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微亮俞慎思便起身准备,宅中人也都早早醒来。他过去给俞纶夫妇请安,俞纶夫妇已经过去偏厅,俞慎微姐弟也在,并不见李帧。
俞慎微笑道:“你姐夫说昨日殿试文章已出,他托人拿到稿子,要抓紧印出来,书肆比较忙,昨夜便去书肆了。”
俞慎思朝俞慎言看去,昨夜李帧去和俞慎言说话,肯定将事情始末都告诉了他。
俞慎言原本眉间微凝,接触他的目光,展眉笑道:“快用些早膳,今日礼仪比较多,要精神饱满才是。你可是状元郎,文武百官,全城百姓都等着瞧呢,不能没精打采的。”
俞慎微已经布置好早膳,因俞慎思今日要进宫,早膳也比平日丰盛。
俞纶在餐桌边坐下,吩咐他们都坐下来,对俞慎思交代一番今日的事,最多的还是让他莫多饮酒,今日是特殊的大喜之日,万不能饮酒惹什么麻烦。
俞慎思应道:“孩儿记下了。”
俞慎言在旁边笑着劝道:“今日有恩荣宴,思儿是状元郎,不饮酒肯定是不行的。同年进士敬酒能推,若是官员邀请,岂能不饮,不醉酒就成。”
俞慎思宽慰众人:“不能饮就装醉,宁愿醉倒,不能失态。”
“这主意倒是不错。”卢氏笑道。-
传胪大典,钦天监择吉时为辰时正刻。
文武百官朝服齐聚和阳门,礼部与鸿胪寺官员领众贡生进皇城,入宫门。
俞慎思与众贡生紧随前面官员,走在他斜前方的鸿胪寺官员走了一小段路后,回头目光在他面上盯了一息,又将他上下一扫,面无表情,不知这一眼是何意。
俞慎思笑着点头为礼,鸿胪寺官稍稍点了下头,快走两步跟上前面上司,偏头窃语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
那位上司闻言,亦稍稍回头朝俞慎思看一眼。
他这一看,并肩而行的礼部官员也回头望过来。此礼部官员正是殿试次日在皇城门外见到的江大人。江大人面露笑意,小声与并肩官员嘀咕一句什么,那官员稍稍疏远半步,未再言。
他们的这点动作,正被跟在后面的贡生瞧见,也都好奇地朝俞慎思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传胪在朝阳殿。
众贡生垂首立于丹陛之末,须臾便见皇帝銮舆。
待皇帝入朝阳殿,开始奏乐,鸣鞭,待一系列繁复的礼仪后,鸿胪寺官分引新科进士就位宣制,紧接着传胪官唱名。
“第一甲第一名,俞慎思。”
传唱声如洪钟似雷鸣,俞慎思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抓着袖口的手惊得紧了紧。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么庄重肃穆的盛典。殿中是皇帝,周围是文武百官,他成为了万众瞩目。
这比前世站在国赛领奖台上,面对记者媒体还紧张千百倍。
传唱连唱三遍。他暗暗呼吸一口,稳住心神,鸿胪寺官上前引着他至御道左侧跪候。
紧接着是榜眼、探花,第二甲、第三甲。
唱名完毕,奏礼乐,大学士纪三品以上个官员领新科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成之后,本该是皇帝銮驾回宫,却见内侍官匆匆从殿内出来,高唱:传今科状元俞慎思进殿觐见。
俞慎思刚收回去的心,又提起来。
皇帝要见他,他多少能猜到为何,这在他预料之外。他今日可没有计划这一步,不知道会不会打乱后面计划。脑海中立即开始盘算要怎么回话。
“俞状元。”一名小内侍已经到跟前引路。
俞慎思回神,忙拱手,“劳烦公公了。”随内侍朝大殿去,头微偏,朝百官中的高明进望一眼。
高明进面色平常,目光略沉,看着一身进士服的少年,步履沉稳地步入大殿。-
朝阳殿内,皇帝端坐御座之上,目光盯着进殿的少年,身如松柏,面如冠玉,气质清雅,和想象中一般模样,人如其文。
俞慎思一直微垂首敛着眉眼,只是进殿门时朝御座上之人瞄了一眼。皇帝年逾不惑,面容清瘦,太子与其略有三分像。然太子给人只是不可冒犯的疏离,而上座的帝王气质凛然,不怒自威,是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连呼吸都得敛几分。
行至殿中,俞慎思俯身稽拜。
皇帝看着钦点的状元郎流利从容的举止,默了几瞬,沉声问话:“朕阅你殿试数篇策对,不蔓不枝,笔力独杠。第三道策问,你提到废丁税,并入田税,详细阐述,见解独到,甚合朕意。你如何想到此策?”
