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息确信无误?”
那人禀道:“卑职亲眼看见那李覃与段灼等人急往贾公处去了,且帐内谈话因他们情急声大,卑职隐约听见两句,贾公抱病卧床两日,李覃听后,还发了大火,想必果真贾公情况危急。”
徐昴与司马倢各自沉吟,安静半晌,司马倢复问:“可有打听虚实?”
“自是有的。”小将点头,将买通贾公医师,又亲去观察他随侍从人的神情举止,方知他的确时日无多,已是重病在身的一段前后详细说了。
司马倢听了,沉思仿佛自言自语:“贾昀本就有肺疾,闷不得,需得有人常在身边看侍,如今雍州这边偏西,荆州军驻扎地又在险厄,他这老毛病倒确有禁不住的时候。”
小将领命退去。徐昴怅然拍案道:“此事太过突然,可惜贾昀这一人才,不能为我所用。”
司马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笑道:“但若贾昀一死,李覃相当于没了左臂,只待那贾昀魂归西里,我军趁势偷袭,彼时荆州军正是悲伤忧恐,防不胜防,使其溃散,不过手到擒来。”
徐昴也是一笑:“怕他作甚?那贾昀已是卧床不起,将死之人,不若趁此时机,尽快夜袭,否则那贾昀若福禄深厚,他又多懂奇术捷谋,能力挽狂澜从阎王手中夺回一命也不是没可能。别忘了当初李覃性命垂危,料谁都觉活不成了,偏这贾昀执着,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设九烛摆香案,竟被欧阳先生救了回来。”
“话虽如此,还是要等郑娘子那边准备停当再行动,确保万无一失。”司马倢眯目想了又想,颇为费神道,“贾昀神机诡端,屡出奇策,别人想不到的,他偏有那个胆量去做,这也是天注定的人杰,譬如断桥引石连追兵西走,实则段灼在东,并未过桥,这就叫做障眼法。如今又怎能保证,他这般一个人物,此“病”非蒙我等耳目呢?”
徐昴亦有此想法,便道:“既有坚壁而守,必有一方着急,不防是他们的计。依我之言,等郑明月事成为一,自作防备为二,如今两地相近,与贼营相去不远,中有渭水,不若另让旭一率军潜济登岸,沉舟焚梁,悄去南面埋伏,傍渭水排兵布阵,以作包围,堵死李覃退路,我再领军北上,与其正面交锋,夜袭贼必慌矣,退时前有我,后有旭一,两面夹击,敌必溃散。”
听了徐昴一席言,司马倢震惊不小,只也不敢表现。
他竟不知,自家主公还有脑子这般好使的时候。
司马倢正有此意,两人议定,当即悄然安排兵马,准备夜袭李覃屯营。
......
日落西沉,魏兴忽有快马来传。
李甄窈正陪晞婵读诗消磨,本就不大耐得住性子,听见有信,忙将诗书搁下,拆信来看。
看罢却是大喜。她趴去对面晞婵面前,待晞婵拉下书,露出意犹未尽的茫然双眸,李甄窈笑道:“是阿母来信催我回去的,但这只是其一!阿母特意在信中叮咛,别让我胡闹扰了嫂嫂清静,再则阿兄出征,嫂嫂一人在这边没个照应,阿母的意思是想让我陪嫂嫂一块儿回魏兴住着,等阿兄回来了,到时再回襄阳。”
经李覃告诉过她陆卓皓的那一档子事儿,近来又要多加防备,晞婵这次特意拿过信看了看。因先前刚入李府被陆夫人陷害阁楼钥匙那次,她有见过陆夫人的笔迹,这会儿倒不难认。确是陆夫人亲笔信无疑。
但晞婵只是放下,轻笑没伤和气:“我在这边倒一切都好,一应东西都有人打点,无聊了也有的打发,就不去魏兴烦扰了。何况你阿兄走前特意叮嘱,若回来了却不见我,不知还要怎样焦急,便是留话,他那脾气你们也清楚,少不得恼火。”
见晞婵拿李覃出来作挡,李甄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没趣捧着脸,发出感慨:“曲流觞他们先前都已自行回去,而今我也要走了,哼,倒不如烨容那小孩儿,与嫂嫂更亲近......嫂嫂真的不能陪我一同回去吗?可以把烨容也带上呀!”
“说到这里,我倒又想起一条来,”晞婵笑了笑,手指微曲,敲了一下案上书籍,“烨容正在这边学堂求业,好容易才安稳下来,与夫子正是良师益友之交,不便半途而废,又要耽延精力时日,他虽灵巧,却总归不好。”
她又拾起一旁的荷包,上面绣着花卉,弯唇安慰:“如今好歹有我在,回来吃食功课都能照应,到底不比在魏兴差多少的。这是荷包,知道早晚有这么一日,提前做好送你带的,快看看可还喜欢?”
李甄窈不胜惊喜,忙双手接过一看,只见小荷包做工精细,上面绣着清浅梅花,极是漂亮细致。她吃惊道:“梅花?”
