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林,野花密布,荒草丛生。
远近起伏的坡脉遁入玉伏山脚,骏马绕林穿行,卷起接连迅风。
行至一处,李覃勒住马,向山上一望,只见雄飞雌从环绕花林之间,长久不绝。
“不必再前。”他盯着那处,举手喊停身后人马。
春日,林中朵朵粉红缀卧其间,李覃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向坡下的平地,那里流着一条清澈小溪,泉石相击,岸边芳碧如茵,浅草不及没马蹄。
看罢,他下马拿过一弓箭,从地面随手捡了块石头,用常备的细麻绳绑牢在箭矢上,大力拉开弓,朝林鸟聚集最少的那片凌厉射去。
现下四处安静,鸟惊已定,八成是往远受惊之地降落栖息,另一方自然就是......
李覃才收弓箭,对面山坡上忽然有了动静,转眼间,成百上千的黑线自林上弯弧抛出,箭雨如飞密集。
“别退!冲去近处。”
众人皆有经验,只是箭多生惧,听此心中有定,便一咬牙紧随为首的李覃径直冲去,避开射程,丝毫不敢变道歪扭,恐生不测。
李覃首当其冲,一把剑杀开许多箭矢,后面一群人负担少些,倒不难应付,故到了对面,人马齐全无损。
只见前面山坡半腰处,几树花枝后藏匿着数人,唯有中间那个裙摆是女郎装扮,余皆黑衣甲盔。上半身并不能望见。
李覃心动,亦欲上前,后面领军见了,忙把人拦住,低声提醒:“主公,恐有诈!”
否则离得这般近,对面那些人却为何一声不吭?就连挪动一下,也是没有。领军凝目看视四方。
李覃是过忧则乱,听此也反应过来,急将手中缰绳缠握,静候其变。
不远处,平原地动。
从山坡半腰向下望,一览无余。李覃目光骤凝,欲向下奔驰,然后背必将受敌万箭齐发,为今形势,若想顺利下山,少不得一战。
领军见了,冷笑道:“看来这徐昴本就有两手准备,才引主公上山,弓箭手齐备,自率军前来应对,以致主公腹背受敌。”
李覃望见黑压压一片中突兀明媚的那道身影,眼尾厉色闪过。他“噌”的一声拔了剑,策马身先士卒,往山上稻草假人那冲去,沉声一喊:“战!”
一字暴戾,鸟飞山惊。
将士们士气大振,不顾箭雨石林齐齐向前进发:“君侯胜!君侯胜!”
若有一位强得可怕之人率领,何人肯自轻妄自菲薄?便是前面刀山火海,也矜傲造骨,只管随头儿一往无前。
故有军轻易溃散,亦有军百遭磋磨,却丝毫不减英雄气,自认死得其所。
晞婵远远的,清晰听见了李覃的声音。
她默默垂下了头,两眼通红。既知他可能已经看见了她,又心下喜涩他安危无恙。涩的是显然他们正在面临险境。
徐昴偏要她抬起头,往那边看:“惊惊以为,李覃能下山否?”
晞婵眼神一恨,低颌张口,死死咬住徐昴手,他却不怒,反而爽声畅笑,在她耳边饶有兴致低声道:“待除掉李覃,今晚红床暖帐,自有你咬的时候,只怕到时你还怨我逼着你。惊惊以为如何?”
听此,晞婵眉毛直皱,当即嫌恶地偏开头。
徐昴懒洋洋睨了眼,目光冰寒,只是身前女郎看不到,便是周围旁人,也只当他并未发怒,温和如初:“让你咬,但若是为别的男人,我会先杀了他,再教你该怎么欢喜我。”
不一会儿,远山烽烟狼起,树倒连绵,群山呼啸呐喊。
千军万马正在赶来。
徐昴眉心立蹙,命两个哨兵快马前去打探,尚未派出,只见对面亦有两匹快马奔来:“报——!”到地飞速下马跪禀,“穆氏父子来助李覃!”
