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了，苏妈妈早上在家大扫除，用布包着头，穿了身罩衣，拿根长棍子，先绑鸡毛掸子把墙角屋顶的灰都掸干净，再绑湿布条子去擦一遍。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和年轻人观念不一样，有钱也要自己打扫卫生，总嫌请阿姨来做事不够干净。
苏妈妈忙了两天，该打扫的都弄干净了，就剩下窗玻璃没擦，她攒了一堆旧报纸，第二天喷水一擦就行。
忙了大半天，苏妈妈脱了罩衣，给自己泡杯茶，想着总算能坐下喝口水吃点饭，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
苏妈妈头巾忘了取，随便挎个包就匆匆下了楼。
电话里徐姥姥哭得像是要晕过去了，问也说不明白，只说家里大祸临头了，不得了了，让她快去救人。
苏妈妈以为徐舅舅出事了，吓得魂飞魄散，水忘了喝，拖鞋都没换就这么跑出去打车了。
一到徐家，徐姥姥给她开的门，哭得脸上浮肿，老态顿显，头发也蓬乱着，吓得苏妈妈一叠声地问：“妈！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徐姥姥不说话，闷头往里走，苏妈妈刚进客厅，就见徐舅舅突然矮身下去，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姐——”徐舅舅号哭着，“姐，你救救你弟弟吧——”
“怎、怎么了这是！”苏妈妈急得赶忙去拉他，却拉不起来，徐舅舅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哭着说：“姐！我对不起你姐！这回我是真没办法了，你帮帮我，你不帮我我全家老小只好去跳江了……”
“帮！帮！我一定帮！”苏妈妈满口答应，徐舅舅才起来。
苏妈妈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手忙脚乱去拉徐舅舅，不小心拉伤了筋，现在手肘那痛的厉害。
徐舅舅收了眼泪，陪苏妈妈坐在沙发上，期期艾艾把叫她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五十万！”苏妈妈倒吸一口冷气，惊道，“你怎么会欠许剑刚这么多钱？”
“一部分是上一笔单子加工厂的费用，还有一部分是以前欠的赌债……”徐舅舅闷声说。
苏妈妈失声问道：“你又去赌了？还玩这么大的？”
“不是，其实没输太多，”徐舅舅解释说，“只是我当时钱没带够，就找许剑刚借了钱，他那边利息高，利滚利，所以变得这么多。”
徐姥姥在一边默默垂泪，这时开腔道：“别活了，一家子都别活了。”
她表情木然，声音嘶哑：“我早说了，你迟早把一家拖死，我这就带着婷婷去跳江，死了就不用还钱了，干干净净。”
徐舅舅哀求姐姐：“姐，你不晓得许剑刚这人多毒！我跟他做生意，被他骗了，跟我报价狮子大开口……搞得我开厂到现在也没赚到钱，现在他天天找我要债，我实在拿不出来，他就威胁说要找人来弄死我……”
徐舅舅声泪俱下：“我也活了快四十年了，回本了，死就死吧，但是老娘跟女儿怎么办……”
苏妈妈被他们包围着，心乱如麻，她也听说过一点许剑刚的事，不是个善茬，黑的白的都有关系。徐舅舅要是欠他的债不还，真有可能被人套在麻袋里扔到江里去。
“我……我上哪找五十万给你？”苏妈妈呐呐开口，话语里透着苦涩，“上次三十万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家里两个看我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苏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买菜，其他的钱我也拿不到。”
徐姥姥和徐舅舅对看一眼，问道：“他银行卡不在你这？”
苏妈妈摇摇头：“银行卡里没钱。他现在公司的账都走另一个户。”
徐舅舅忍不住问：“他公司现在效益怎么样？”
