来打扫,院子里的杂草野蛮生长,荒草连天。
大概是林慕在这里的缘故,这各院子里的植物长的格外茂盛。
迷蒙春光洒在他身上,暖融融像融化的黄金,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风夹杂着野草的清香,他静静地感知着,四周的动静前所未有的清晰。
也或许是他太久没活过了,都快忘了活着是什么感觉。
心跳,呼吸,血液流动……
还有身边的人。
林慕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一手拢着他,睫毛在脸上打下阴影,呼吸轻缓,雪白的发丝压在身下,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几天不见就把自己头发都搞白了的笨蛋。
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顾随之
心念一动,还没来得及主动去探寻,大片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现在不再是一个灵魂,林慕也不再是以前的元婴期小修士,他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地进入林慕的识海。
但现在他只动了下念头,这些记忆就浮现了出来。
这种感觉简直奇妙。
他能感觉到林慕的呼吸,能听见他的心跳,就连最细微处的脉搏都清晰可感……却不是因为修为。
生命好像在此时变为了另一种形式。
不再是完整的、独立的,而是分出去一半,和另一个人的生命相连。
对方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
他从新奇到体验里拔出神智,蓦地撞入一片深黑迷梦的雾色中,林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静静地侧卧着,一只手压在脸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顾随之想朝他像以往一样笑一下,轻佻的,戏谑的,玩笑一样,问他怎么不说话。
林慕往前挪了一点,把自己的额头轻轻靠在他头上。
顾随之想好的话说不出来了,林慕闭了闭眼,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混账。
顾随之装死。
林慕才不管他,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一直麻木的神经后知后觉又开始抽痛,手落下去就再没收回来,搁在银龙的鳞片上,指尖紧紧抓着那片鳞,用力得手指骨节都在颤抖。
不止手,近在咫尺的呼吸也在颤抖。
顾随之装不下去了,主动靠过去蹭了蹭他,“没事了啊,别抖嘛,你抖的我心慌。
“……你慌什么?林慕沙哑道。
顾随之诚实地说:“怕你哭完伤感完就给我一顿揍。
“你觉得你跑的了?
顾随之:“不跑。
林慕睁眼看了看他,察觉到外面有人,压制下好情绪,把龙推开,起身收拾。
“你说的,等着,我把你往死里打。
等林慕挽披风一样、挽着短短几月就长大了好几倍的龙出门时,凌轻殷还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往屋子里看一眼,面上似有愁绪。
“所以,
鞠佑安坐在她旁边,捧着一袋刚出锅的肉包子,津津有味地啃着,“哎呀,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啦,就是不爱出门。
凌轻殷更愁了,“可这都一个月了,他们就这么……唉。
林慕:“?
门边的杂草足有他小腿高,淹没了他的脚步声,修为提升后气息自然而然隐
蔽,凌轻殷此时背对着他,也没能看见。
鞠佑安看到了,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然后继续啃包子,口齿不清地说:“一个月怎么啦?
修仙的人闭关个一个月不正常吗?虽然这是睡觉,但是没差别啦,凌轻殷沉睡那段时间,她不想修炼的时候,也睡过几百年。
“上次就一去三天,这次更……凌轻殷恨铁不成钢,“顾随之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克制。
顾随之冤得从林慕手下奋力挣扎抬头,长长一条龙幽灵一样凑到凌轻殷耳边,幽幽道:“冤枉啊。
“……凌轻殷回头,和龙头面面相觑,又看到他身后的林慕,脸色微红,咳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才你说我坏话的时候。顾随之缩回去,把自己盘在林慕身上,让他负重前行。
凌轻殷下意识反驳,“这是……
实话。
林慕道:“师姐,我只是……睡着了。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咬,一根稻草压不死他,但这未免也太……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算了。
他们没就这个问题再展开讨论,虽然鞠佑安后知后觉“哦——了一声,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非常兴奋地想要展开,但凌轻殷和林慕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她,谈起了正事。
“我来,是想邀请你到太弥宗小住一段时间,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林慕有点为难,“多谢师姐盛情,但我想先回家一趟。
“去看你母亲吗?