别说徐昴,就连晞婵也是一愣。
徐昴大怒,恨穆氏父子反复无常,但正因其左右摇摆,若今日杀了李覃,穆廷年自会退而求其次择他徐昴为婿,毕竟裴度空挟天子,却无多大兵权,这世道,有兵权才算王者!况他与晞婵,青梅竹马,必有情谊在。
他还是不信,平白无故的,她就这么抛弃两人之间的感情。
等李覃死了,惊惊必然再没顾虑,不受其势力威胁,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即刻上山,杀了李覃!”
……
红花纷飞,血色尽染春山。
李覃提剑站在横七八竖的尸堆间,乌金冠带聚发,衣袍烈烈。他脸上,手上,都是敌军的血液,没有人知道,短短几时,他在春杏林杀了多少生灵。
只能见敌人血流下山,蜿蜒盘旋,汩汨撞石。
似是杀红了眼,才闻身后有声,他回过头来,神情木然。晞婵不知为何,只是见了这样的李覃,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夫君……”
她不要他变成这样。
以前的李覃,目有苍生,残忍却心怀怜悯。然这时的他,眼中只有杀欲,甚至让她陌生,并不像那个活生生的李覃。他看起来……
徐昴笑道:“疯了?”
晞婵从他怀里拼命挣扎,徐昴冷眼看着,忽然低头咬上晞婵右肩,力度不轻,似是有意让她痛呼。她咬紧牙,不愿让李覃察觉。
然而无可避免的是,他实实在在地看在了眼中。
李覃握剑欲碎,直瞪着那一幕,周身血气浓重,一刻不停地催发体内狂躁。
他疾步跑来,身后属下皆劝阻大喊,都化作春杏林的一阵风,风过无闻。李覃谁也不见,只凝望着眼眸通红的女郎,迎着万箭闯去。
晞婵抓破了徐昴的脸,下马跌在地,又不迟一刻地起来,向那个已身中三箭的男人跑去。
徐昴目眦欲裂,然拦阻已晚,下意识青筋暴起地喊:“晞婵,回来!”
惊恐之下,他高声命道:“停箭!都给我停箭!”
只万箭交替齐发,已经发出的层出不穷,岂能中止?徐军瞬时收了弓箭,两方停战,皆往箭矢落下的中央看去。但见那位威高震天的第一枭雄,与那位美人晞婵,没有一个怕万箭不得好死,只不顾一切地奔向对方。
李覃又何能不慌?然这时并没给他反应的时机,只是尽快在她步入箭林之前赶去,抱藏在怀,大手按护住晞婵的头部。
也在这时,另有一方飞马传信,说是姚崇率军袭击屯营,徐昴不得不回。
然姚穆二人都已到来,孟获却尚在途中未及赶到,明显胜败已定,徐昴哪里有心再徒劳返还?他只将兵分去六成,留下四成追杀李覃,秉着“擒贼先擒王”的希望,纵马领军厮杀。
李覃为给姚崇灭徐保障,领来的人马自是不及早有准备的徐昴多,此刻敌众我寡,极难对付。正所谓“三十六计逃为上计”,他对各路地形熟悉,即便不熟悉,也能以经验判断方向所处,何处有什么。
周遭唯有东南方向林密而山高,人马易上山,却不易横走,李覃看准时机,左臂揽紧晞婵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右手以长剑相护,往那里奔去。
李覃麾下将士见了,忽如蜂拥,挡下成千上万的徐军,刀光剑影,血光直冲云霄。领军道:“我们来掩护女君和孩子,君侯快走!”
他们都明白,此刻为何而来,李覃又为何而走。正如他们掩护手无寸铁的弱力母子,主公走,并不为他自己逃出生天。
李覃没回头,却悄然掉下滚滚一滴热泪。谁也没看见,包括他怀里的晞婵。
到了悬崖前,只要在此等候穆廷年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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