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桉尚不知晓,每至午夜子时,身旁的沈七便会化作一只毛茸茸的二哈。
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抹余晖被浓稠的夜色吞噬,整座荒山如同被泼洒了浓墨。
此地人迹罕至,除了经验老道的驴友或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鲜有人踏足,山路崎岖难行倒在其次,更令人心悸的是深山中蛰伏的未知野物。
夜深如墨,临近十二点,一阵令人不安的嘶嘶声自远处的灌木丛深处传来。
空地上五顶帐篷,三顶已陷入沉寂的梦乡,浑然不觉危险的逼近。
剩下两顶,一顶内不时传出哒哒哒的游戏音效,间或夹杂着男人无奈的低语。
若唐桉与池映在此,定能听出这是贺沉舟的声线。
而另一顶帐篷里,沈七正隔着东非大裂谷般的距离,对着顾桉那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微弱的手机屏幕光映在顾桉专注的侧脸上,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伸出拇指,屏息凝神。
那是下午沈七刚教会他的指纹解锁。
咔嚓一声,屏幕应声而亮,一张男人熟睡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清晰得连根根睫毛都纤毫毕现。
见此人跟沈七长得一模一样,顾桉蹙紧眉头,指尖滑动,画面却固执地定格不动。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即便被困在这副孱弱的人类躯壳里,顾桉的感知依旧敏锐如昔。
他猛地回身,几乎是弹开的,动作带着强烈的抗拒:“你要做什么?!”
沈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写满尴尬,帐篷顶悬挂的小夜灯散发出柔和的乳黄色光晕,将他眼底的失落映照得分外清晰:“那张栩栩如生的画是池映,虽不知唐桉是怎么弄上去的,但想必是很喜欢,才会这样做。”
顾桉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旋即别开脸,避开那双仿佛蕴藏千言万语的眼睛:“不用你教,我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攥紧手机,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久违的温度。
“毕竟幼时我最喜欢的人便是你了。”
沈七愕然睁大了眼:“小宝……”
顾桉咬紧唇,半响缓缓道:“那时我只有你,视你为我的全部天地,后来被你送入学堂,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才明白……”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像坠入深潭的石子,“不是谁都能如你一般神通广大,来去无踪,更无人能像你,十年,百年,容颜不改,岁月无痕。”
心里的话一旦倾泻出来,就再也止不住。
顾桉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怕你是食人的精怪,更怕你嫌我无用,将我弃如敝履,所以我拼命修炼,努力追赶,直至发现你这漫长的一生是我顾桉穷尽此生也望尘莫及的。”
沈七心头巨震,眼眶瞬间发热,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对方:“我……”
指尖再次落空,掌心却意外接住一滴滚烫的泪,灼得他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我爱你,沈七。”
顾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可我更恨你,离开你独自修行的日日夜夜,午夜梦回,全是你不变的容颜,我总角时你是这般模样,我束发时你分毫未变,就连我筑基百年后归来寻你,你依旧如我幼时记忆里那般,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
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下。
沈七最见不得他哭,手忙脚乱地从睡袋里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将人紧紧拥入怀中,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你是这样想的!我以为你会像你爹那般接受我,是我错了!我不是人类……你该怕我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彻底会错了意,以为顾桉的恐惧源自人妖殊途。
“不是的……”
顾桉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他多想不顾一切嘶吼出来。
我道心已碎,心魔已破,此生仙缘到头,拼死寿元最多还剩十年,对你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待我化作尘埃消散于这天地间,沈七,你是否还能记得我顾桉是谁?
汹涌的情感如洪水猛兽,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坝时,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闪过。
怀中温热的躯体瞬间缩水,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顾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本能将那团东西甩了出去。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狗嚎响起,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只模样有点滑稽的黑白狗摔了个四脚朝天,正疼得嗷嗷直叫。
顾桉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那只丑狗,声音都变了调:“……沈七?!”
狗委屈巴巴地呜咽了一声。
顾桉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拉开帐篷冲出去。
但下一秒,他猛地顿住,咬咬牙,转身一把抄起地上还在哼唧的狗,紧紧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就朝卜算子和贺淼的帐篷奔去。
这边兵荒马乱,那边唐桉二人岁月静好。
《囚心劫》出2了,唐桉给跑腿费让池映帮他代购回来,顺便带回来了一堆人间美食。
此时白天,阳光正好,已经打完一套八段锦的唐桉躺在美人榻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歌看第二部,旁边还有池映给他剥葡萄。
唐桉翻过一页书,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我忏悔,这里的糖衣炮弹竟让我生出了不回去好像也挺好的危险念头。”
池映剥葡萄的手速极快,那是当年给唐桉剥小龙虾拆蟹黄练就的硬功夫。
晶莹剔透的果肉在白玉盘中堆成小山。
他闻言顺手将一颗饱满的果肉塞进唐桉嘴里,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对方温热的唇瓣,低笑道:“我也忏悔,自从你来了我连家都很少想了,公司破产都不算事了。”
唐桉含着葡萄睨他一眼:“那你比我没良心多了,我好歹还惦记着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的爹妈。”
池映啧了一声,又塞过去一颗:“那你还说不想回去?”
唐桉放下书,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第一,我说的是不回去也行,不是不想回去,这是有本质区别的,第二,我前面有前提,我忏悔了。”
池映:“……”
他再次精准地将葡萄喂进那张能言善辩的嘴里。
“行,那我也忏悔了。”
这葡萄是顾桉后院种的,但不是像唐桉所了解的那种长法,而是长在水面上,在完全没长开前就是一颗颗像鱼子酱一样的种子,完成成熟后外形就和现代里的紫葡萄很像,也是需要剥皮,味道也和葡萄差不多,所以他和池映都称对方为葡萄。
唐桉一口咬住葡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距离与顾桉的第二次通话,已过去一周,苏澄月那边依旧杳无音信,池映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这次跟丢的教训让他痛定思痛,琢磨着得学点武侠小说里的手段,比如贴张千里追踪符,或者干脆下个蛊。
唐桉听闻此等妙计,未予置评,但一票否决,理由简单粗暴:“你会画符?还是会下蛊?”
池映认真思索片刻:“哦那我还真不会。”
只得悻悻作罢。
就这样,时间又滑过一周。
两人先前那份云淡风轻的悠闲被一种赶ddl的紧迫感悄然取代。
唐桉头疼脚疼胸口疼的频率越来越高,池映也发现自己偶尔会毫无预兆地闪回到现代社会。
某日唐桉得知后,心头猛地一沉:“你要回去了?”
坐在地上的池映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着烦躁:“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显然,他对这个可能的回归并无期待,甚至有些抗拒。
唐桉垂下眼睫,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那根自制的竹竿鱼竿,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事啊,说明他们可能真找到办法了,而且……”
池映皱眉:“那你呢?你有没有闪回?”
唐桉顿了顿,语气自然道:“我也有闪回,刚才差点摔那下就是。”
池映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许久,久到唐桉几乎要维持不住那点笑意,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注视。
池映忽然展颜一笑,固定好自己的鱼竿,起身走到唐桉面前蹲下,握住他冰凉的手:“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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