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北京飞香港,天气晴好,飞行顺利,航班甚至比预定时间还早到了七分钟。
飞在云端之时,方太初不止一次看向那杯老北京豆汁儿,想象着那个人喝下它时的表情该是如何痛不欲生。
她本不是个无聊到此等境地的人,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幼稚,一颗心更是如同充满了氢气的气球,漂浮且易燃。
离闸机还有很远,她就在一片嘈杂和纷乱中看见了他。
世界不知怎地安静下来。
她走向他。
他应该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分散的精力让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这刚好让她无需刻意回避目光。
她当然一开始就知道他长得很不错,却从不知他在人群中竟有这么醒目。
然后一个奇怪的念头就跳了出来,他和叶子瑜,不谈内在只说气质,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他们都很幸运,拥有着令人羡慕的人类建模,只不过叶子瑜的鼻骨更优越一些,而他,则眉眼更深邃。
就像北方高耸入云的落叶白杨和南方枝叶层叠的常绿香樟,是不需要在美感上分出胜负的。
余萧弋的taste很好,每次都能用最简约的衣服饰品搭配出赏心悦目的效果。她注意到他头发比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长了好多,鬓角处的头发用水性发蜡微微拢向耳后,只一点点,就让那种压抑不住荷尔蒙涌动从谦逊有礼的外表下蔓延出来,性感得很含蓄,却又无处不在。
性感两个字让小初红了脸,离他剩两三步时,她那颗氢气球已在爆炸边缘。
正要开口打招呼,不想另一个航班的旅客也从闸口走了出来,接机的人呼啦啦靠上前去,有个举着牌子的冒失鬼,也不知要接的是个什么重要人物,竟激动得慌不择路,直冲他们之间斜插过来,小初躲避不及,下意识就闭上了眼,做好了被他撞上的准备。
可半晌过去,她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待她试探地睁开眼,才发现余萧弋正看着她笑呢,一只手虚虚护着她的头,半个身子帮她挡住那男人的同时,耳边的电话甚至还没讲完。
小初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早就看见她了?不仅看见了,还预判了她可能遭遇的危险?
小初的氢气球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金色粉末飘飞下来,她但愿他没看见她打量他时肆无忌惮的目光。
那男人连道歉都未道歉就跑开了。
余萧弋挂掉电话。
“嗨。”他说。
小初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了声:“嗨。”
空气一下子凝住。
“坐这么久飞机累了吧?”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又一块露出笑容。
“不累,这次挺快的。”小初说。
“快吗?”他淡淡的,“我明明等了好久。”
小初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弯起眼角,“开玩笑的,这边人多,我们先出去吧。”
小初点点头。
两人一块往外走,小初落后一步,她看不见他的脸,目光只落在他弓箭包上的长耳朵狗挂件上,他的步子太大,小狗一直随着他的节奏蹦蹦跳跳着。
怎么看怎么滑稽却也很可爱。
余萧弋突然回过头来,问她:“你跟在后面干什么?我看你那天从新界上的山上下去的时候,跑得挺快的。”
“……”她瞪他一眼。
“不是说给我带什么特产了吗?在哪呢?不会忘了吧?”
小初心里的愧疚顿时荡然无存,心想你一会儿别后悔就行。然后就把那个还贴着老字号标签的杯子从保温袋里拿了出来,并亲手帮他插上吸管,递到他面前:“那怎么能忘呢,我方太初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她的笑容有种即将得逞的快意,“请吧Theo余。”
余萧弋狐疑看着她:“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呢?”他看了看包装上的字,“这东西和豆浆什么区别?”
小初特别真诚:“从原材料的角度上来说,没有区别。”
余萧弋送给她一个你最好跟我说的实话的眼神就含住了那根吸管。
小初紧紧盯住他的表情。手指甚至已经不自觉抓紧了口袋里的纸巾,以防他一口吐出来好帮他按回嘴里去。
他开始吸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
他吞了下去,面无表情。
似是意犹未尽,他竟又吸了大大一口。
小初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向他深邃的眼底,而那里也一片平静,平静得像一方冬天结了冰的湖。
“这,这么好喝吗?”