嫂嫂居然还记得她那日选了梅花的牌子,又多加夸赞。
晞婵随口应了,笑而不语,只是继续拿起诗来翻看。
少许,晞婵思忖半晌,下榻自去箱笼里取出好几样东西,李甄窈随便拿了几个瞧,竟都是名贵字画,有些更是前人绝迹,想来是晞婵收藏日久,极为喜欢的。
李甄窈不知这是何意,茫然看着晞婵来来回回,大方把这些东西都摆拿出来。她倒想帮忙,只是这一应字画皆非凡品,又是被珍爱着的,不好擅自行动。
末了,晞婵坐上榻,饮茶歇息润嗓,随手一指道:“这些你带回去吧。既给了你荷包,哪有不孝敬长辈的道理?你阿兄出征悬军远征,一年有半载都不能亲身孝敬,如此也能聊慰双亲思儿终老之心,亦算作你阿兄的心意。”
李甄窈听了,半忧半喜。喜的是她这嫂嫂虽年小却能有此心周全,忧的是阿母昔日过分刁难,可能即便是嫂嫂这样性子好的,也无法再对此毫无芥蒂。然而嫂嫂却仍能做到这般周全地步,甚至待烨容和她亲如一家骨血,大概......
她看向神色温柔的小姑娘,无声慨叹。
——大概很爱阿兄吧。
兄长嫂嫂感情好,李甄窈自是喜闻乐见,便不好拂了晞婵美意,一应接了,待走时装上。
......
李甄窈依依辞别,一路走过半程,临到山坳处,忽从林中冲出来上千凶悍人马,皆手持弓箭,四面埋伏袭击。
除却李箖琅安排的数十名家将,晞婵又另添了君侯府许多精兵强将护送。
然而此刻寡众悬殊,她本以为随行人马已经有些过多招摇,殊不知强盗横行,危机四伏,这也就罢了,为何能有上千人之多?!
林管家亦随了来,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心神俱乱:“莫非这是捅了强盗窝子?!”
再怎么着也费不上这班乌压压的一群人啊!
还都手持弓箭,似早有准备。然这条路他早先已打听过,并无重官富商经过,想是顶多只有小喽啰打劫,故才不避日子启程。
李甄窈一脚踹开轿门,闪身出来,拔了佩剑,眼看没有逃生之路,便将一应随来的女眷轰赶上车,让同样没寸铁的林管家亦上车照看,自去领家人应对。
正是酣战之际,只听身后车马翻腾,惨叫厉厉......
李甄窈大惊,回过头去。
......
君侯府,蒹葭院。
晞婵正在侍弄花草,忽见一名君侯府将士装扮的人随婉娘急步过来,浑身凌乱染血,面如土色。
她眉头一紧,料是有事发生,待两人走近,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将士愧不成言,抱拳跪道:“卑职失守!遵女君命护送甄窈姑娘,行至石头林,不知从哪来的野寇,竟有千人,因寡不敌众,又有一应女眷需得照应,甄窈姑娘分身乏术,被,被那些贼寇掳走了......”
晞婵脸上血色尽失,心知这将士是拼死赶回求援,当即传唤上一队人马,又给魏兴传去消息,因不放心,不可能坐得安稳,人又是来看望她才遭此一难,虽说有李覃提醒在前,但这时却没法再顾及这些,少不得亲自领着人去寻。
只得以万事小心些为防。
何况上千人,若是寻常打劫,寇贼何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只怕打听到消息,提前埋伏,故意把人劫走,一时半会儿不会伤人。怕只怕如今李覃正与雍州打得不可开交,一旦此事是冲着他后背来的,可如何是好?
她必须尽快找到甄窈。
一行人赶来石头林,却见尸横遍野,景象凄惨。
晞婵下了车,观望四周地形,命两队人马分头搜寻,自在此等候。据那将士所言,强寇装扮并不似襄阳,也不似魏兴,倒像荆州以外的贼人。以她之看,这起人费如此大力劫人,却不等过了魏兴,而是刚出襄阳,不大可能是冲着魏兴李家来的。
很有可能,是君侯府。
为今君侯府,李覃不在,只她与烨容相伴,自然不可能是烨容。
“......”
晞婵抿唇沉默良久,若是找不到人,只有押这一念,等那些人回来谈判。否则要么李覃会被威胁,要么甄窈就危险了。
等了有几炷香,两边队伍都回来禀说未果。
晞婵点点头,心中已有揣度,吩咐道:“做好防守,那些人想必还会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前面洋洋洒洒走出乌压压一片兵马,为首的女郎黑纱蒙面,拍掌娇笑:“晞婵妹妹果然聪明,既然知道,又为何前来呢?难道是我逼着你,要你非来不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晞婵妹妹可冤枉不得我,若一命呜呼了,也须怪你自己甘愿以身入局,一命换一命了。”
君侯府诸将飞快围护起晞婵,拔刀守卫。
此女嗓音虽哑,然而却不难认,晞婵不见她面容,也便不再纠缠,只是抬眸问道:“甄窈呢?”
郑明月握紧缰绳,笑道:“昔日我在李家,那小妮子没少给我难堪,今日她落在我手,岂能便宜她的?自是给了她一些苦头吃。不如我再割掉她一只耳朵可好?”
“既是为招引我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累及无辜?”晞婵抬手,抚了下头上珠钗。
左右两名领将看见,默默把紧钢刀。
郑明月招来身后那人,吩咐两句,不消多时,李甄窈便被蒙眼堵了嘴,束缚着带上前来。她嘶哑一笑,犹如鬼魅:“若不是此,又怎能引你出重兵把守的君侯府呢?故为今倒也好说,放她走,你过来。”
李甄窈听见,拼命挣扎,有两个人死死将她押住。那边晞婵不期看见她身上的鞭伤,目光冷下,直望着那马上蛇蝎女郎,似是很好说话:“可以,但你人多势众,需得你先放人,否则我宁愿一死,彼时你拿什么来威胁李覃?”
郑明月心中大骇。
“你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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