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临近六点,灰蒙蒙的云朵铺了满天,随着日光的升起逐渐转亮。临近十月,秋老虎被凉风悻悻吹走,终于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秋高气爽。
这样凉爽的天气,按理说江明能一口气睡到上课——“哒、咚咚……碰!”
从五点出头就开始折腾,不断发出动静持续了大半小时的穆安白拎着包,踏着步子,重重砸上门,门口的号码牌都差点被震下来。
“幼稚……”
将动静都听在耳里,江明叹口气,直到穆安白噔噔的脚步声远了,才下床洗漱。
从穆安白在他眼前无形象地嚎啕大哭,他俩便陷入沉默的气氛,而等到穆安白知道他会在诺维兰继续上学,最终这种沉默演变成了冷战——
其实全是穆安白单方面开始的。
除了被打破的马克杯,江明对穆安白没有任何微词,但他看出穆安白用冷漠掩饰尴尬,就主动避而不见。
结果穆安白更是怒火冲天,这两天不管做什么都带着火气。
“搞不懂……在气什么呢?”
江明穿上校服,想破脑壳也想不出这背后的缘由,只好暂时性选择将问题放一放。
说不定穆安白会自己把自己哄好。江明心态很好地想。
放在往常,江明说不准讨好型人格大发作,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耐心哄人。但现在他麻烦缠身,有些无暇顾忌周围人的情绪了。
没有牢狱之灾是好事,但周彦被勒令停学了——对他来说却不算好事。
因为江明有债务。
催债电话在周彦消失以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本是周家压着的,要保证他听话,每个月还一部分。为了这五百万,江明会一直照顾周彦直到债务还清。
本来进诺维兰后,他就没再接到催债电话,如今又是卷土重来。
江明心知,他和周彦的协议八成作废了。
父亲想必也知晓了这件事,但和当初得知江明跟了周彦一样避而不谈。他在手机上转来一千块钱,说是下个月的生活费,又叮嘱江明在诺维兰好好读书。
要把握住机会。他爹江德恩总说。
江明小时候深以为然,现在不行了,一听这话,心头直冒鬼火。这都得赖他爸赌博,全身家当赔进去了不止还要倒欠一笔巨款。
当时他还在上初中,他爸不知从哪儿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染上了赌瘾。
生活费大多靠江明自己挣,江德恩的兜比脸干净。一年也买不了几件新衣服,球鞋洗得发白,不合脚了还在穿。
江德恩总是想着第一次赢钱的那一刻,觉得投进去的钱一定会孵化出更多的钱。江明多次劝阻,他也不听,最后甚至对江明动手。
父亲面容狰狞地大喊,说:你现在过的好日子都特么不是我挣来的吗!
那是江明第一次意识到他爸变了。
变成了混蛋,变成了对孩子宣泄怒火的无能者。
可如果催债的电话打到他爸手机里,江德恩却总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他会好声好气地称呼对方为老板,让他们多宽容几天。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每次江明听到这话,心脏都会刺痛一下。
他想起江德恩在他大考完以后,奖励他吃大餐,给他买心心念念的游戏机做礼物,然后摸着他的头说抓住机会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江德恩说爸爸有钱了。
后来江明才知道那天是江德恩第一次赌博,划豆子赢了两万块,想给儿子买礼物。
他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赌博的尽头是无底深渊,那他爸在深渊里挥霍手头不多的钱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受良心的牵扯?是不是脑子里想过自己从小拉扯到大的孩子?
江明知道这样想自己就完蛋了。
他自己是一个失去监护人都难活的未成年人怎么拽得动赌狗,但还是忍不住想。
再来后,就去找了周彦。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江明拽起背包,拿出手机看,是催债电话。
待会要上课,他干脆按下关机键,心里头还琢磨着处分的事情,有处分就拿不了全额奖学金了,要么想想怎么消除处分,要么只读这一年。
——周家把他插进诺维兰都打点好了,这一年不读白不读。
江明也决定认真读书,诺维兰的教育资源完全对得起它的天价学费。他边想,边从图书馆绕近路去主教学楼。
一排排的罗马柱切割开阳光,铅灰的影子斜映在地面上。脚踩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都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
其实世界的不公平都摆在明面上了,有钱人的世界连阳光的形状都要好看些。
江明想着义务劳动,想着江德恩是不是又去赌了,最后想到自己在诺维兰的处境——越来越不友好的同学。
Alpha、上流社会子弟、没和Omega正常相处过。
三个标签叠加起来的同学,让江明的校园生活乘三倍的艰难。
—
教室里,江明低着头,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视线,如扎进肉的刺,带来持续的存在感。
全来自同学。
身体趋于成熟但思维还根深蒂固地保留着最恶毒的童真,Alpha最精力无限最好奇的十七八岁。
班级气氛诡谲,同学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江明身上。
