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溪没说走。
她不想给时忱这个选项。
她宁愿被时忱打一顿。
空气静滞。
时忱:“…………”
他都要气笑了。
打人?
她从哪里来的错觉?让她觉得自己会打她一顿来出气?
时忱注视景溪,景溪没有抬头,视死如归地盯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
视线随之看去。
电脑尚处于开启状态,屏幕亮着,只有一个软件运行着,“一梦千秋客户端”。
时忱微微一怔,无数画面涌入。
烟雨遥在游戏里叫他哥哥,在身后如影随形,语音中的无数表白,以及被饮水思源追着骂“人妖”,明明气得不行,还要和他解释,她绝对不是人妖。
……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时忱看不见她对“叙雪如流”这个虚拟角色的丝毫爱意。
难道只是为了网恋?
为了捉弄人满足心里的某些隐秘癖/好?
所有游戏,无一例外,每次开服,都是腥风血雨,帖子层出不穷。
网络构成的虚拟世界,人在里面,俨然成了虚化的载体,没有行为上的限制,游戏亦然,压抑在现实世界中的情绪,可以在内里毫无负担地发泄。
骗感情、骗钱都是常见事,男装女同时骗男女的亦非少数。
这些,时忱见过无数。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未来某一天,亲自经历。
他从未有过在虚拟世界交付感情的想法,网恋从不在他的选择中。
时忱对这些不太上心,他很少在这里耗费心力。
当时加烟雨遥,完全是情绪使然,她说话,与景溪有五分相似。
要说动心,并没有。
在叙雪如流的世界里,烟雨遥只是个如她口中所讲的妹妹人设,一个比寻常游戏好友稍亲密些的下本好友。
时忱视线落在屏幕上,有一瞬的眉头微蹙。
手掌攥着的胳膊再度绷紧些许。
景溪:“…………”
身子有些许僵硬,景溪难耐地转转脖子,迫使自己的视线离开屏幕,深呼吸数次,叹气道:“我没想到会在见到你。”
也没想到她会有胆量去倒追他。
六年前的一句“小舅舅”就让她碍于面子生生错过,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来的勇气。
若要仔细分说,可能是被叙雪如流拒绝太多次,还被追着骂人妖,让心里阈值不断上升。
时忱沉默。
……后悔了?
没想到叙雪如流会回她?
景溪认真道:“我好后悔。”
她应该早点和时忱坦白,不至于到今日情景,不过那时她也没想到,时忱会接受她的喜欢与爱意。
要分开吗?
时忱无声,他说过给景溪两个月的考虑时间,不会食言,她想退出,他没有阻拦的权力。
但真的甘心吗?
时忱从未想过,某一日,会吃自己的醋,还会让自己创造的角色将自己踢出局。
时忱半晌才应:“嗯。”
这声飘入耳中,景溪心头发痒,难道他和自己心意相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应该吧。
她还没说自己犯了什么错。
景溪抬头望时忱,映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言。
景溪怔了下。
怎么了?猜到什么了?
景溪:“……你知道了?”
时忱轻应:“嗯。”
他都觉得荒谬,现实和游戏里都被表白,偏还无法开口承认,只能任由她凭借心意选择。
景溪呆住,百思不得其解,大脑险些宕机。
他怎么知道的?她不是还没开始说?
景溪惊疑起来,愣愣想着,最后归功于自己的昵称,从两人的角度看屏幕,可以瞧见“烟雨遥”三字。
景溪:“…………”
说实话,她的昵称,好像太惹眼了点,不玩一梦的可能都听过。
饮水思源开找音频鉴定工作室准备当场拆穿她“人妖”身份的视频,已经火出圈了,景溪的小号都在各大平台刷到过推送,评论区还有好心人出没,解释前因后果的。
不打游戏的都刷到推送,打游戏的应该更是被精准推送。
景溪想到自己和配导聊天时得到的消息,灵阅被铭晟收购,一梦的开发权同时转移,据说在北芒手中。
一个老板,对旗下游戏比较关注,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无法抑制的羞窘在脸上显露。
景溪摇摇欲坠,羞耻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刚刚翻了下自己给叙雪如流发的信息,每翻两页,就忍不住打开手机,看看别的转移注意力,不然,她即将住进由自己脚趾构造出的城堡。
景溪:“那个……我——”
她深呼吸两下,调整情绪节奏,终于坦白:“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叙雪如流这个名字。”
时忱抿唇,情绪难以言喻。
他不只听过,他还每天登录,是它的创建者和使用者。
半晌,时忱才道:“听过。”
对于这个结果,景溪并不意外,一个普通游戏的氪金大佬,都能养活主创团队,何况是一梦此类出了名的耗钱耗时的游戏,叙雪如流几年来的氪金量叠在一起,都能给灵阅全体员工开一个月工资了。
时忱知道,实属正常。
景溪没有忽视时忱话语中的疏淡语气,她刚提游戏中的人,他就这副态度,等下她说出来事实真相——
他还不得醋死?
景溪:“……”
她觉得自己有点太乐观了,现在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开始别的。
景溪决定坦白从宽,从头开始讲:“我前段时间加了他的好友。”
“嗯。”
“你可能不太了解他。”
“……嗯。”
稍顿了下,时忱又应。
“他感情方面很乱,经常骗女孩子的钱和感情。”
时忱:“……?”
忽而沉默、诧然。
他什么时候骗了?
时忱视线望来,直视景溪,反应半晌,都不知道景溪口中的骗人二字从何而来。
景溪没看他,也没敢看,承认错误的时候,与人对视,太考验勇气,她没有,她不想与时忱此刻的情绪相撞。
时忱某一瞬以为是景溪刻意编排的借口,但眼前的少女,语调尤为坦然。
种种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
原来景溪昨天发来的半截小作文不是口误,也不是他多想。
她确实在言辞肯定地咒骂叙雪如流,说他是渣男,还骂他关键时刻必定不举。
时忱语调微滞:“……渣男?”
