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法天怨早已长成赵刑西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与他同生共死,赵刑西没法彻底消灭他,因为那就等于消灭他自己。
但他做不到,不代表不可以借力打力。
他将定法天怨禁锢在翅膀尖,慢悠悠地看着浩浩荡荡围攻而来的魔族,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入魔的狼妖,举着从同族嘴里敲下的狼牙棒朝他猛挥过来。
“哎呀,多谢你替我动手。”他笑眯眯地说道,拎着定法天怨迎上去,两股黑气相撞,狼魔当场毙命,定法天怨的影子却也淡了一分。
定法天怨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阴损的招用在自己身上,顿时咆哮如雷:“赵刑西!你疯了!你以为你的修为都是怎么来的,我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哦。”赵刑西扇动翅膀,优雅地在空中翻了个身,躲过一圈魔族群攻,又将定法天怨送出去,“那不好意思,谁让你惹到我娘子了呢。”
本来他以为定法天怨只是一道模糊的阴影,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话。今天这玩意能在他脑子里发号施令,明天是不是就会夺舍?
这团魔物本就是诡谲的存在,别说魔族,就是心有怨气的普通人也会被其附生。心性使然,赵刑西身边得用的又全是偏激之辈,花清浅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他只能趁机送她走,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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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道长是赵刑西编出来的,花清浅向北突围后,自然找不到什么援兵。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诓,果断朝最近认识的大妖与散仙传信,以人情和法器为交换,集结了短时间内可以集结的一切兵力,转头反攻回去。
但等她带着大军回到赵氏医馆,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准确来说,整个小镇都被扫荡一空,到处是断肢和居民的人头,没有留下哪怕一个活着的生命。
魔族如潮水般袭来又退去,还带走了赵刑西的踪迹,只有医馆外一道藏青色的衣角半截埋在地里,上面满是血迹和黑色的泥印。
到了这个时候,一向不承认山穷水尽的花清浅也只能想到最坏的结果。
她打开了乾坤袋,取出赵刑西放在里面的鸢尾花——果不其然,那朵花的花瓣全部凋谢,花蕊枯萎,象征着她夫君的性命已经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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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定法天怨太难缠,碰见个魔族就能转移,我一直追杀他到现在……对了,那朵鸢尾花你还留着吗?”赵刑西歪头问道,似乎是突然想到了有这么回事。
花清浅当然留着。
她还将那朵花作为封印朱雀飞天灵台的法门,永远地封存在了乾坤袋深处——当时想着赵刑西既死,她也不想再为朱雀族建什么飞天台,就是这么一条自私小气的小花蛇。
但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感情是最不能掺假的东西,无论他后来所作所为有多自我感动,她也不会忘记,一开始就是他把危险带到自己身边的。
对于这种不纯粹的爱,她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如今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神君。”她转向傅玄问道,“你当真喜欢我么?”
赵刑西正要说定法天怨的下落呢,闻言已经没什么脾气地翻了个白眼。
傅玄郑重点头。
“那如果、如果我冲动之下干了错事,闯了大祸,譬如弑君篡位之类的,你会依照天规处置我吗?”
“自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不知道她为何又忽然问起这个,但傅玄还是认真答道:
“如果你说的是前蛇□□虺,那必定不会。他所作所为已不配称王,如果你一定要杀了他,我只会担心你因此染上戾气,移了性情。”
傅玄不至于会拿这事跟她撒谎,花清浅严肃起来:“可是我从日月潭里看到,我杀了丹虺之后,你亲手把我捉拿归案,遵循天规抽我妖筋……”
她回忆起日月潭中所见所闻,语气里还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后怕。
傅玄反应极快,立刻想到这是她上古血脉扰乱了日月潭所致,也想到了这就是她坚信自己不被爱的原因。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换成任何一个人见了那样惨烈的未来,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心,怎么能做到那么无情。
他心中震悚,几乎不忍再听,但也知晓眼下是解开误会的唯一机会,硬生生控制住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后才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赵刑西:“我还在这呢,定法天怨……算了。”
“小清,我永远、永远都不会那样对你。”傅玄没理跪在地上的朱雀,只顾深深看向花清浅眼底,话语涌出真神之力,出口成法。
被他温柔托住后颈,花清浅回避不了他的眼神,只能点头:“那就是日月潭坏了。”都是日月潭的错,可不是她的错!
