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段。”谷思危一条腿搭着,晃着脚说。
卷着湿气的凉风瑟瑟穿过两人耳畔,远处瀑布哗哗流动,坐在竹椅上眉头紧锁的楼津渡捏着所剩无几的书页,在看结局的过程中第三次被打断思路。
对于一个看书也静不下心,但图看完骗自己会有长进的人来说,感觉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楼津渡把书从右腿移到左边扶手,扭身远离右手边的罪恶源头:“滚。”
“不要嘛。”谷思危犯完贱一挨骂,浑身骨头都舒坦,他笑嘻嘻地捏着半小时前揪来的一节草在脸上扫来扫去,看着瀑布深思,说:“你越是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越是觉得你俩发生什么了。他是怎么勾引你的?看着呆呆的嘛。”
距离交易结束已经过去两天了,楼津渡也被谷思危烦了两天了,就因为谷思危去搭讪而谌风没理他——虽然谷思危本人并不承认是搭讪。
谷思危长了一张看上去乖笑起来坏的好脸蛋,过去二十年在情场无往不利,小时候在幼儿园都是他们一群人里最受欢迎的一个——那时候汤廷玉爱哭,楼津渡爱让别人哭,只有谷思危每天乖着哄老师,坏着逗同学,视情况切换人格,人见人爱——完全接受不了被这样轻飘飘地忽视。
但对方是谌风。
这傻逼在我行我素方面是无敌的:他想吃了就要吃,想睡了一秒睡,想不理人那耳朵就是摆设,只是一个单纯的爱钱爱到恨不得血管里流金水的家伙。
楼津渡:“他能勾引得了谁?勾引你了么?”
“……”谷思危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愤怒地不说话了,在木椅上不老实地咯吱咯吱晃着玩。
刚晃没两下,手机响了,谷思危没精打采地点了免提在腿上放着,“喂。”
“小谷,你有没有见到谌风?就是那个——”
“谌风?”谷思危说。
王老师描述到一半被打断,谷思危飞快地瞥了楼津渡一眼,拿起手机,来了兴致,“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这孩子刚吃了毒蘑菇,跟他一起吃了的人已经送医院了,他不知道跑哪去了,到处都找不见人。”王老师有气无力,“其他人都说不认识他,没办法帮着找,我就想着调监控,但这边要权限,你有办法吗?”
“嚯。”谷思危往旁边看了一眼,嘶了声说:“那您得找楼津渡啊。”
他这话问得够欠,这次临时加的研学项目就是楼家硬让学校安排的,楼津渡的名字都该是跟着策划书一起印出来的,摆明了要把楼少爷困在这儿,再一结合现在有关楼家私生子的风言风语,谁还敢上楼津渡面前碍眼去。
王老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谷思危哈哈笑了出来,王老师这才反应过来他故意拿自己逗乐,顿时脸一红:“你可真是……”
楼津渡从桌上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含了块碎冰在舌尖滚了一圈,“滚出去打。”
“得嘞。”谷思危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朝室内走去:“老师,您在大厅等一下吧,我现在过来。”
他走到门边,回头看,楼津渡还在那四平八稳地当文青。
谷思危:“人命关天啊楼少爷,这刚睡过的,真不管啊?”
