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甩了轱辘。
庆幸的是,事发之时,程荒程卒长正在近侧,第一时间开始救护。
初守作为这只队伍的百将,本来应该护卫在马车左右,只不过他对于此次护卫任务颇有微词,故而没有靠近,只同众人在前方开路。
马车陡然倾倒之时,初百将心中一跳,急忙策马往回,他担心车中的人有闪失,自己没法儿向廖寻廖督统交代,若因为这小事故导致那人如何,这简直是阴沟里翻船,令他无地自容,颜面扫地。
还没到近前,就见程荒扑到窗户旁边,大声唤道:“夏少君,可无恙么?”
初守心中骂了一句,心想这个时候还问什么,他身形掠起冲到马车上,掀开车帘冲入其中。
下一刻,初守对上一双格外幽黑的眸子,黑白分明的令人心悸。
初百将没看到一丝一毫的惊悸,他就像是看到了一泓静水,不悲不喜地在面前,显得他的瞬间张皇有些可笑。
“你……”初守还没说出口,车窗外的程荒手忙脚乱地把帘子掀起来,探头叫道:“夏少君?”
与此同时外头又有马蹄声响,是初守的副将苏子白喝道:“百将,如何了?”
初守亦不知道如何,确切说是不知如何回答。而他面前,那小女郎缓缓开口:“有劳了,我无碍。”
她的声音很静,有些柔和,似乎亲近,却又梳理,像是初春的风令人沉醉,然当你沉浸其中,她却还几分飒飒寒意。
初守略一扬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言语便退了出去。
车外的程荒把车内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在他身后,马背上的苏子白也低头瞧了个半明白,他瞥了眼那安静的女孩儿,又看看破损的车轱辘,仿佛自言自语:“这坏的可不是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初守已经跳下地,看着那残缺的车辙,下意识地磨了磨牙,头也不抬地问程荒:“能修么?”
程荒眉头皱着,脸上却又是他老好人一样的笑:“试试看,兴许可以。”
这车辙坏了,哪里是一时半晌能修好的,别人看着不可能的事,到他脸上,却是阳光灿烂、无事发生般的笑。
在北关的夜行司中,人人都知道初守初百将手边两员大将,一个是黑脸煞神,一个是红脸罗汉,煞神自是苏子白,性格暴烈,一言不合便动拳脚,红脸儿便是程荒,他是实打实的老好人,夜行司里的卒子们,可能背后痛骂过苏子白、甚至腹诽过初守,但却没有人责骂程荒半个字,因为他确实是个举世难得的君子,一个好人。
天色将暗了,本来预计走出这鹿山,便在山下寻一处落脚,偏又如此耽搁。
八月的天气,秋意沁人,原本翠绿的林叶纷纷换作橘黄,在风中瑟瑟。
遥遥看去,远处山峦上有淡淡的雾气飘渺,看似赏心悦目,实则暗藏凶险,已经听闻怪鸟啼叫,于山间林中,桀桀地令人惊心。
一路走来,并不轻快,乍然停下,背上的汗被风一透,有几分森冷阴寒。
苏子白拉着马缰绳,叹了口气,看程荒正在研究那裂开的车辙,他硬着头皮,问车内道:“呃……不知夏少君你会不会骑马?”
他不晓得自己该如何称呼车中人,故而只能学着程荒的叫法儿。
车中静默片刻,是夏楝的声音道:“抱歉,我从未学过骑射。”
苏子白本能地翻了个白眼,觉着是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样娇娇弱弱的小女郎,跟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锦衣玉食,风雨不透,又不是他们这种皮糙肉厚的厮杀汉,尸山血海也常来常往。
不料下一刻,那声音又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还没等苏子白出声,程荒已经着急拦阻:“不行不行,那哪成,这骑马也要学上好些日子的,再说这里的山路难行,少君千金之体,更加不能乱试了。”
苏子白一听这话,火往上冲,他知道不能对车内人发火,所以只能夹枪带棒地对程荒道:“那你说怎么样,再过一个时辰天便黑了,你难道要你的千金大小姐在山里跟那些虎狼同眠?”