“那日月潭其实没坏。”傅玄抿了抿唇,说道,“说来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你身负上古血脉,情绪激荡时去看日月潭,看见的并不是未来,而是你的心魔。”
花清浅有点僵硬。
她想起来了,傅玄一直不怎么赞成她依赖日月潭,说未来乃是天道安排,窥探多了不好,他自己更是从不主动去用日月潭,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
而他之所以不告诉她原因,她也能猜到几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上古血统,甚至对一切高贵的上神身份都怀有嫉妒。他有所察觉,自然不会在她面前多提血统相关的事,以免惹得她不开心。
呃,所以,这么多年的自苦、纠结和释然,居然只是因为一场误会……?
像是走着走着忽然被天降横财击中,花清浅有些晕晕乎乎,为了再三确认这笔横财能真的揣进乾坤袋里,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真的哦,没有骗我?”
傅玄点头。
“那你给我立亡妻牌位,闭门不出,不只是因为愧疚哦?”
傅玄再次点头:“嗯。”
“那,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哦?”
这话她已经问过一次,傅玄不厌其烦点头:“嗯。”
他还继续说道:“小清,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心意,也该知道,凤凰羽毛比朱雀和鹞鹰的都漂亮。”
虽然是实话,但这话题跳跃度着实有点大,花清浅不由一愣:“啊?”
“这世上我最爱你,最适合你,羽毛也比其他鸟族都值得收藏。”他不顾地上赵刑西快要作呕的目光,牢牢将她锁进怀里:“你不要再找别人,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他凭本事熬过东方,凭本事斗走苍御峻,他是同她成了婚契的正经夫君,但现在又冒出一个赵刑西——
身为吕浮白时,他被她保证过,只喜欢他一个,因而还算有些安全感。
可他现在是傅玄。
虽然已经强行把人扣在了身边,连玉京子也打发出去,但那种不被承认的焦躁与不安卷土重来,几乎要吞噬他的神智。
之前花清浅与天法司佛子多说了一句话,他都要暗地里确认那人未曾破戒,疑神疑鬼到如此地步,更别提赵刑西还是被她亲口叫过夫君的。
他就是要她当着赵刑西的面承认,她对旧事再无眷恋,与别人再无可能,以后眼里只装得下一个凤凰神君。
一席话颇像祸国妖妃,姿态恳求,甚至带了些卑微的哽咽。花清浅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吕浮白好像也这么恳求过她,可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来讲,杀伤力也大有径庭,譬如眼下,相比于旖旎之情,花清浅更多感受到的是不快。
她不能以单纯求偶的视角看待傅玄,他是养了她半程、教导她功法的可靠前辈,是无数次救天下于水火的上古真神,他形象太崇高,太不适合做类似这样争宠的事情。
他应该永远是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神佛,现在有了人欲,像是变得脆弱了许多,花清浅不想害他脆弱。
她说:“其实你不用说这些,赵刑西骗了我,我本就不会再喜欢他。”
可你也没有说要喜欢我。傅玄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花清浅能这样表态已经很好,不能逼得太紧。
“有人给我传音,我出去一下。”既然已经做出选择,花清浅决定避嫌到底,“赵刑西好像有情报要说,你先审审,不要……不要杀了他。”
傅玄应声,目送她出去,赵刑西这才重又开口:“娘子心里还是记挂着我的,她舍不得我死哎!也对,就算入魔,我这副皮囊也够她痴迷的。”
虽然他知道,她最痴迷的,还是他的眼睛。
傅玄没有被他激怒,他神色泰然,甚至还透出一丝笑来——小花蛇口是心非,说什么不会找替身,要求偶就会好好求偶,但本能又照着他的模样去找伴侣,不是跟他眉眼相似,就是与他同出鸟族。
赵刑西是跟他最像的一个,朱雀的尾羽也几乎跟凤凰的一样绚丽,得她青眼很正常。
傅玄从前因此黯然神伤,害怕被替代品抢了原本的位置,不过他现在已经想通,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花清浅被他养成了什么脾气,他清楚得很,表面上对伴侣合眼缘就可以,实则她就是要最好、最强、最纯粹、最爱她的那一个,还要能配合她生出最漂亮的小蛋。
而这个人选,只要傅玄出现,就不会落到其他人头上。
“你追杀定法天怨这么久,现在才来求助,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想了这么一圈,傅玄的注意力终于回到正事上来,并且一语中的:“他是不是,已经和小混沌戒封印内的本体联系上了?”
