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街景,依稀能辨认出是大雍王朝边城定远。路上行人稀疏,且大多行色仓惶,店铺门庭冷落,市井萧条,一派压抑沉闷之景。
大雍与大虞虽为并立的两大王朝,行事却截然不同。大雍皇室谢氏视百姓如草芥,几乎从不顾念百姓生死。
边境城镇时常遭受邪修劫掠,大雍所供奉的逍遥境强者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便放任自流。而那些被抓走的百姓,最终都难逃惨死的命运。
百姓之中也有人想过逃离大雍,然而乱世之中,能与大雍相提并论的唯有大虞。普通百姓若想迁往大虞,必经虞渊山麓,而那里,矗立着一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城池。
城主赵轻舟以活人骨肉炼制邪丹,手段残忍至极,百姓一旦踏入虞渊山脉,便是十死无生。因此大雍的百姓只得困守故土,在无尽的恐惧中苟延残喘。
此刻,沈衔月三人所见,便是这般荒唐景象。
只见一名凌云境中阶的修士,正肆无忌惮地当街抢夺百姓财物,稍有反抗或挡路者,便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一名老者躲闪不及,被踹得口吐鲜血,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是挣扎着爬起,踉跄着逃入小巷,深怕慢一步便会性命不保。
“混账!”游醒枝怒目圆睁,怒火攻心之下,竟一时忘了眼前只是过往虚影,猛地拔出长剑,凌空劈向那嚣张的邪修!剑光掠过,却劈了个空,未激起半分涟漪。
“醒枝,别激动!”沈衔月连忙按住她的手臂,声音沉凝,“这些是过去的虚影,我们干预不了。”
“可恶!”游醒枝猛地收回剑,她已经反应过来,却还是觉得怒火中烧,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这些败类简直枉为修者!”
“大雍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将百姓死活放在心上。”萧别梦语气冰冷地评价。他执行天正司任务时曾到过大雍,即便在数十年后,大雍的百姓除了不必再终日担心邪修掳掠,生活依旧困苦不堪。
“若非谢氏一族连出数位逍遥境强者,凭此等倒行逆施的做派,这大雍王朝早该被推翻了。”沈衔月语带讥讽。
玄灵大陆虽有不成文的规定,高阶修士不得直接干预王朝更迭,然而寻常百姓忌惮逍遥境之威,无人敢赌那几位强者是否会在大雍倾覆之际出手相护,在逍遥境强者未破禁出手前,其余修者亦不可擅自出手。种种制约之下,百姓纵有滔天怨愤,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在此时,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自街角驶来,与他们擦身而过。车窗帘幕微拂,车内人的交谈声清晰传来。沈衔月原本只是无意间听到零星字句,却猛地浑身一僵,霍然转头,目光死死盯住那辆远去的马车!
“怎么了?”游醒枝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道。
“他们的对话提到了我父亲的名讳。”沈衔月脸色霎时冷若玄霜。方才那几句简短交谈,分明是要对他不利!
沈衔月的父亲,名唤谢道安,乃是大雍谢氏旁支子弟。若说玄灵大陆有“文武双璧”之说,那大雍谢氏则亦有“文武双杰”,同样一文一武,才貌出众。
文指的便是谢道安,世人都说他的文采比起姬姰只逊色半分。武指的就是谢氏那位二十九岁便踏入逍遥境的天骄谢怀澈。
沈衔月的父亲在出使大虞期间与其母亲相识相爱,最终结为伴侣,谢道安毅然辞官留在了大虞。谁知就在沈衔月的母亲怀上她不久,谢道安接到一封来自大雍的家书,称谢氏族长病故,召所有族人回归奔丧。岂料这一去,竟是永诀。直至沈衔月出生后,她母亲才得知噩耗,谢道安已经亡故。
关于父亲的死,沈衔月所知甚少,只知他是被邪修莫凛所害,然而其被害的前因后果却始终成谜。
莫凛此人性情乖张,男女不忌,专爱掳掠容貌出众之人,但凡有几分姿色都难逃其魔掌,其恶行可谓是罄竹难书。此人最终死于武昭仙尊之手,乃是武昭仙尊入世之后诛杀的第一个邪修。
“我跟上去看看!”沈衔月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跟上那辆马车。游醒枝与萧别梦对视一眼,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
随着浑沦草长出花茎,他们如今能活动的范围已扩展至一座城池之大。可以说,只要他们想,可以在这城里来去自如,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们的耳目。
三人随马车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府邸,光明正大地跟着那人进了书房。从一路上两人的对话中,他们得知了此人身份,竟是数十年后的大雍国君,谢则澄!而此时,他还只是储君候选之一。
谢则澄步入书房,看向他的心腹,问道,“人抓到了?”