果然是为了田地赋税。俞慎思稳了稳心神,皇帝面前再不可轻易言辞,这是要掉
脑袋的事。
他顿首清声回道:“禀陛下臣出身寒微自幼便见不少官吏利用丁税盘剥百姓。去岁游历各地更见此非一州一县之现状。
本朝户制
我朝丁税半入国库半归地方然有部分地方官征收的丁税并未用于当地兴建而是中饱私囊。五丁之户良田千亩者与瘦田十亩需要交同等丁税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故而臣想到取消丁税、户税等税将其并入田税。以田产多少缴纳可减轻贫寒百姓税赋之数田税可尽归国库。”
皇帝听完后原本似蹙非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依旧沉着双眸。
俞慎思垂首不敢轻易开口。
沉默几息后皇帝又道:“朕听高侍郎言你还提出官绅纳粮之策。”
终是躲不过去。原该是明日太子将策文呈上这是来得早一日。
俞慎思恭谨回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知此策然此策非臣所提。”
皇帝神色微变“何人?”
“高侍郎所提。”
皇帝沉默须臾手掌不轻不重拍在御座上声音略带几分冷意。“说来!”
当面欺君死罪一条。俞慎思心中发怵不断自我暗示不能慌必须搏一次。
拇指暗暗掐了下自己食指让自己脑袋清醒些。
再次躬身回道:“臣幼年时听高侍郎谈田地赋税和国库之事高侍郎提到官绅名下土地无需缴纳田税而他们土地数额巨大若是这些土地亦能纳田税便可解朝廷之忧。臣彼时不懂赋税之事便提一句官绅纳粮。此四字是臣所言却是对高侍郎所提之事归结算不得臣所提臣不敢冒认。”
皇帝目光深沉地望着殿中少年沉稳镇定言辞不急不慌一字一句不含糊。
沉默少顷他问:“你觉得官绅纳粮之策是否可行?”
俞慎思继续保持谨慎小心态度回道:“臣不懂朝政见识浅薄不敢妄议。”
皇帝拍了下御座俞慎思心中一紧不敢
抬头,也不知皇帝此时什么脸色,是不是动怒,先俯身认罪。
半晌后才听到皇帝冷淡一句:“退下!”
俞慎思如蒙大赦,忙谢恩从殿内退出。
踏出大殿门槛,才暗暗舒了口气。而丹陛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或是疑惑,或是惊讶,或是打量,或是羡慕……
而俞慎思感到的却是一支支利箭,背后还有一支能穿身而过的强弩。
他走向自己位置时,余光在人群中扫了眼高明进,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还如刚刚一般。-
俄顷,皇帝銮驾回宫,传胪大典毕,接着便是张榜、观榜、宣上谕等一套繁复仪式,接着便是三鼎甲打马游街。
依流程,三鼎甲从东安门行至盛天府衙署,由盛天府府尹设宴招待。
俞慎思簪花披红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脑海中却在想朝阳殿内的事,心有余悸。
他的一番话不知陛下是否全信。
据这么多年朝廷的政令以及从俞慎言、白大人口中得知,这位皇帝可不是昏庸之辈,恰恰是位亲理万机、励精图治的帝王,只是登基之初就面临重重难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没占。
皇帝睿智不可能看不透这件事,只是帝王有帝王的考虑,这也不是他这个还未入仕之人能猜透的。
如今皇帝人至中年,不知道还是否有年轻时候的魄力和雷厉手腕。
忽然头被什么砸了下,俞慎思回过神,一朵花从头上掉落肩膀,滑向胸前,是一朵红色芍药。
他朝四周看,前面鼓乐彩旗开道,街道两边挤满人,很多人手中拿着花抛向他与榜眼、探花。自是抛向他的最多,而且多是姑娘。
他回头看了眼榜眼和探花,榜眼郑槐年过三旬,探花温巽亦是年二十七八。这个年岁自然已有妻儿。倒是他未及弱冠,盲猜也是未有成亲的。
“俞小郎!”
嘈杂叫嚷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不一样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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