“不怎么好吧，”苏妈妈苦苦思索，“你们不在厂里以后，我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好像前两个月碰到过小余一次，说单子少了好多，厂里人都等着没事干。”
徐姥姥的眼里划过一道亮光：“那，苏临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要卖厂房那块地的事？用卖地的钱去还贷款和债务？”
“卖地？”苏妈妈惊愕地说，“他卖地干什么？那厂怎么办——哎你让我想想！”她突然想起无意中听见苏霄霄在书房跟她爸说起地的事，可是当时她听的明明是要买地……？
等等！效益不好怎么可能买地，他们商量的肯定是卖地的事情，一定是她听错了！
“是！是！我是听见老苏在跟笑笑说要卖地！”苏妈妈激动地说，“妈你说的没错，老苏估计就是想卖了地还钱。”
成了！徐姥姥几乎要笑出来，她狠命绷住，再瞪一眼儿子，让他把露出的笑容憋回去。
徐姥姥挨着苏妈妈坐下，跟她推心置腹地交待了一番，母女二人一直谈到傍晚。
等苏妈妈从徐家出来，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她从早上到现在，一滴水米也没进口过，喉咙火烧火燎，胳膊肘阵阵的疼。
***
苏爸爸最近心情很不错。
网店交易量上升之后进入良性循环，他才算见识了平台的算法，深刻认识到网络的流量有多么巨大。
即使花街横尸遍野，人民也不能光着身子上街，经济衰退也不是世界末日，感恩节圣诞节元旦情人节还是得过。
况且世界上的进货商不光只有灯塔国，日本韩国中东欧洲非洲人家也要穿衣服的。
所以即使削减预算，生意也够他做的，比往年还忙上许多。
不过财不露富，苏爸爸现在合作的厂家都是后来认识的，虽然要跑的远一些，但厂子正规规模大，设备完善，面料选择多，存货够，能做的工艺范围也广。
于是在一众摇摇欲坠濒临倒闭的外贸企业里，苏爸爸悄无声息地多招了两个业务员，因为即使余姐小张小付都跟着杨辉接订单，单子也做不过来。
苏霄霄建议苏爸爸选择跟几个品牌长期合作，占领在外贸市场上的份额。苏爸爸听了女儿的意见，那些老牌子服装都有常年用的工厂，苏霄霄给他推荐了几个刚刚建立品牌，或者新进才打算进军华国市场的牌子。
苏爸爸刚跟他们签了合同，苏霄霄又源源不断地提出新方向。
“以后时间长了，我们还可以打出名号，专精做一类服装，”苏霄霄胸有成竹地说，“比如运动类。”
“运动服？”苏爸爸糊涂了，就那肥肥大大的上衣加裤子，绣条边加个标签，还用得着专精？
苏霄霄笑而不语，随着华国人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中产阶级用来彰显小资品味的消费升级能带动的商机实在太多了，等到著名的柠檬瑜伽裤风潮刮起来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运动类服装可以发挥的空间这么大，利润这么高。
公司一直在赚钱，苏爸爸走路都带风，盘算着是不是该换辆车，可苏霄霄干脆否决了，跟他说把钱都用来买地。
“买地不如买房了，”苏爸爸说，他把水果削好端给女儿，两人一起在书房看账，“刚好我也有这个打算，家里这套房我跟你妈就一直住着，我给你看好了一套新楼盘，就在江边上，江景房，刚刚开发好第一期，过两天叫上你妈，一起去看看。”
苏霄霄一愣，她还没想到买房的事，心心念念都是地：“家里有的住，着急买房干嘛啊……”
“怎么不着急，”苏爸爸瞪她一眼，絮絮叨叨说，“转眼你就要上大学了，我先给你备上。以后你要考去帝都、海市，都随你，毕业了想留下也行，爸爸给你在那再买个房子，这套就留着等你回来住。你要想回来，那自己有个房子，干什么都方便。以后结婚了，不开心还有个地方去……”
苏霄霄默默听苏爸爸唠叨以后的事，处处都是为她打算，心中一片暖意。
“现在地便宜，”她打断苏爸爸，强势地铺开吴市地图，用手点着东边，“我们先看看地。”
“买房了再买地，”苏爸爸不容置喙，“地又没长腿，不会跑。”
地是不会跑，可是会涨价啊，苏霄霄默默内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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