长久未开口,嗓音有点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景溪:“你可能不知道他有个小号,叫逾寒,我身边的人就被骗过。”
如同惊雷掷地。
呼吸停顿半息。
时忱想起一桩从未被放在心上的旧事。
他对游戏里的恩怨情仇不太上心,很少关注,高啸然虽然关注,但他和自己不是一个服,刚来醉酒狂歌时,高啸然买了个号。
号的原昵称叫逾寒,满级号,修为和技能点的都不错,虽然没有召唤兽和高阶武器傍身,但价钱要得并不高,还有几款热门时装。
高啸然私聊对方,怎么卖得这么便宜。
对面回:有事退服,想把东西尽快处理了。
那号的昵称就叫逾寒。
高啸然上线,就被缠住,每次踏出安全区,都有人强P,他说号换人都没用,没人信。
想挂在交易所卖了,又没人买,倒是有工作室来问,价压得极低,只肯出一万三,高啸然当场给人连发三个鄙视表情,再拉黑删除,说砸手里他都不卖。
高啸然最开始还有逆反心,想着别人越杀他,他越用。
逾寒的号,等级高,武器差,高啸然操作再好,也弥补不了攻击上的差距,直接被杀到掉级。
景溪:“我有个朋友就被骗过,赠送武器后,直接被拉黑删除,时隔半个月去找他时,他说账号已换人,还说他前女友多的是,他这辈子都嘲笑我朋友。”
“那号之后再也没上过,我们废了很大力气,才知道他有个大号,叫叙雪如流。”
——“靠!!时忱,你号借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踏马的一定要给这几个人杀了。”
某段话重新回响在耳畔。
账号再度被杀至掉级,高啸然找他借了叙雪如流的账号,重新和人PK。
只是一段很小的插曲,时忱没有放在心上。
他从未想过,有遭一日,会变成此等麻烦事。
时忱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切身实地体会到,什么叫进退维谷,向前一步是深渊,他要是现在说自己是叙雪如流,他看景溪。
眼前场景和六年前不断重合。
当时的那声小舅舅和现在的他是叙雪如流有什么区别?
景溪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再度团成球,缩起来。
如果否认,当作世界上从未有过叙雪如流——
时忱低头:“那你为了替好友报仇,就要将自己搭进去?”
语气平稳,速度稍慢,字句低沉,怎么听都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意外的,没有怒意。
景溪回过神,小声问:“你不生气?”
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是骗人的,时忱无法形容此刻心情。
任谁知道暧昧期间,对方还在网络上叫着另一人哥哥,会当作没事发生?
但他此刻,却无法给出任何判定。
因为景溪叫哥哥的虚拟人物,也是他。
但不同于现实,在景溪的眼里,游戏中的他,十恶不赦,玩弄数人感情。
景溪一直看着他,紧张、不安、期待、愧然,种种情绪表露于脸。
无论回答什么,都要引得她情绪变动。
不生气,她是不是会以为自己全然不在意?
时忱喉结动了动:“……还好。”
轻飘飘的两字,悬在半空的心却被意外熨帖,重新落入胸腔。
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景溪如释重负,身上再无担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景溪不大自在,终于身子探向前,脑袋搭在时忱怀里,想挡住衬在脸上的窘迫。
她能感觉到,整个人的脸都是热的。
两只手揪在时忱腰腹处。
景溪脸顶在时忱胸口,声音闷闷的:“这是我这辈子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又补充:“我原本想带着这个秘密入土的。”
“我还发誓,谁发现这个账号就是我,我一定和他同归于尽。”
声音隔着衣衫透出,带着热气扑来,不大清楚,却让人心里发软。
时忱:“嗯,我可以帮你。”
真让她如此为难,他可以处理掉叙雪如流的账号。
景溪:?
她呆了下,“你这要调数据库?”
这个是法律允许的吗?不算泄露用户隐私?
“没有。”时忱淡声回。
他说的是合法手段。比如自己杀了自己。
但是逾寒——
时忱眉蹙了下,这个号,他有印象,高啸然被追杀几次后,在论坛里将此号的恩仇过往全部重新捋了遍,最后,整个公司的人都惊叹这人的手段。
从不私下接收转账,也不索要任何财物。
每一次,都是诱导被骗的网恋对象主动赠予,而且几乎所有的赠予,都发生在游戏里。
橙武在里面不算稀奇,据说还有给他送神装的。
现实世界,倒是好办些,可以起诉可以立案。
但起诉的缘由是“双方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网恋,哪里符合?
立案有些难,没有实际的接受转账行为,游戏里的武器价值是否被承认,还是未知数,而就算认定价值,又能否将逾寒的行为定义为“欺诈”,全部都是未知数。
当事人又不大愿意立案。
逾寒骗的人都是些类似于顾夏的单身小富婆,为了几万块,和对方纠缠一两年,还被无数人知道自己网恋被骗,都打碎牙向肚子里咽,最多是发布悬赏任务,杀他几遍。
景溪脑袋还埋在时忱胸前,听见他说为自己采取合法手段,脑袋再向里埋了埋,藏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还以为,时忱会生气。
景溪:“合法手段太麻烦了,他现在好像有点喜欢我。”
时忱呼吸微停,胸腔的起伏也跟着停止。
景溪双臂环住时忱腰腹,打了个补丁:“我没心动。”
她怕时忱掉头就走。
她有时候会不经意踩在时忱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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