小初又仔细看了下杯子上的包装,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买错了。
豆汁儿这东西虽说她长这么大就喝了那么一次,但她十分肯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它的味道了,她估计她上辈子在街边要饭的时候都没喝过那么难喝的东西。
可眼前这个Theo余怎么回事,竟然喝得这么气定神闲,怡然自得?难道是这些老字号都改了配方调整了风味?
“好喝啊。”余萧弋奇怪看她一眼,“怎么,好喝很奇怪吗?”
“当,当然没有!”小初即刻否认。
然后她还是没忍住,“我问一下啊,它在你嘴里,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啊?”
“就豆香味啊。”
余萧弋的表情不像撒谎。
“豆香?”
“嗯,有点区别,但不太多。”
“真的假的啊?”小初好奇至极,一把从他手中拿过那杯已经被他喝了小半杯的不明液体,在自己和他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就着他刚刚的吸管咬了去,接着还没过一秒,她就直接呕了出来,要不是她手里就攥着纸巾,今天她就得留下来给香港机场做卫生。
“余萧弋!”她咳得眼泪都下来了,恨不能将自己整个都跳进水里洗一遍,“你故意的吧!”
小初一阵怆然涕下。
一抬头,却见他仍盯着那个杯子发呆,不禁更气不打一出来,问他:“你包里有水吗?”
“啊……有。”余萧弋手忙脚乱将包里的水杯找出来递给她。
小初也没客气,就那么就着他的杯沿大大灌了几口水下去,这才将那股令人痛不欲生的该死的味道冲淡下去。
“余萧弋,你是不是味觉系统有问题啊?”小初快疯了。
这豆子怎么跟死了一千年似的。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还可以啊。你该不会是知道它味道不好才特意买给我的吧?”余萧弋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小初的心蓦地一动。
“怎么会!”小初把他的杯子放回到他的包里去,若无其事地拉上拉链,然后才说,“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那么对自己的朋友!”
“谢谢你啊,方太初,你也是个好人。”他学她的语气。
小初望向他。
余萧弋再次含住那根吸管。
像奔赴一场心甘情愿的死亡。
“好了。”小初抢过那个杯子,“不要喝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小初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声音有点闷,“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哦。”余萧弋想了想,“忘了和你说,我是跟我另外一朋友一起来送铭仔的,但是他懒得等我,就把车开走了,现在,我们只能去坐MTR了。”
小初被气笑,“你这都交的一群什么朋友啊?铭仔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一点。”
“什么?”小初看了看手表,直至确认现在已经下午两点,“所以你一个人在这等了三个小时?”
“也没有干等着,我用平板看paper来着,不过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小初已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问他,“那你想吃什么?”
“我们去我从小吃到大的一家冰室吃通心粉好唔好?”
余萧弋的神色无限期待和温柔。
小初心一软,就点了头。
他们从香港机场先到青衣乘东涌线,然后又换荃湾线,直折腾了快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可是很奇怪,好像两个人都没觉得累。
其中一段有几站地,他们只有一个座位,小初坐着,他就站在她的前面,不远不近,两个人各自听着自己的音乐,始终没有说话。
可只有小初知道,她全程都在看他的手,他的手指真的好长,她悄悄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大概能将她的整个包裹在掌心。
耳机里传来的是旋律很美的一段钢琴,她想,他若是弹钢琴,拇指和尾指张开肯定可以跨一个八度不止,要不是因为手太小,她小时候也未必不会把钢琴坚持下去,导致现在一个音乐方面的业余消遣都没有。
正发着呆,却忽见他对着她打了响指,小初蓦地抬起头来,脸色已泛红,“怎么了?”
“到了。”
两人在油麻地下车,又走了几百米才终于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冰室。
非常其貌不扬的一间小店,至少小初并没有看出它和街上其他的小馆子有什么区别。也可能他们去的时段还好,并没有碰见所有网红店都不可避免的排队大军。
直至她们捡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她才看见密密麻麻的一整面墙的店家和明星名流们的合影。
小初咋舌,“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余萧弋说:“你仔细找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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