林慕点头。
他也没想到会一睡这么久,眼睛一闭一睁,整个春天都快过去了。
也不知道他母亲怎么样了。
凌轻殷道:“我路过林家时去看过她,她还没有醒,她……情况比较特殊,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体已经痊愈,但她的记忆完全混乱了,几段真真假假的记忆交织在一起,需要一段时间去梳理,等她自己梳理好了,才会醒来,这一点别人也帮不了她太多,她自身修为不错,可以自己解决,也不需要太多外力。
林慕也明白这点。
他比谁都知道林沁华混乱的记忆是什么。她活了近千年,这千年里的经历,还有幻境中一日百年,繁复凌虐的折磨,两段记忆交缠在一起,以至于她很难分清什么时候是现实,什么时候又是幻境。
比起她自己顺遂喜乐的一千年,反而是幻境里的经历更为刻骨,在她灵魂上烙印出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需要时间去适应。
去告诉自己,她已经重回人间了。
“我知道,我就想回去看看她。
不仅是林沁华,还有林誉和舅舅舅妈他们,之前的联系太匆忙了,虽然能从汇行山上的植物传递出的情绪中感知,林家应该没出什么大事,但他还是想回去看看。
凌轻殷也不好拦着,“那你去吧。
林慕道:“我会尽快来找师姐的。
凌轻殷这一个月也不是光在这等着。
她要检查之前封闭的、这个世界和外面联通的通道有没有出问题,还要处理一些烂摊子。太弥宗的修士也折损了几个,又重新复活,都要她去定夺。和林慕交代完就带着鞠佑安离开了。
鞠佑安给林慕留了一堆小零食,点心甜食鸡腿猪蹄一概不缺,让他带着路上吃。
自己则被凌轻殷牵着,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大力挥手,笑容灿烂,显然是对自己这位同道中人十分有好感。
“看路。凌轻殷无奈。
“不,你看,鞠佑安腰间的鞭子随着她的步伐跳跃,“我要看云。
两人的身影消失,林慕看向身上的龙,问道:“前辈,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顾随之心说完全恢复了你就真要打我了吗?
那必然不能啊。
他枕着林慕肩膀,语气虚弱:“还没有,我感觉我浑身没有力气,已经不能独立行走,需要有人带着……
戏还没演完,他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顾随之仰起头:“干嘛?龙的后颈不能捏不知道吗?
“为什么?林慕在他后颈上轻轻捏着,没用太多力气。
他还没听过这种说法,只听说逆鳞不能碰。
顾随之:“我哪知道,我瞎编的,别捏,好痒。
林慕松开手,把他翻过来打量,“怎么这么大,还能变成人吗?
这都快把他整个人盘起来了,不像之前那么方便带在身上。
顾随之懒洋洋道:“变不了,你将就一下。
林慕眸子暗了暗,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怎么长这么快?
顾随之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遗憾,明明浑身都被鳞片包裹,还是感到了一股寒意,“怎么?你蹂躏我上瘾了吗?
“是啊。林慕说,“你小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下。
他睡着之前顾随之还和他吵架,只是没吵赢,气得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赌气。
偏偏骨气又不足,转头
偷偷打量他看他有没有去哄。
哄了就端架子没哄就把自己气个半死。
这会儿再看手里熟悉的龙他莫名有点失落“我还以为龙族要几百年才能长大早知道你长这么快……”
“你要干嘛?”顾随之一个后仰。
林慕唇角微微翘起“给你喂盆盆奶。”
可惜他那会儿精神不太正常做事全凭本能不然顾随之落他手里算是完了。
也是天道不做人一声不响就关他三百年任谁被关这么久都不会正常到哪去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能变得足够强别说三百年千年又算得了什么。
剑修多出修炼疯子林慕更是其中翘楚把自己骨头拆了重组都做的出来这点苦修算得了什么。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傅初嵇不会善罢甘休墨知晏这个傀儡算是彻底废了等于把他暴露到了台前他一定会做什么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和一个修炼速度快得可怕的天才打擂台时间绝对比神血还珍贵。
傅初嵇多给林慕一天林慕的修为就会更高一分。他但凡不是傻了都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林慕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束手待毙。
承桑祁说他年轻真好但他可惜也就可惜在太年轻但凡他不是二十岁而是两百岁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他原本打算借刀杀人可惜傅初嵇这人就是属蜈蚣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连龙女也没能杀死他。
“!”顾随之挣扎“打住不准想我不喝那玩意儿!”
“等你问我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的时候
顾随之嗖地远离了他。
“吃糖葫芦吗?”林慕从鞠佑安留下的零食中翻找出一串糖葫芦。
火红饱满的山楂外面均匀裹着一层糖衣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某些人还做鬼的时候就是个馋鬼天天叫着要吃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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