花清浅没有随便找托词,确实有人给她传音,是秋照将军——秋照与周先生的婚期将至,请她与玉京子、吕浮白三人过去喝喜酒。
这是喜事,花清浅本要立刻答应,但想想“吕浮白”的真实身份,又开始犹豫。
“我跟你一起去。”傅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子,语气笃定,“我们在一起,外人迟早要知道,瞒不了一世。”
花清浅只是确认了他的喜欢,还没有明确回应,他却像此事毫无转圜一般,如此轻巧就说定了未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很是大逆不道地瞪他:“神君是不是忘了,我是被你用金甲强行锁在这里的,哪里也不能去,只好呆在你身边,这也能叫‘在一起’吗?”
“你要去哪里,我陪着你去。”傅玄说。
他在故意装没听懂,花清浅看得出来,心里无语,想着凤凰神君不是情窦初开么,这副近乎无赖的模样是哪里学来的。
唔,大概是跟她学的……只不过她当时虽然无赖,但灵力低微,所以无赖得很可爱,他身为上古真神,却依样画葫芦,就显得有些霸道,叫人不爽。
花清浅默默不爽了片刻,还是没有跟他撕破脸,说些“我不要看见你”、“你强迫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之类的诛心之语。一则她现在没有甩开他的资本,二则她知道了他爱她非虚,说实话……也狠不下心来。
虽然要她立刻回心转意、爱上傅玄还有些勉强,但她现在也不敢打保票,立什么“宁死不吃回头草”的誓了,别问,问就是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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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喊来玉京子,三人一起给秋照准备贺礼,花清浅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个人不见了:“那个,赵刑西呢?”
见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傅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先去泰山了。”
赵刑西自然知道他娘把定法天怨封到了什么地方,身为魔族,他也更了解魔物动向,因而提前去洗佛池边清理魔物,守护封印。
他和定法天怨有仇,心急些也正常。花清浅便没有再管。
最后贺礼定了头毛绒七彩的小羊羔,在昆仑鸟族看来应是无比美丽的瑞兽,玉京子还在叨叨嫌弃这贺礼毛毛太多,想来不好吃,被花清浅教训了一顿。
小羊羔被牵在手里上了昆仑,秋照见了果然很喜欢,一把将羊羔抱进怀里不撒手,过了好久眼睛才从羊羔七彩的茸毛上挪开,看清了花清浅旁边立着的人。
“——就说怎么这么肃静呢。”到底经过大风大浪,秋照并没有原地惊跳起来,也没有立刻振羽飞走,她在原地抱着羊羔,很冷静地感慨:“原来是神君来了啊。哈哈。”
花清浅接到她暗示的眼神,摇了摇头,怕她没有理解,还进一步解释道:“之前那位吕浮白是神君扮的。”
她有意在外面给傅玄留面子,说得像是两人串通好要演家家酒一样。秋照直觉这里头没那么简单,但一想到她曾当着神君的面公然包庇花清浅行踪,这下大约能既往不咎,也就知趣不再细问。
花清浅一行人提前到达,在昆仑小住了一日。隔日天光破晓,她一觉睡醒,在额头接近发际线的地方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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