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好，即使出了太阳也不显得亮堂，白色的太阳冷漠地挂在空中，跟光秃秃的停车位配在一起，越发显得门庭惨淡。
门卫小哥揣着袖子，不愿顶着寒风在门口站着，偷偷躲在里面，看到一辆车远远的来了，才赶紧冲出去站好。
赵庆国嘴里咬着烟，跟徐舅舅一前一后进了大观园的门，里面本来百无聊赖一堆堆坐在一起聊天的服务员们看见他们，赶忙站起来低头打招呼。
徐舅舅沉着脸：“今天还是没生意。”
“没办法啊，现在抓得紧，单位都不敢出来吃饭了。”赵庆国呸地吐了口痰，伸脚碾了碾，不远处服务员露出恶心却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每天卫生都是她们搞，但老板来了从来不注意，随地吐痰，扔烟头是常有的事，可如果他们看到地上没弄干净，张嘴就要扣服务员的工资。
“什么时候这阵风头能过去？”
“快了，快了，”赵庆国含糊不清地，“我家生意现在也受影响，前两天找了上头的人问了问，说这阵子查的严，没人敢往枪口上撞，等过几个月，上面松口了，大家就慢慢都出来吃饭了。别急，别急，啊。”
徐舅舅阴沉地朝他看了一眼。
这次酒店投资当初是要黄了的，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外贸生意刚赚了点钱就找赵老三把想投资的几个人又找了回来，为了让他们放心，也为了以后占利最多，他狠狠心出了大头。
谁知道突然天降横祸，遇到禁酒令的事，现在其余几个人背地里都在暗暗庆幸，没有套进去太多，唯独他……
“徐老板，”后厨小心翼翼地过来找他，他是赵老三推荐来的，说做海鲜是一绝，被徐舅舅重金聘用，此刻他面色有些为难，开口道，“批发商早上的货刚到，要找人结账，当时找不到你人，就先记账了……”
徐舅舅心头火起：“现在都没生意了，怎么还在送货？”
后厨解释道：“上次运来的那批虾，虾头开始变黑了，没办法卖了……”
“虾头变黑，泡药水就是喽！”徐舅舅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刚上岸的时候不就泡过一次，能保持二十多天。”
后厨的脑门开始出汗：“那种药水都是化学勾兑的，吃多了怕出事。”
“人家海鲜店都泡，也没见吃死人嘛，”徐舅舅快步走进厨房放海产的地方，指着虾说，“泡一次是泡，泡两次也是泡，多放药粉，搞得浓一点，下次就能隔久一点。”
“还有乌贼，啊，上次人家教了我一招，用那个、那个什么水泡，颜色就好看了，肚子也鼓起来了。”
后厨喏诺地应着，眼睛盯着地上的瓷砖，暗暗后悔怎么鬼迷心窍进了这个坑。
旁边赵庆国一个字不说，眯着眼吞云吐雾，欣赏店里的装修，一副撇的干干净净的样子。
徐舅舅交代完了，用毛巾擦了擦弄脏的手，告诉后厨：“下次让他们先别送货，要么就送一些走得快的。”
后厨只管答应，也懒得跟他说，海鲜运输货量越大，成本越低。反正这个老板一看就是外行，他又何必出力不讨好。
突然前门一转，竟然有客人上门，徐舅舅眼前一亮，赶紧从厨房出来，走到正厅，等看清来人之后，脸色又是一黯。
来的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妻搀着个老太，他们是城西本地人，两人都是附近工厂职工，今天是老太太七十大寿，夫妻俩咬咬牙，想着干脆带她开个洋荤，去这附近看起来最贵的大观园吃一顿。
服务员给三人上了茶，男的看起了菜单，女的则四处打量，看到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他们三个人，脸上露出一副犹疑的表情。
“给我来一个……这个辣炒花蛤，”男的仔仔细细看完一遍菜单，比较了下价格，“再要一个，油爆大虾——”
“虾子江里就有，何必来这吃。”女的赶紧一拉丈夫袖子。
“你懂个什么，这是海虾。”男的白她一眼，小声说，“而且今天特价。”
后厨倒是无所谓，有客人上门就去忙活了，徐舅舅在不远处听着，忍不住呸地吐口浓痰，厌恶地小声骂：“妈了个X ，穷鬼下什么馆子！”