以前碍于周彦的存在,他们维持表面功夫。可周彦停学,江明又是校方碍于社会舆论勉强留下的,没和谁有关系。那么连这点虚伪的礼貌都不需要。
原来对江明熟视无睹,偶尔还能聊上几句的同学,一夜之间全换上了赤裸裸的、肆无忌惮的眼神——
江明怀疑在他们眼里自己没穿衣服。
他按了按圆珠笔,忍耐着赤裸的打量,翻看自己的课表,是不是还能再插进些选修课。诺维兰是半走班制度,按照必修主课分班,其余课程统一划入选修课中,需要走班。
这是出于生理的考虑。
Alpha学员的绝对比例决定了全A制学校必须有固定的班级,否则流动的陌生Alpha之间容易产生冲突。
整个过程可以概括为“你瞅啥?”和“瞅你咋的?”,最后以斗殴为结局。
为教化Alpha,让人成为人,而不是信息素的奴隶,生理课是全球统一的必修课。
就像江明现在上的课程一样。
这节是现代生理学,智能黑板上的内容一板一眼,老师努力维持客观语调,像是在讲某种和他们无关的生物分类。
“过去,为了防止Omega躁动期引发Alpha争斗厮杀的事故,适配的A和O会被关在一起,直到标记终身生效。同时,O的信息素会影响A,使其无法再标记任何人。”
老师讲到Omega,江明能明显感觉到视线更火热了些,不禁摸了摸后脖颈。圆形的抑制贴紧巴住腺体。
腺体的皮肤修复速度极快,唐雅明前几天咬下的痕迹早都消失不见了,现在平整一片。
他放下心来。出门前还打了抑制针,不会有事的。
“到了现代,每个Alpha只能终身标记一个Omega的状况依旧没有被打破,即使进行手术改造腺体……”
老师边讲,边播放幻灯片,客观介绍着生殖腔、腺体和终身标记。
每提到Omega,便有人突然发出轻笑。
所谓的体面,只是让窃笑以一种更隐晦粘稠的方式展现。当班上有且仅有一个O的时候,谁也知道这个笑声是针对谁。
有什么好笑的——江明撇撇嘴,试图消解掉自己的不自在。
他做过A,也当过B,现在只是在适应Omega的身份而已——江明在心里更正说辞,适应诺维兰的Omega的身份。
外头当O没这么难。
诺维兰和外面不一样,这里的Alpha性压抑到变态了。
在他神游之际,一个面容姣好的Alpha朝他的位置挪了挪桌子。
有些刺耳的动静使得教师的讲述声微地停顿,往江明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继续流畅地讲述下去。
无比丰厚的工资让教师能忽视一些不合规矩的行为。
“喂。”
那个Alpha伸着身体,他的手像一块放进保温层的肉,带着冰冷的腻感,紧紧地握住江明的小臂。
“周彦进过你这里吗?”
他指着讲义上的生殖腔剖面图说道。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周边的同学都听得见。
江明缓缓地眨眼,而教室里瞬间静了一秒,随即爆出笑声。
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不合规的骚扰行径。
Omega进到这样一所Alpha至上主义的学院,会被怎样对待几乎无需思考。无论如何,都是试图攀上高贵的A的江明自找的。
“许择宁,你认真的吗?”江明耐心地问。
这个A是周彦的朋友,江明和他说过几句话,记得他名字,没成想对方竟会是第一个拿自己开刀的人。
“开个玩笑而已——”许择宁脸上流露出隐秘的得意,“怎么,玩不起?”
江明看一会他,笑了,对他勾了勾手指。
宽阔的肩膀被整齐的西式校服束缚着,勾起手的时候,袖口在手臂上挤出几道皱褶,勒出硬朗的身体线条,本该显出男性气质,却偏偏有些微妙的诱惑。
Alpha开始嫌他骨架大,像A,可一想到江明是O,还是朋友没玩腻的玩具,心又一点点烫起来。
当然,他不会碰江明,只是江明非要和他调情,他勉强接受。
许择宁怀着自信又轻蔑的笑,从善如流地靠过去,目光在Omega呼吸时格外醒目的饱满胸膛上流转。
这下就不止是笑声,绝大多数同学都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个身上,一时间谁也没做小动作。
——PPT上Omega的生殖腔示意图哪有货真价实的Omega值得探究。
许择宁闻到江明身上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一点点分辨不出的气味。蛮好闻的,他下意识地嗅了嗅,那个淡如水的气味已经消失了。
在一阵戏谑的口哨声中,老师终于尝试维护秩序,但已经是无用功。
江明按着许择宁的肩膀,嘴唇抵在他的耳根,小声又直白地说:“我的生殖腔,周彦——他进不来。”
Alpha的耳朵红了些,江明又说了一句:“你比较小,就进得来。”
许择宁愣住了,眼睛睁大,表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羞耻。几秒内,他的眉毛狠狠拧在一起——“江明……!”
“开个玩笑。”江明坐正,打趣道,“你们Alpha都这么‘小’气吗?”
许择宁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再说一次那个字试试?”
“什么字?大的反义词吗?”
许择宁整张脸都红了,冷冷地剜他。——看起来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江明心里有点打鼓,正巧下课铃响起,他扯回手,拎包就走。再不走,他真怕被小心眼的Alpha追着现场验货。
江明前脚刚出门,同学都躁动起来,意有所指般假装关心起了许择宁:
“没事吧?真倒霉哈,随随便便说几句就被贴上了,这么个便利贴O,学校还不快点赶出去。”
“看着一股穷酸劲,信息素肯定也廉价得不行。嘁,我是不愿意闻……你闻了说说呗,他什么味道?”
“——他怎么和你说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