两个小时前山上下了点小雨,这会儿雾蒙蒙的,能听见水声伴着清脆的鸟鸣和扑扑振翅的声音,颇有点人间仙境的味道。
山雾脚下,谌风抱着膝盖蹲在池塘边,看着水中“金条”红色的身影在水面下很浅的地方游动。谌风发着呆,目光呆滞地自动跟随。
突然,金条从水面下“扑通”腾上来展示自我,水声震得谌风收回神,他定睛一看……这鱼的脸怎么长得这么像李立。
不是说那蘑菇没毒吗?算了,可能是他疯了也说不定。
谌风看着红色的李立,喊道:“李红,别游了,快把我的房卡和衣服吐出来,我的资金出现了缺口。”
李红没理他。
谌风前天晚上实在没地方去了,就只能去前台补办房卡,过程很简单,工作人员也没骂他,态度很好地办了,但重点是真的收了他五十块钱。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狠下心从一万块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交出去,拿回了一张新的房卡和新的五十块。
余额就此变成了9950。而且一算账就会发现,为了顺利睡进这间房,他其实损失了整整一百块。
肉疼得厉害,简直有点睡不着。
但还是睡了的,毕竟花了100,如果不睡又会很亏……
而且床也是又大又软,比起他之前在家只铺了一层褥子的硬板床,房间里的床简直是棉花做的,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实话说还是楼津渡的床最好睡,在床上没有楼津渡的时候。
今天去山上拍照片交差,谌风被一个颐指气使的尖脸男同学指挥着帮他捡蘑菇。尖同学相信山上有一种可以实现人愿望的蘑菇,吃了之后虔诚地许愿就一定能实现,谌风看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心动,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两人一直采到山上下雨,才跟着拍照拍得差不多了的大部队一起折返山庄。谌风和尖同学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蘑菇交给山庄厨师辨认,挑拣出了没毒的,由尖同学坚持亲自下厨,把厨师说能吃的都给炒了。
谌风负责给他试毒,这个工作很好,赚了五百,就是现在感觉有点奇怪。
谌风正看着鱼出神,“李红”突然长出了腿,腾空一跃给他飞起一脚,正中胃部,踹得谌风胃里一阵翻腾,哇啦一下吐了出来,呛得直咳,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吐完谌风头晕眼花,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准备跟李红要说法,刚一抬头喘气,又看到树上站着几只鸟——之前听见的鸟叫声就是这几个家伙在乱喊。
谌风看着看着,瞳孔一涣散,再聚焦回来,发现一树的鸟都长着李立的脸。
一模一样。
“你长翅膀了?”谌风问得着急,又呛了一下,一边咳一边在四处看了一圈,树木在扭曲地动,地面在旋转,李红还在水里游。
他静止了两秒,伸出手,看见自己扭曲变形的指节,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淌而下,他搓了搓手指尖,是干的,又抬头看,“你出来了吗?”
李鸟们呼应着互相叫了几声,叽叽喳喳,传进谌风耳朵里全都变成了李立的声音。
“还被关着。”
谌风哦了声,说:“你不是会飞吗?”
李鸟说:“是啊,我马上就飞回去了。”
谌风拧着眉毛:“你为什么不飞走呢?”
李鸟们沉默了。
谌风乘胜追击,咄咄逼鸟:“不是都有跑掉的机会了吗,你为什么不走呢?”
“……”
有一只鸟朝他飞了过来,落在他脚边的地上,谌风终于不用仰着头,他扶着栏杆蹲了下来,捡了一片树叶捏在手里搓了会儿,不甘心地追问:“你不是有翅膀吗?”
李鸟突然笑起来,看着旁边,好像在跟谁说话似的:“你看这个傻小子,从小就非说自己见过长翅膀的人,说长翅膀的都是好人,他也要当好人,当好人就可以飞——嗳,是什么天使的吧,不知道,哪儿能真见过呀!那都是电视上胡看的,他小时候爱看电视,小时候看,后来不看了。大了嘛,要上学……”
天上又在下雨了。谌风紧紧抓着栏杆不敢松手,生怕这雨也突然变异,长出腿来给他一脚。
正担心着,“雨”突然就说话了:“谌风?”
谌风一僵——老天爷果然查他身份证了。
不对。
没下雨,刚才只是不知道哪儿随便滴了两滴。
谌风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来向找过去,竟然是一条狗站立着朝他走了过来,他立刻揉了揉眼睛——
狗身黑棕白,短毛,体格健硕,肌肉发达,狗头圆拱饱满,一双又大又软垂的棕色耳朵正边走边晃着,人模狗样地穿着非常时尚的衣服。
谌风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和李鸟对话了,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这狗比他还要高!
