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腊月,夜里,寒风袭来,抖冷。
榻月转出华清楼,片刻后便落了锁。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队巡逻的卫兵,卫兵也与她颇熟了,见到她便老远的打招呼:"今夜回家呀?”
榻月点点头:“大晚上的,辛苦了。”
卫兵头领憨厚地笑笑:“不辛苦。”
简单寒暄一下,榻月就回去了,这几日连轴转,她只想回去休息。
月光洒在院子里,被屋檐分出明暗,屋后的水声依旧。
榻月却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她握着袖里的短刀,举着烛火过去了。
这一年以来,为了站稳脚跟,明里暗里杀过多少人她自己都数不清。仇家被她连根拔起,却总有人来寻仇。
她小心翼翼往那边走着,直到推开门的一瞬间才放心。
是苏舜钦。
苏舜钦穿着蓝白色的长衫,正蹲在水边洗手。寒冬腊月,手冻得通红,却还是一点点揉搓,洗得无比认真,仿佛生怕留下一点痕迹。
榻月往水中的石头望过去,挂着一丝还没散干净的血迹。
是杀了人回来啊。
空气中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来了啊。”苏舜钦头也不抬就知道是她,继续洗着。
榻月悄声将刀放入袖子里,轻声道:“没想到你会回来,什么都没有准备。”
“没事。”苏舜钦答,“我也没想到你会过来,我听说你常住华清楼里。”
“这几日睡不踏实,再不睡个好觉,明日可没力气经营了。”榻月笑。
“是么。”苏舜钦轻声道。
“回来多久?”榻月试问。
“至少会到来年花开吧。”苏舜钦道。
“我去给你准备衣服。”榻月说着,提了灯火正准备离开,谁知苏舜钦喊住了她:“不用。陪我待一会。”
终究还是在屋子里对上了,烛影摇红。
等榻月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苏舜钦轻柔地抱了上来。
榻月没有推开他,因为她发觉怀里的人在微微发抖。
他杀过很多人了吧,榻月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就像自己才进入一年,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处理了多少人。
“你相信天下大义么?”苏舜钦没来由地问道。
“我不知道。”榻月轻声回答,怀里的人太冷了,他以前体温也这么低么?
“我相信你。”榻月补充道。
“这样就够了。”苏舜钦道,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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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雪,正扫到院落两侧。苏舜钦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正准备回屋里,就听到下人喊了一声:“掌事。”
这个院落里平时是没有佣人的,只有需要洒扫了,他也才会从华清楼借一两人过来,扫干净了雪正准备回华清楼,就看到榻月回来了。
苏舜钦这下没了回屋的想法,笑盈盈看过去,榻月一身白衣站在屋檐下。
苏舜钦问道:“怎么回来了?”
“今天事情很少,你难得回来一趟,要出去走走吗?”榻月站在门下,邀请到
苏舜钦点头。
“去哪里?”榻月又问。
“都可以。”苏舜钦说。
于是榻月对车夫说:“出去走走,随便去哪里。”
苏舜钦率先上车掀开帷帐迎接榻月,雪又飘起来了,不断往苏舜钦脸上扑。
榻月衣领上沾了几片雪花,在车夫搀扶下往上一跃,和雪花一起进了车里。几缕没管住的碎发蹭着苏舜钦而过,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丝花香。
苏舜钦感觉像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梦里闯进了什么东西,就像小鹿闯进森林。
但很快他摇摇头,这个比喻似乎并不准确,更准备的是,在饮水的小鹿被闯入森林的人吓到了,这样的突然。
榻月坐定后,落下了帷帐,拿出车里准备的绒被盖在腿上。车里只有一条绒被,两人只能坐在一边,榻月将绒被一侧拿起来,给苏舜钦递过去。
苏舜钦接过毯子的时候,两只冰凉的手碰到了彼此,榻月一惊,缩回了手。苏舜钦这时候开始打量榻月,她的耳根泛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害羞。
“是茉莉花香啊。”苏舜钦道。
榻月点头:“嗯,去年采的茉莉,晒干了与香粉揉在一起,做了许多香品。旁人送的,我用来熏衣。”
“和你真像啊,这个味道。”苏舜钦称赞道。
榻月和这种白白的小花真是像极了,梨花、茉莉、木香,群生的白色的小花。
苏舜钦想过这种想法从何而来,旁人形容女子像花,最多一两种,可他总觉得榻月像这些白色小花。
后来想起,城外的山庄不远处有一处跌水,从那跌水往上看,绝壁之上有一树野梨花。春天阳光和煦,落在水上闪闪发光,梨花在那样的阳光落下来,只能看到花瓣在空中飞舞,最后却不会落在面前的水里。
其实只是一种感觉。榻月就像三月春风里,逆光里的那树野梨花,高远看不清楚,所以才让人浮想联翩。
两人依偎着坐在一起,马车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连带着透进来的光线晦明交错,落在榻月脸上。
两个人都不敢打量彼此,尽管盖着同一条绒被,却是连手都没有握在一起。好像两人不熟,又好像中间隔了一堵墙。
“还担心你会不喜欢这些香脂俗粉的东西,可是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一件衣裳是没有被熏香的。”榻月找了个话头。
“怎么会呢?这个香味与你真像,还加了一些黑檀和龙涎香吧?”
“嗯,有时候很烦,就自己找了香粉做着玩。”榻月道。
“真厉害。”苏舜钦赞叹。
榻月忍俊不禁:“什么很厉害?”
“你能打理好华清楼,还能制香,真是了不起啊。”苏舜钦由衷说道,“我这段时间,可是什么都没做。”
“真的吗?”
“就算做了什么,也只是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和你做的这些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啊。”
“我做这些也只是在等你回来,都是消遣。”榻月说着。
苏舜钦顿住片刻。纵然他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琴师,也是见惯了各式撩人的把戏,自以为心如磐石壁垒,却被女孩一句简单的话打动了。
他这一顿,再说什么都不要紧了,两人之间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榻月忽然发现光线已经很久没变了,于是试着拉开了车窗的帘子,雪花和冷风灌进来,雪花落在绒毯上,慢慢融化。
窗外是玄武路的景象,一面高墙,一面是平民的屋子。但不论哪一边,都开满了梅花。
高墙开的雕花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梅花开得正红。而另一边的家家户户门口屋里,居然也或多或少养了梅花,散落在房屋中间,彷佛山野仙境。
在落进来的雪花融化之前,榻月合上了帘子,说话间有白色的水汽跟随,无比轻盈:“冬日也有花开啊。”
说着将冻红的手放进毯子里,正想着温暖一会儿,苏舜钦的手握了上来,而后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暖流在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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