话音未落,膝弯上吃了一脚,踹的苏子白几乎跪倒在地,他刚要发作,回头却见是初守给了他一个“再不闭嘴老子抽你”的眼神。
苏子白不敢再聒噪,捂着腿一瘸一拐地退后。
程荒知道初百将下手极有分寸,不至于让苏子白露出这个德行,他也不管,只向着初守道:“百将,您可千万不能答应,这山路本就不好走,到处都是石头,又尖又硬,若是少君不留神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咱们也没法向督统交代。”
初百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哼道:“你还记得这是督统的交代?我以为是你家亲戚呢。”
程荒向来是他手下最通晓心意最得力的,之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虽然说在他们夜行司里遇见个女人也委实不容易。
若不是知道自己这位卒长的品性,初守几乎要怀疑程荒是对这位尊贵而神秘的夏少君起了爱慕之心了,故而才这般谨慎殷勤。
程荒嘿嘿地只是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不笑还是斯文俊秀的,一笑便像是只没心机的土狗,正冲你摇着尾巴的那种。
初守最耐不得他这般笑,当即皱眉摆手,喝道:“显得你牙白么?知道待会儿天黑下来可以照路了,只管傻笑,快看看那车轱辘吧。”
初百将回头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候,两名夜行司的刀卒赶来,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很快修复了那车轴。
初守端详着那死而复生的车轴,还未说什么,程荒搓着手站起身来,满脸求表扬的神色,越发的喜笑颜开,似有无形尾巴乱摇。
初守本来确实想赞扬几句,眼见他如此,赶忙把脸一扭,边走边说道:“开拔。”
程荒毫不在意自己百将的脸色,笑颠颠地正要追上,忽然察觉马车内小姑娘正望着自己,他以为夏楝是担心车子,便笑呵呵说道:“少君放心,已经好了,您安稳坐着便是。”
向着夏楝一拱手,程荒赶忙追上初守,且走且说道:“百将,我这手艺,纵然以后不在夜行司混,也能当个木匠,总能混口饭吃吧。”
初守道:“怎么,我这儿亏待了你了?这么快找好了下家?你找也找个……让我刮目相看点儿的,木匠?你有嘴说出来,我都没耳朵听。”
程荒似听不出初守语气中的嫌弃,笑说:“好歹是门手艺,再说行行出状元嘛,兴许我便是那木匠里的状元呢。”
“得了!听你说话就来气,给我滚远点。”初百将咬牙呵斥。
亲卫青山牵着马,预备初百将上马,初守一脚踩着马镫,正欲上去又转身看着程荒:“那个夏少君……”
还没说完,就见苏子白满脸狐疑地走到跟前,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过,才对初守道:“百将,那位夏少君有请。”
初守一扬眉,对着程荒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不料苏子白忙道:“百将,是请您。”
初守诧异。这一路走来,他们这一队人马加起来,跟夏楝说的话,都不如程荒一个人的多,方才又是程荒他们协力修好马车,本来以为夏楝自是找他的。
初守吩咐车队向前继续,自己策马来至马车旁边,微微俯身靠近车窗道:“夏少君有事?”
车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他这俯首一瞥间,只瞧见一个淡淡如水墨画的侧影,奇怪的是,这样暗的车厢内,她的肤色却偏更透出莹白,就如一块无瑕的绝品羊脂玉,又像是天上的月轮之色……总而言之,是有点好看的。
视线中有一缕发丝动了动,初守已经转开目光,耳畔只听到那少女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初百将相助。”
初守眉峰微动:“哦?不知是什么,请讲无妨。”
这还是夏楝头一次对他开口,平心而论,虽然是廖寻廖督统的命令加托付,但对于初守他们这一队人来说,十年内握刀杀敌自是无数次,但护送人、尤其是个娇滴滴的少女,却是生平首次。
他们这队伍里都是些粗鲁的厮杀汉,哪里知道伺候一个女孩子,路上走了这半月,料想那女孩儿应是有些不便处,比如车马颠簸,比如饮食不适应,诸如此类,但她从不曾开口过。
就算是程荒跟她“亲近”些,但也只是程荒那小子一相情愿,而且据初守所知,她也从不曾跟程荒开过什么口。
故而如今这个所谓的“不情之请”,倒是很让初百将好奇了。
车厢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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