这是什么逆天巨狗!
谌风目瞪口呆:“你这个狗你吃饲料了吗?”
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有病是吧?我可是狗大王,不吃饲料吃什么?我吃你啊?”
谌风这才注意到,狗王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白衣服的狗,拎着白色的箱子,曲着膝盖步伐猥琐地冲他而来。
谌风吓得腿都有些软了,他着急地说:“你们趴下走可以吗?这样我真的有点害怕。”
他把手里的叶子递出去:“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都给你们。”
泛黄的叶片被风一吹,从他无力的指尖翻卷飞走,在风中滚了两滚,轻飘飘地落在楼津渡脚边。
楼津渡脸黑得已经快能去cos包青天,他看着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软着双腿东躲西藏的谌风,怀疑老天爷也是蘑菇吃多了。
“谌风同学!你别动,医生是来救你的!”王老师急得脸色惨白。
谌风这几天没少在鱼塘逛,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了,三个医生急了一头汗才把他逮住,带走的过程跟抓鱼一样困难,医生拼了命地试图跟他沟通,谌风还是难以接受,指着王老师说:“那个穿裙子的树在叫唤,救她。”
医生:“好好好。”
路过楼津渡旁边的时候,谌风又很害怕,忧心忡忡地说劝道:“你太高了,以后一定要学会趴着走。”
楼津渡闭了闭眼。
谷思危快把下嘴唇咬烂了也没憋住笑。
谌风又左右乱看,惊恐地喊:“谁?谁在笑!”
谷思危:“……”
谷思危刚要发作,楼津渡瞥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但还是偷偷白了楼津渡一眼,回头对王老师笑:“老师,江亦行的姐姐刚才来电话了,先处理一下他的事吧。”
江亦行就是和谌风一起吃蘑菇中毒的尖同学。
上城区的富三代红三代,命比谌风金贵了几千万倍,刚才一出事吓得王老师魂不守舍,险些打算自己也吃点蘑菇谢罪,好在厨师拦住了。
果然一提起江亦行,王老师咬着下唇踌躇了一秒,就朝着谷思危走过去,“那谌风……”
谷思危无所谓道:“医生不是在么。”
王老师倒也不是真的想去陪谌风,多问这一句也就是想要个肯定的、心安的答复,顺利得到了,她就很泰然地和谷思危一起去给江亦行家长回电。
这边谌风被架上了救护车,楼津渡大爷一样在车旁站着,看医生捆猪似的把谌风安顿好。谌风挣扎得厉害,领口的衣料被蹭得乱动,露出了他锁骨上半圈牙印——这个印子咬得很深,好几天了也没消下去——楼津渡目光上移,看着谌风无法聚焦的眼睛。
谌风浑然不觉,被捆了之后还在坚持叽里咕噜地跟车上不存在的事物说着小话。
医生忙完下车,吞吐地问:“你……陪他去吗?不是你们老师陪他吗?”
一旁另一个医生呵斥:“磨蹭什么,人命关天!快点走。”
谌风情况不算太严重,但意识完全清醒过来也已经是四十八小时后了,主要是治疗完后他一头扎过去睡了近十二小时。
医生很纳闷,期间来看了他两次,怕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才发现他就是纯睡觉。
谌风醒来后,护士刚好来查房,“你可以出院了。”
谌风坐起来,纳闷地看了一圈:“这是医院?”
护士没说话,她在纸上写着什么,忽然想起:“是学生吧,你家长呢?”
谌风装没听清:“哦,嗯?”
“163床是他同学陪他来的,缴完费就走了。”护士长进来说,她提醒了一下:“姓楼。”
听到“缴完费”三个字,谌风松了口气,姓什么都不重要了。
没想到这楼津渡还挺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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