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楼梯口的灯还留着。
奚粤放轻脚步上了楼,进房间后想把这染了烧烤烟气的衣服换下来,先用自带的检测仪绕着四面八方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不明摄像头,倒是在床边发现一只蜘蛛,长腿儿,细身子。
她去卫生间抽了五六七八九张纸巾,攥手里厚厚一沓,屏住呼吸把那蜘蛛掀窗外去了。
窗外黑漆漆,墨碟子打翻似的,除了远处朦胧山际轮廓,什么都看不见。
奚粤茫然望了一会儿,关上了窗,紧紧扣住窗锁。
......
放东西,调试水温,洗澡。
床边桌上摆着几瓶矿泉水,是云南本地的品牌,别处没见过,她洗完澡出来,拧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晚上的烧烤很好吃,尤其是那蘸料,不清楚怎么做的,酸酸辣辣,很符合她对云南口味的认知,就是有点咸。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是时候窝回床上了。
奚粤把枕头垫到背后,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打开电脑文档,登录上了自己几年不用的微博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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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粤的微博账号是从大学时期运营起来的。
那时主要发布一些生活的琐碎,短小文章,还有影评,因为踩中了新媒体的风口,吃到了早期红利,那样稚嫩的图文内容竟也积累了不少粉丝。
她给她的账号取名:月亮与野草莓之地。
野草莓之地是瑞典语,意为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之地。
奚粤如今回看,只觉得自己的少女时代还真是浪漫。翻翻关注者列表,很多人都是陪伴她从大学时代一路走来,追随的也就是她身上的活人感——一个喜欢碎碎念的女孩子,在网络上分享着自己的学习、工作、快乐和烦恼。
后来工作变得越来越忙,奚粤无暇分身,主要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了无色彩,她不想把那些枯白的东西强行剖开,示于人前,久而久之,账号便荒废了。
如果不是这次旅行,她得以暂时远离现实,换掉微信的行为也给她争取了一些空闲时间,野草莓之地怕是还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重见天光。
时隔几年,她重操旧业,在文档上重重敲下一行字——Hello,好久不见啊,我在云南,腾冲,我来旅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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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粤在和顺古镇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感受绝对称不上好。
她的文档写到一半,困意袭来,打算翻个身直接睡觉,却想起自己忘记吹头发。
打开行李箱,吹风筒没带。
草草把头发用一次性浴巾擦到半干,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入睡倒是很快,但怎么也睡不踏实。
民宿房间里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残旧木头味儿。
看得出这家民宿翻修过不久,房间墙壁粉刷过,卫生间淋浴头崭新发亮,布草也新簇簇的,但边桌和衣柜明显都是老物件,应当是为了营造古朴文艺氛围,有意搭配的。
那木头味儿就来源于此。
除此之外,奚粤也实在受不了雨水带来的潮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伸伸脚,总觉得这被褥除了冰冰凉,还湿漉漉。
......索性把脚缩回来,重新恢复鹌鹑姿态。
可鹌鹑趴窝没一会儿,尿意又袭来了。
怪她,睡前喝了太多水,刚坐上马桶,忽然听见有陌生男人在咳痰,接着便是冲厕所的响动,清楚得好像就贴在耳朵边,吓得她头皮一麻。
打开点评软件翻看,却发现不论哪一家民宿,都有类似的评论
——和顺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民居,隔音就是如此,忍一下就好啦。
——没想到这个月全是雨,出来玩之前没看天气预报,后悔死了。
——卧槽!这是虫子窝吗?云南诚不欺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蚂蚁,感觉一口能把我头咬掉!
……
翻阅至此,奚粤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脑袋坐在卫生间里。刚落地云南不足24小时,便有了退缩的念头。
她想回去了。
她想结束这场玩笑一般开始的旅行。
她想把微信下载回来,哪怕那里等待她的会是硝烟弥漫,断壁残垣,哪怕还有一堆令人头疼的事情正架着机关枪,枪口冲着她,她也想立刻买机票飞回自己熟悉的城市,回到自己熟悉的堡垒里。
虽然这么说有点地狱,但,精神折磨和身体折磨貌似总要克服一个的,至少前者,她已经习惯了。
奚粤坐回床边,心乱和委屈抑制不住。
只能望着拖鞋尖儿发起呆。
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窗外声音渐起,有光渐渐越过了窗帘缝隙。
天亮了。
奚粤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脚步虚浮,想要看看古镇的清晨,拉开窗帘的那一下,被折射在玻璃上的光亮晃了眼。
她略微扭过头,手指探索地打开窗锁,特害怕昨晚那只长腿蜘蛛去而复返,只能咬着牙......
