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醒了!快去喊使君!”
里间的侍婢鱼贯而出,又有另外一波候在外间的仆妇依次入内,床榻前登时闹哄哄起来,像是怕吵了帐内美人的安宁,即便激动不已,也都细心地压着声调。
晞婵还未完全睁开眼,她还沉没在那种虚空无托的窒息感里。似是死前的那滴泪引起的,也似是那支冰冷的箭刺穿咽喉引起的。两者并行,令人如坠深湖。
她拼命挣扎,奋力往上游,却都挨不过脸上的湿润,身上的沉重,还有窒息般的心痛。
向湖底沉没的那一刻,她最怕的,便是那滴泪。透体沁凉,触感清晰。
在她绝望崩溃的最后一瞬,湖面上突然多了一束圆状光线,斜斜地穿透湖水,照在了她的脸上,在湖中怎会有如此强烈的光线?
她闭上眼。
再睁眼时,竟是她十五岁未跟徐昴前的闺房。
耳边也突然响起三年不曾听见的温暖声音:“女郎?女郎?”
晞婵缓缓掀开眼皮,一半老妇人焦灼站在她床前,皱纹几缕的面上担忧亲切。见她醒了,婉娘转忧为喜,为她拨开眼前碎发。
她怔了怔,有气无力地道:“婉娘,你变年轻了。”
婉娘先是愣住片刻,而后不疑有他,只当是小姑娘嘴甜,笑道:“女郎不知,老妪今日对镜梳妆,才注意到鬓间的白发又多了好些,正愁着呢,若是女郎能好好将身体养起来,老妪不定能开心到年轻上一轮。”
苏夫人去的早,晞婵自小是被父兄惯大的,虽性格温柔恬静,但却不是个安生的性子,调皮逞能,那是常有的事。
为此穆豫州没少头疼跳脚,偏她兄长也是个一颗心偏到天上去的,更别提管教了。府中跟着晞婵的仆从,日子也艰难,上有大祖宗,下有小祖宗,哎,两难啊。
好在晞婵出手大方,赏钱是从未少过的。
晞婵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这里既不是阎罗殿,也不是天上宫,而是她在世间的、真真切切的豫州府家中。
她急忙坐起,视线在里间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婉娘她们,竟都还是几年前的模样!
那她呢?她还活着。
晞婵飞快掀开被衾,下床连鞋子都忘了穿,便往梳妆台那飞奔而去。里间惊声四起,乱成了一锅粥,仆妇皆大惊,跟着她围拥而上。
只见黄铜镜中的她,正是豆蔻年华,素衣嫩肤,再不是二十那般爱着红衣的模样。
晞婵惊喜站了起来,也不管房里站了多少杂目,拉住前面的婉娘,言急情切:“婉娘婉娘,今夕是何年?”
一众仆妇议论纷纷,暗叹晞婵是不是落水把脑子给淹坏了。
甚至有人发出可惜一叹。
婉娘斜目瞪了她们一眼,让房里的女婢遣走众人,才回过头,恭敬笑回:“回女郎,现在是永嘉三年,春三月。”
“您刚落水,还是快些回床上躺着,莫要着凉了才好。”
晞婵心中一喜,又很快沉重起来。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多半接受了自己重回十五芳华的事实,便走至床沿坐下,默默捋了捋思路。
上一世她十五岁落水那日,醒来后约莫傍晚时分,有豫州兵快马加鞭来报父兄等人,并州蒋济攻伐徐州不成,本欲无功而返,却听谋士献言,转道攻起与之相邻的豫州。
并州兵力雄厚,当今天下大梁王室形同虚设,诸侯以匡扶大梁为名,竞相兼并州郡,自领州事,她十五岁那年,最为强劲的,当属北并南荆。荆指荆州李覃,并,就是那并州蒋济。
而豫州地广物丰,米粟量产,兵力充沛,然深处中原,既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晃眼的靶子,因此即便天下大乱,也未曾有人先打过豫州的主意,权当是暂放在大梁王朝的“上清童子”。
此次蒋济悬军远征却兵败下邳,威名大损。过泗水,转道攻起豫州,定有借此重新树威之意,好按下周边的群狼环伺。
想到这里,晞婵顾不得身体的虚弱,一边快速着好衣装,一边问站在一旁茫然不解的婉娘:“婉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女郎将醒前不久,老妪方闻谯楼鸣鼓,现应是酉时三刻了。”
晞婵动作一顿,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晚了。
这时父亲多半已在前堂同帐中部下商议对策,想必还是同前世一样,保守不迎,求助于在雍州担任要职的徐昴,殊死一搏。
但在这之后,一切都......
她慢慢插上最后一支银簪,望着镜中尚且稚嫩的自己,沉吟几许后,微微侧头,吩咐身后的婉娘。
“婉娘,你去把我与徐昴的婚书取来,就在那只八宝匣里。”
婉娘不明所以,又忽而了然,欢心快步走去拿了,回来递与晞婵。
“这婚书还是女郎从府君手里要来的,说要亲自保存,如今放在徐公子送您的八宝匣里也有些时日了,女郎常取出查看,今日怎突然又想看了?”
她打趣一番,不曾注意到晞婵平静的神态,皱眉惊讶道:“哎呀,瞧我这脑子,女郎落水一事徐公子尚未知晓,若知道了,定心疼死。”
却见晞婵并未拆开,只随意塞入袖中,起身往外走去,走之前吩咐婉娘将那八宝匣赠给街头要饭的乞丐,让他们当了寻个活计生存。
婉娘心头一震。
八宝匣平日里女郎最为爱惜了,怎突然要送人呢?
还是送给非亲非友的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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