“大人,请看。”心腹领着他走向一个半人多高的檀木箱,心腹打开箱盖,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苍白却难掩绝世风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尽管双目紧闭,仍透着一股清冷孤高的气质。
此人正是沈衔月的父亲谢道安。
“衔月,这人的眉眼……和你好像。”游醒枝看看沈衔月,再看看谢道安,不禁低声惊呼。那上半张脸的轮廓、眉眼间的神韵,几乎与沈衔月如同一个模子刻出。只是沈衔月的下半张脸线条更为柔和,而谢道安的下颌轮廓则显得更加锋利冷硬。仅凭这眉眼便能确定此人定是沈衔月的血亲。
若论容貌之盛,在游醒枝所见之人中,恐怕唯有那位惊才绝艳的温透温公子可与之相较。
沈衔月的样貌比之谢道安要稍逊三分。
“不错,是谢道安。”谢则澄低头确认了身份,神色淡漠地对随心腹挥了挥手,“给莫凛尊者送去。记住,换来的人丹必须安然送回,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必定吩咐下面的人万分小心。”那心腹恭敬应声,合上箱盖,唤来两名随从,将沉重的箱子抬了出去。
谢则澄见那心腹回来之后面露犹疑,欲言又止,干脆开口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大人,谢道安毕竟是谢氏子弟,您将他送给莫凛尊者换取人丹之事,万一败露……”心腹语气充满担忧,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为谢则澄考虑。
“怕什么?”谢则澄嗤笑一声,浑不在意,“那位严禁族里内斗的老族长已经死了,如今的谢氏族人可不是一条心。何况,新族长信奉的可是弱肉强食。他谢道安自己技不如人,落入邪修之手,与我何干?”他笃定以谢道安宁折不弯的性子,绝无可能从莫凛手中生还。在这乱世之中,人死如灯灭,谁还会深究?
“可是……那位大人,他真的会信守承诺,助您登上大位吗?”心腹仍不放心。
“你以为谢怀澈是什么良善之辈?”谢则澄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提及谢怀澈的语气满是不屑,“他早就视谢道安为眼中钉。有个姬姰与他并称‘文武双璧’已让他如鲠在喉,奈何姬姰是大虞重臣,他动不得。偏偏族内还有个谢道安,容貌才华皆不逊于他!若非老族长压着,谢道安能活到今日?”
“您助他得到人丹,换取现任族长手中那本手札,他若反悔……”
“现任族长已四百五十余岁,离天人五衰不足五十年,最忧心的便是延寿之法。而人丹,便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此人是谢则澄心腹,谢则澄对自己心腹的态度意外的耐心,“谢怀澈距逍遥境仅一步之遥,族长手中那本记录了数位逍遥境强者突破至逍遥境时的心得感悟,正是他急需的‘临门一脚’。只不过现任族长可不是什么慷慨之人,绝不会平白赐予。所以,他才将主意打到谢道安身上,用他去换莫凛手中的人丹,再以此向族长换取手札。我们手中忽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若他敢反悔,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那莫凛尊者怎么会有人丹?”据心腹所知,人丹的丹方为赵轻舟独有。
“莫凛与赵轻舟乃是结拜兄弟,这等‘好东西’,自然少不了他一份。”谢则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寻常货物,“莫凛离天人五衰尚远,人丹于他无用,不如换个绝色美人。毕竟人丹易得,而谢道安这般品貌的……可是举世难寻。”
人丹炼制之法唯有赵轻舟通晓,且仅供其手下,对于其他人或许难得,对莫凛而言却是唾手可得,若非如此他亦不会轻易应下这场交易。
谢怀澈,又是他!
沈衔月已无心再听下去。她离开书房迅速在府邸中找到了那个被抬走的檀木箱,一路紧跟,看着箱子被装上马车,最终驶出城门……
她走到城门口却猛地一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这里已到了他们能活动的极限了。
她明知眼前皆是虚幻的过往,却仍不甘地尝试想要跟上去,指尖触到的却只有冰冷无形的壁垒。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
最终,她沿着那堵无形的壁垒缓缓滑跪在地,泪水无声地涌出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咬住下唇,压抑着喉间的哽咽,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沈衔月知道,谢道安这一去,便是踏上了不归路。她甚至无从得知他生命最后的时刻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与绝望。
或许命运的戏弄最为残酷,就在沈衔月心神欲碎的刹那,周围的景象猛地一阵扭曲,天旋地转间景象骤然变换!
阴森潮湿的地牢取代了城外旷野,血腥与腐败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眼前蓦然出现一间昏暗逼仄的牢房。墙壁上挂着的刑具泛着幽冷的光,地上污秽不堪,角落里能清晰地看到暗沉的血迹。
一道凶狠暴戾的男声突兀地在身后炸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谢道安!别给脸不要脸!能得尊者青眼,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识相的就乖乖从了尊者!再敢逃跑,下次废的,可就不止是这双腿了!”
随着话音落下,是“嘭”的一声沉重闷响,仿佛什么重物被狠狠掼在地上,紧接着是冰冷铁链拖过地面的刺耳刮擦声。
沈衔月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只见昏暗的牢房内,谢道安奄奄一息地伏在冷硬肮脏的地面上。行刑者似乎生怕损毁这具完美的皮囊,所用尽是些阴毒却不易留下显眼外伤的手段。唯有他那双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硬生生打断。
即便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谢道安依旧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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