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十个春天。今天刮台风,暴雨很久都没停,把我养的小叶赤楠都浇死了。童叔说小叶赤楠其实是一种室内绿植,我不该养在阳台上的。
前些天我梦到你了,你给我托梦,说让我找工作。你怎么知道最近我辞职了?工作一直在找,但找不到满意的,还有你能不能让我休息几天,毕竟要工作一辈子的,空窗几个月不违法吧?你在梦里还催我相亲结婚,那边也兴这个?我都二十八了,终身大事自己有把握的,只不过遇不到合适的,我是不会嫁的,这个你就别操心了。
上个月我搬回京市了,就住在原来我们那老房子,童叔帮忙简单装修了一下,弄得挺漂亮,真希望你能看见。你不用担心没人照顾我,我和童叔相依为命,过得挺好的,你就放心在那边吃好喝好,如果遇到好男人,也可以谈谈恋爱什么的。那边应该没渣男吧。
但千万不要再被男人骗了。
说了半天,你应该不耐烦了吧,我也要去吃饭了,不废话,明天再聊。
……
孙明天盖好笔帽,把信纸折起来,走到阳台边上。暴风雨停了,满阳台花枝摧折,地上零落了些花瓣和沾泥的草叶,一片枯败的景象。她蹲下身,捡起那些花瓣和树叶,用旧报纸包起来,扔进一旁废弃的花盆里。
这会儿风不大,孙明天静立片刻,然后从兜里掏出俩东西:一支打火机,一根黄鹤楼。
她咬住烟,揿下打火机,一簇火苗跳出来,她把折好的信纸凑上去,沾了火舌,然后默默地凝视着信纸燃烧的全过程,直到火星触到手指,她才惊讶地松开,任其飘落到花盆里。
写给妈妈的信,连同新落的花与叶,悉数烧为灰烬。
“明天!”
孙明天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把抽了半截的烟摁灭,藏进袖口里,心中倒数三声。
一。
二。
三。
大门豁然而开,童叔一手拎着菜篮,一手揣着钥匙,和阳台外的孙明天四目相对。
“童叔,回来了?”
“又抽烟!”
孙明天抬起双臂,贴近袖子使劲儿闻,只能闻到一股沐浴露的味儿,不由感叹:“童叔,你狗鼻子啊。”
“跟老烟鬼说这个?”童叔一件件往菜篮外拿东西,头也不抬,“戒烟那么多年,我做梦都能闻到那是什么味儿!”
*
居民楼年久失修,四处泛着股霉味儿,昔日的老邻居们走的走搬的搬,十年前这儿还算闹市区,如今彻底成了濒危楼盘,等着政府来拆的。
但童叔说,住这儿也挺好,清净,离地铁站近,方便孙明天以后上下班通勤。要是她早上起不来床,童叔还能骑车送送她。
说实话刚搬进来的时候孙明天完全接受不能,两居室简陋,也简陋过头了。四面墙角砖石裸露,墙皮脱落大半,天花板上挂着的蛛网连起来能织成盘丝洞,最要命的是南方湿暖,虫蚁猖獗,巴掌大的蟑螂能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也亏童叔有双巧手,又有副好身板。驱虫、打扫、漆墙、通马桶、购置家具,事事亲力亲为,而且坚持不让孙明天插手。于是孙明天在旁边吹着空调喝着果汁,没过两天这个家就焕然一新了。
*
自从搬来这里,童叔养成习惯,每周只买一次菜,一次买够一周的量,且需赶上周四下午集市大甩卖,一去就是大半天,往往收获颇丰,喜笑颜开。今天却不一样,孙明天隐约察觉到童叔周身无形的低气压。
厨房里,童叔在剁肉,早上孙明天说想吃饺子,下午童叔果然买了面皮、白菜和新鲜的猪肉。他手里拿着把方孔老式菜刀,往砧板上扔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条,埋头用力剁剁剁,孙明天从他拎回家的购物袋里挑了个苹果,靠在门边,看着童叔的背影。
五十好几的男人,老态初显,背微驼,两鬓斑白,好在男人个子高,又是干体力活的,从那紧绷的肌肉依稀可看出过去英俊的影子。
孙明天不喜欢下定义。童叔的年纪能当她父亲,但她从小到大,属实对“父亲”这二字没什么概念。她更愿意把童叔当作老师。
“笃笃笃”的声音忽然停了,童叔回过身来,骂道:“苹果没洗就吃啊!小心寄生虫!”
孙明天笑了,抬头将咬了两口的苹果往上一抛,再反手接住:“老头儿,谁惹你了?”
“就是那集市卖水产的老李,同样都是五斤的基围虾,凭什么收我一百,收那大妈五十?”
“老李和那大妈暗通款曲,愿意给人家便宜呗。”孙明天暗暗地笑,原来是因为这档子事儿,以童叔一毛不拔的性格,是该生气。
“这虾怎么做?要不要我帮你?”
“面皮还有一些,做个虾仁馄饨,”童叔见她要进来,连忙摆手,“出去玩儿去,别上这儿来捣乱。”
孙明天也不是真要插手,她刀耍得好,对烹饪却是一窍不通,还是歇着去,免得毁了这么多好菜。
她晃悠着回了房间,趴在窗台上,顺便把藏在袖口里的半截黄鹤楼拿出来消遣。凉风钻进来,吹倒案前的木质相框,里边并列摆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小时候的全家合影:在天安门广场前,妈妈抱着年幼的她,身后站着她的亲生父亲。如今双亲早不在人世,她那混账老爹死了无所谓,但她妈妈遭人背刺,坠楼身亡,十年前那个飘浮摇荡的雨夜,始终埋藏在她的记忆中,不曾忘记。
另一张照片则象征新生:照片中只有两人,孙明天和童叔。这是在医院病房里边拍的,孙明天穿着白色的病服,童叔坐在床边,对着镜头开心地比剪刀手。
那会儿她二十二岁,重度抑郁,大学毕业典礼结束后,她穿着学士服跳入黄浦江,被碰巧路过的童叔救下,算得上小死一回。
后来病情好转,孙明天发现自己还想活,把童叔当恩人。童叔不领情,口头上说说有什么用,她得拿出实际的态度。于是两人达成协议,童叔没儿没女,老婆早死了,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孙明天为报救命之恩,要努力工作帮童叔养老,童叔闯荡社会多年,可以教她怎么报仇雪恨。
“明天!吃饭了!”
“来了!”
她剥开一条口香糖塞进嘴里嚼着,掩盖身上本来就不浓的烟味,优哉游哉地溜达出去——灯火荧荧,炸春卷的香味扑面而来,勾人垂涎,餐桌对面的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正在播报晚间新闻。
“昨日凌晨,南临区国际金融大厦楼底发现一名坠亡女性,死因不明,警方正在全力调查中……”
“歌呢?”孙明天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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