直到木头窗扇被推出去的一霎,清澈湿润的空气迎面扑向了她。
......
这空气不是安静的,是吵嚷的。
看了眼时间,不过早上六点,镇上的街巷已经有络绎不绝的行人,电动车,自行车......两侧的商铺也有了动静,早点铺的热气汩汩往外冒,卖特产的老板开始在店外摆摊。
奚粤从前只在文艺作品里看过人们背着背篓买菜,现在见到真的了,这里的人们真的会把背篓背在身后,三三两两的老人结伴而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时不时朗声大笑,菜叶子从背篓边俏皮冒尖儿,每走一步就跟着一晃。
很丢脸。
奚粤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来来往往,发出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憨笑——嘿嘿。
同一个地方,夜晚和白天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远处黑漆漆的山际摇身一变,被描了金。
和顺的夜晚带给她多少孤寂和惊慌,和顺的清晨就会还给她多少温柔和抚慰。
奚粤这时已经忘记几个小时前自己的手指还在回程机票付款键上再三游移了,一夜没怎么睡的疲惫也消弭了,就连昨天一踩一汪水,令她烦闷无比的青石板路此刻在阳光照耀下都显得闪闪惹人爱了。
她火速刷牙洗脸,冷水刺痛牙龈,把她疼得脸一抽,也顾不上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下楼去,想要走到那街巷当中去凑凑热闹,大喊一声:哎!大清早上的!你们都叮叮咣咣忙什么啊!
吹牛了吹牛了。
她不敢。
反正就是莫名兴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些什么,动作利索地换衣服,穿鞋,拎包,锁门......她猜民宿的老板,那个老人应该也早就醒了,所以没有控制步速,把木楼梯踩出咚咚咚的声响。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没了遮挡,院子里的陈设,一砖一石,那些花啊草啊一点点露了出来,就像看演出时,幕布被缓缓拉开那样。
奚粤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没看到那老人,反倒先看到了一双鞋。
一双黑色的靴子,站在民宿小院子中间,奚粤一个急刹,放缓步速。
楼梯再下去一阶,幕布再拉开一点儿,露出一双腿。
是一双男人的腿,被宽松的工装裤包裹着,仍能隐约窥见劲实肌肉,修长轮廓。
屁股还挺翘。
奚粤又往下走了一阶,漏出腰,再一阶,露出一件牛仔上衣外套,肩宽手长......
最后一阶,就卡在肩颈和喉结那里了。
奚粤迟疑了一下,只是这么一下,院子里的人动了,他朝着楼梯的方向迈了一步,奚粤就此看到了他——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好心给她让路的男人。
昨晚灯太暗,今天的清澈朝阳把他从五官到四肢都照得清楚,他头发很短,露出光洁额头。
成熟的身材,原来配的是这样一张年轻的脸。
如果再加一个形容词,大概是英俊的脸吧,奚粤腹诽时冒出这样一个俗气的词,只因实在不知如何形容这种三庭五眼都明朗而标准的长相,不掺杂一丁点邪气,就是扔到电视剧里,也会被人一眼看出,这位是好人阵营。
他眼睛很亮,站在院子里,阳光下,微微仰头,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奚粤。
奚粤这时反倒脚下发粘了。
这站位,这构图,让她想到了一些童话书上的画面。
直到那人笑了一下,几不可察的。
奚粤这才回过神,把刚刚那个没打完的呵欠打完了。
......
院子里除了一个人,还有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立在门口。
奚粤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眼前的人,还有昨晚那一群有着天南海北口音的人,和她一样,都是刚来到这里的游客。
只是大清早找住宿还挺奇怪的。
奚粤左右环顾,不见老人身影。
俩人面对面站着,相互看着对方,一丝尴尬飘过,奚粤率先热心肠起来:“那个......我不是这的老板。”
......她在说什么。
她横看竖看站着看躺着看也不像老板。
正懵着呢,男人又朝她笑了下,这次说话了:“哦,这样啊......那老板去哪了?”
声线从黑夜中走出,走到朝阳之下,似乎也被暖意感染,少了点棱角,变得懒洋洋,像一块烤软乎了的......饵块。
“我也不知道老板去哪了,我刚醒,”奚粤听见自己说,“这的老板是个老奶奶。”
男人挑眉点头,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似乎没再想接她话,目光错过,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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