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赵楚珩拿着两杯热奶茶找到方知语时，她正垂头站在附近一个花坛边。
赵楚珩笑着走过去，将其中一杯奶茶递给她：“姐，给。”
方知语似是刚回神，抬头懵懂看他一眼，这才挽笑接过：“谢谢。”
又说，“太晚了，我们回酒店吧，明早还要赶高铁。”
赵楚珩哦了声，轻轻咬着奶茶吸管，一边跟她往回走，一边小心观察她神色。
应该不是他错觉，她这会真的心情不太好。
赵楚珩不知缘由，只当是自己刚刚冲动想要表白，被她觉出端倪，让她有压力了。
他不想给她压力，更不想被她拒绝。
想来想去，他便决定暂时偃旗息鼓，再多表现表现，等候其他时机。
方知语这会却没心思顾及赵楚珩。
此刻她心口被一种无法拆解具述的烦躁占据，而烦躁的源头正是顾赫平。
倒不是因为他刚才那些话真的激怒了她，而是她不明白，顾赫平怎么突然开始置喙她的私事，甚至还有意无意提及他们的那段过往。
而更让她心烦的，还是这种心烦本身。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顾赫平对她情绪的影响在悄然加剧。她的世界在发出警报，好不容易修复的边境线，正在又一次被他侵蚀。
方知语垂眼，大口大口地嘬着热奶茶，努力用糖分压下心中动荡。
到隔天一早，她又没事人似的，拉着赵楚珩直奔高铁站。
哪知在高铁站又遇上了顾赫平。
昌衢高铁站很小，只有一层，共四个检票口。
这会才早上七点出头，车站内乘客寥寥。
方知语过完安检进候车室时，一眼就看到了同样坐在候车室内的顾赫平。
他应该也是回宁城，身上还是昨晚那件黑色羽绒服，正低头看手机。
若不是身旁还有三名形容恭敬的年轻男人，抱着平板，不时低声跟他汇报工作，他简直低调得像大学里的年轻教授。
约莫察觉她的目光，顾赫平忽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方知语心里咯噔一下，也说不清是窥视被抓包的心虚，还是其他心绪作祟，与他对视一眼后，她便强自镇定地移开了目光，走去过道右侧的候车区坐下。
顾赫平多看了一眼跟在她身旁的赵楚珩，目光不那么友善，继而无声收回了视线。
赵楚珩看看方知语，又朝顾赫平那边一眺，思忖片刻，一屁股坐在了方知语左边的椅子，聊胜于无地隔断两人之间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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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方知语接待了一个西班牙客户。
这个西班牙客户也是她的老客户，从她做SOHO起就一直跟着她。后面她自己开工厂，这个客户还一口气下了全年的订单，算是给她的支持。
方知语一直对他抱有感恩之心，加上他临近退休，这次估计是最后一次来中国，她便拉上赵楚珩订好餐厅，好好招待了一番。
晚餐结束，送客户回到酒店，已经八点出头。
今晚开的是赵楚珩的车，赵楚珩握着方向盘，先送方知语回家。
刚开出酒店便道，方知语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眼来电，见是妈妈，也就没避着赵楚珩，直接按下了接通。
“妈，我刚跟客户吃完饭，准备回家呢。”
方知语主动报备自己行程。
李毓芬说：“又应酬啊？那你吃得好不好，没喝酒吧？”
方知语听笑，说：“没喝，也算不上应酬，就跟老朋友叙个旧一样。”
李毓芬这才放心，说起自己今晚打电话的目的：“你明天回来伐？”
“回啊，不过估计待不了三天。”
李毓芬说：“尽量凑一凑，大后天你表弟结婚，不好缺席的。”
结婚的表弟是方知语小舅家的儿子，李毓芬跟娘家几个兄弟姐妹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这次方知语表弟结婚，李毓芬的重视程度就如同自己儿子结婚一般。
方知语应道：“知道啦，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李毓芬默了两秒，才问：“你跟小盛怎么样啦？总是给别人送结婚礼物，你自己什么时候讨回来哦。”
方知语抿唇，下意识侧了旁边开车的赵楚珩一眼，将手机换到右手边接听。
“我还在路上呢，晚点到家跟你说吧。”
李毓芬却从她的回避中听出端倪：“没成啊？”
方知语听出妈妈的失望，张了张嘴，半晌，还是认下了：“嗯。”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成，起码那天吃完饭后，盛玮臻还是会跟她联系，聊一聊彼此的工作生活。
但吃饭那晚，盛玮臻送她回家的路上，方知语其实已经察觉他的徘徊犹豫，仔细想想，应该就是她那句“不想一直被人压一头”的缘故。
所以，此后盛玮臻再找她聊天，她难免有种被当成鸡肋，或者骑驴找马那个“驴”的感觉。
方知语觉得没必要为了结婚或仅是维持一段条件尚可的男女关系，去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而且察觉盛玮臻意图之后，再看他言行，虽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也算合理，但她私心里难免还是觉得这人一下子“脏了”。
也正因此，她对盛玮臻的态度也就冷淡下来。
盛玮臻也不傻，又试探了两次，知道没有挽回余地后，便也利落撤退了，只保留了工作层面上的友商关系。
方知语不觉得意外，也谈不上可惜或失望，只是难免会担心不好跟妈妈交代。
不过，眼下妈妈自己猜到了，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些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漫长到方知语心头渐渐打起了鼓，终于小心翼翼叫了声：“妈，你还在听吗？”
“在。”
李毓芬总算开口，却夹杂泣意。
方知语心口顿时揪紧，忙说：“妈，你干什么呀……”
李毓芬吸了吸鼻子说：“我为你结婚的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找着个你自己愿意发展的了，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成。这到底为什么呀？怎么别人家孩子结婚就那么简单，到你这就总也成不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惩罚我呀？”
这番话无异于软刀子，一刀刀扎进方知语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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