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铁出发后，方知语就放下小桌板，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紧要邮件。
中间她又接到刘希儿打来的电话，向她请示几个订单生产调度的事。
方知语一一处理了，等稍稍得闲，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窗外太阳已经西斜，景色也由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变成了漫无边际的田野。
方知语顿觉心旷神怡，拿出手机，对着外面的夕阳美景拍了几张照片，顺手一起发给妈妈。
过了会，有乘务人员推着餐车来兜售晚餐，方知语点了一份盒饭。
刚撕开薄膜准备开吃，前面一等座车厢的门打开，顾赫平一边讲电话一边走了出来。
从她身边经过时，方知语隐约听见他对电话那头低低说了句“餐车见”。
不过，等她吃完饭，顾赫平还没回来。
保洁收走垃圾后，方知语恍觉自己心神不宁的状态，好像是在特意等着他再从她身边走过似的。
她当即对自己无语，索性将椅背往后调，又从包里取出眼罩戴上，闭目养神。
可一闭上眼，刚才上车时，顾赫平站在那看她和孕妇争论的画面就又浮现在脑海。
方知语自认性格还算明朗健全，从小到大，家境虽然贫穷，但她一直贯彻妈妈的教诲——不要攀比物质，成绩好就够了。所以她从小努力读书，哪怕大学专业再坑，她依然在本专业名列前茅。
大抵有了读书方面的代偿，她从未觉得自己哪里不如别人，甚至还有种隐隐的骄傲。
可这点骄傲到了顾赫平跟前，就立刻被磋磨得渣都不剩。
方知语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从一开始，她在顾赫平面前就有极其强烈的自尊。随着在他身边的年头越来越长，这份自尊也就叫嚣得越来越激烈。
她无比渴望在他眼里，她与他是平等的。
可惜事与愿违，顾赫平永远在俯视她。
方知语不自觉分析起刚才他看她跟那孕妇争吵时心里在想什么，无由心烦气躁，躺不下去了，干脆又摘了眼罩，起身去上洗手间。
结果刚往后转身，她迎面就碰上了从后面餐车回来的顾赫平。
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的下一刻，顾赫平移开视线，往边上一让。
方知语会意，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了。
但他身上清淡的古龙水香气还是幽幽飘入了她鼻间，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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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抵达花城已经晚上九点多，十月中旬的花城还有三十几度。
下车前，方知语将风衣外套脱了塞进行李箱，又反手将长发绑成低马尾，只着利落白衬衣牛仔裤，拖着行李，往外面走去。
打车到达SUMMER下榻的同一间酒店，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方知语正要去办理入住，却猛然看见顾赫平也在前台签字拿房卡，不由原地定住。
他脱了西装挂在臂弯，黑衬衫搭黑西裤，配深灰色领带，宽肩窄腰长腿，宛如行走的衣架。
他身后有两个时髦年轻女生也在等待办房卡，却彼此挤眉弄眼，嬉笑推搡着，像是都在鼓励对方去搭讪，但都没有实际行动。
方知语心口无由生出焦躁。
约莫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顾赫平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看清她的那一刻，顾赫平脸上的平静也出现了一秒裂痕，但紧接着便是打量审视。
不过教养所致，如非必要，他不会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
所以从前台手中接过房卡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去了电梯间。
方知语也在这时回过神，去前台办房卡。
进电梯时，她一直盯着墙上跳动的数字。
等到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她心中便生出个隐隐的猜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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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房间，顾赫平先去洗手洗脸，之后又扯下领带，一边往外走，一边将领带绕到手上。
到了书桌边，他随手将缠成团的领带一丢，拿起手机，给昌盛的QC总监拨去一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顾赫平斜倚书桌，笑着用粤语打招呼：“晚上好，Jacky总。没打扰到你吧？”
Jacky是土生土长的花城人，深谙职场上的人情往来，这次他就和昌盛业务总监以及SUMMER两个总监一起下榻在这间酒店。
顾赫平早在与昌盛台湾本部联系上之前，就先辗转认识了Jacky。
他出手大方，且总能提前做好善后工作，不叫Jacky承担一丝风险，Jacky很乐意与他来往。
电话那头，Jacky忙笑着说当然没有，又在电话里与顾赫平寒暄一番。
顾赫平也不着急，笑着聊了几句，才渐入主题，问Jacky要来一份SUMMER意向供应商的名单和报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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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语是在准备洗漱时，接到了顾赫平的电话。
虽然当年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手机屏幕上没显示名字，但那串数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犹豫一会，她才点下接通，却没主动开口说话。
电话那头，同样沉默。
最终还是方知语率先破功，轻嘲道：“顾赫平，你打电话就是为了浪费我的时间？”
耳畔先是一丝幽微的吸气声，片刻，顾赫平低沉的话语声才传了过来：“楼下见一面吧，就现在。”
方知语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
顾赫平语气很淡：“SUMMER的订单，这个理由可以吗？”
方知语一滞，须臾，她神色了然：“你来花城，果然也是为了SUMMER。”
顾赫平不语，算是默认。
方知语淡声道：“我只给你十分钟。”
顾赫平沉默，大抵是意外自己在她面前竟落到了如此被动的境地，片刻才应了声：“好，一楼咖啡厅见。”
挂断电话，方知语想了想，还是简单补了点粉底，这才出门往电梯走去。
她到咖啡厅时，顾赫平已经在了。
方知语在他对面坐下，抬眸一看，心口就不受控地激跃了一下。
约莫因为夜深了，顾赫平也没来得及打理自己，下巴上隐约可见一圈淡青色的胡渣。他黑色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开着，袖口挽到小臂，随性落拓。
方知语一直觉得他很性感，这种性感的底色是质感。
有质感的男人，无论打扮得一丝不苟，还是稍显凌乱，都会释放出别样的男性荷尔蒙，很容易叫人一眼万年。
“喝什么？”
顾赫平闲散翘着长腿，双手交织于腿面。
方知语回神：“我们之间就不用开场白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顾赫平望住她不语，咖啡厅内光线昏暗迷离，叫他有那么几秒，透出难言的落寞。
方知语察觉了，心口难免随之漫过一阵针刺状疼痛。
无言对视一会，顾赫平别了别脸，再开口时，又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顾总：
“我拿到了你给SUMMER的报价。说实话，这个价格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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