女的耳朵尖听到有人在吐痰，站起来拉着服务员问：“你这后面怎么还有人咳嗽？卫生不卫生啊？”
服务员赶紧赔笑：“卫生卫生，那个咳嗽的是我们老板，他抽烟嗓子不太好，不进厨房的。”
女的不情不愿坐下来，按她的意思，给老婆婆过生日，买点好的她在家烧就行了，丈夫非要装孝顺，带老娘来吃饭，这种饭店一看就贵的要死。
果然吃完拿到小票，三个人一顿饭花了五百多块钱，女的差点没跳起来，问到服务员脸上：“你这怎么算的？虾子不是特价吗？怎么还要这么贵？”
服务员解释说：“您这个花蛤和虾都是按重量算的，特价也是这么多钱一斤，您还点了条鲜鱼，我们的鱼都是当天从海边运过来的，价格肯定要上去一点。”
男的好面子，过来拉老婆：“算了算了。海鲜就是这个价格。”
“什么叫就是这个价格啊！”女的憋了一肚子的肉痛总算发出来了，嚷嚷道，“什么鲜鱼，当我没吃过活鱼啊？你那个肉都是粉的，一吃就是冻的死鱼，不晓得冻了多久！”
男的拉着她赶紧走，她一路走一路骂：“黑店！骗钱！生意哪能这么做啊。来一个宰一个，啊？”
骂声渐渐远去，服务员忍着泪收拾桌子，后面徐舅舅脸色黑得吓人，嘴里一连串地咒骂，旁边赵庆国不痛不痒地安慰他：“嗨，都是住在附近的，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穷光蛋，本来就不指望跟他们做生意。”
徐舅舅深深吸了口烟，转头就往外走，赵庆国还在说：“再坚持坚持，啊，实在不行，大不了把酒店关了，等着地价上去以后把地转手一卖。”
徐舅舅冷哼一声，质问他：“当初说酒楼肯定赚钱的是你，现在说要关门的也是你，话都给你一个人讲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庆国牛眼一瞪，一股流氓匪气顿时也出来了：“你什么意思？想要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我哪晓得上面突然要严打？”
“你怎么不晓得，我侄女儿都听过！”徐舅舅脱口而出。
电光火石的，他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夏天，苏霄霄扳着手指一条条给他们列出来开酒楼的弊病，于是苏临阳最终打消了投资的念头，坚决不干了。
徐舅舅石化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时自己说什么来着？对了，自己说就算酒楼赚不了钱，光是等着卖地也能大赚一笔，然后苏霄霄说……她说了什么？
她说有同学爸爸在发改委上班，透出消息讲政府有意向发展城东，李嘉诚要买也是往东边买，怎么会跑去买城西的地……
徐舅舅心底丝丝缕缕冒出一股寒意，浑身像泡在冰水里，烟兀自一路烧到后面，灼痛了他的手指。
要是苏霄霄说对了的话……要是被她说准了……！
“老三！今天你就给我个准话，李嘉诚儿子到底会不会来买地？”徐舅舅一把拉住赵庆国的胳膊，像把铁钳一样牢牢箍着他，怕他跑了一样。
“你头脑有病啊是不是？我又不是李嘉诚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给你打包票！”赵庆国骂骂咧咧一把把胳膊挣脱出来，喘口气，问他，“你又听到什么消息？”
徐舅舅刚要说出口，突然又想到，要是赵老三听了这个消息，回头拉几个人撤资可怎么办，那这块肉算是烂在自己这口锅里了。
“没什么。”
徐舅舅牙根紧咬，眼底染上红色，几乎怄得要心头滴血。
他怎么就这么背！老天存心想要玩死他！
她怎么就这么背！老天是不是存心要跟自己过不去？
徐梦婷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脸色阴沉，几个男生好事地站在走廊两边，看到美女就要哇一声，徐梦婷一阵风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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