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公寓的访客不算多,通常都是猫头鹰,德安妮丝幸而享有宁静的清晨。但平安夜这天的早上,德安妮丝是被楼下幻影移形的声音吵醒的。
她掀开被子,抓起斗篷,气冲冲跑下楼梯,正要大吼“你们傲罗幻影移形考试就是水过去的吗”的时候,只见魔法部部长赫克托·弗利正乐呵呵走出厨房,手中茶杯还腾腾冒热气。
她看了一眼挂钟——房间里的那个被她揍得不敢工作了——已经是早上九点。
见到光脚站在楼梯口的德安妮丝,赫克托·弗利连忙放下茶杯,大步流星走来和她握手。
“德安妮丝·斯托皮亚!”他说,“大家都很高兴看到你生龙活虎,老样子,是不?”
德安妮丝重重地摇了摇他的手,怪腔怪调答道:“老样子,你的审讯人员技术可真不怎么样。”
弗利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特殊时期,特殊时期。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难处:工作难做啊。”
“得了吧弗利,”德安妮丝冷笑道,“我敢保证有一大堆人能做得比这更好。”
在她还想继续发表些更加一针见血的见解前,邓布利多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端着早餐,一只盛满热可可的马克杯飘到德安妮丝手边。“部长,请您见谅。”正在休假的教授说道,“德安妮丝还没吃早餐呢。”
德安妮丝眉头紧蹙,显然满腹疑问。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咖啡杯委屈地回到了邓布利多身边,“劳驾,我必须要知道,”她说,“部长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部长弗利有一副好相貌,他热情洋溢、表情夸张,是个很好的演说家:就算讲稿平平无奇,但词句经他之口总会充满感染力。比起人们印象中威严守礼的政治家,他更像个演员。
在德安妮丝的印象里,这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不触及到他权力的边界。上一次德安妮丝让他碰壁,他把她丢出了议会,调去执行司做了个初级职员。
忒休斯可能是这场变故里唯一高兴的人,直到1928年的8月。
面对德安妮丝咄咄逼人的质问,弗利只是笑了笑,说了些有的没的,诸如是为了来和邓布利多教授联络感情,送上真挚的节日祝福之类的鬼话。
德安妮丝陪着笑,可脖子上的金属环已经泛起亮光、嗡嗡作响了。这是她魔力暴动,失去耐心的前兆。
弗利止住话茬——看在梅林的份上,搞得好像邓布利多和自己有多熟一样。他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几个花大价钱打造的阻魔金属环,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笼中困兽,这个斯托皮亚家的小姐身上的气场也依旧叫人胆寒。
如果可以,邓布利多并不想选择以暴制暴的手段。粗暴、直接,但缺乏技巧和耐心,最终导致的不是合作,而是面对暴力暂时的臣服;况且,他也不想当着弗利的面教训德安妮丝。
金属环越震越响,手环表面甚至蹿出几道金红色的电流。邓布利多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做好施咒的准备。正当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跟在弗利身后的一个小职员。他进门有一段时间了,但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他。
“圣、圣芒戈医院提出了维克多·斯托皮亚先生的转院申请,斯托皮亚小姐。这、这项手续需要您的签字首肯……”
维克多受伤的事,邓布利多有所耳闻。一年前魔法部的那场爆炸事故闹得沸沸扬扬,麦克莱德就因为这件事下了台。德安妮丝很少说她家里的事,因此他对维克多的了解也不多。况且,部长在这种关头上门来访,转院签字肯定只是个幌子。
想到这几天毫无进展的谈话,邓布利多不免心烦。他托起杯子,淡而涩的茶水润过他的喉咙,渗进干涸的五脏六腑,才令他稍稍平静下来。
餐桌对面,德安妮丝迅捷而沉默地进食。
她特地换上为议会上班定制的那套黑西装,亮闪闪的缎面,领上别着一只百合图案的胸针,是斯托皮亚家族的纹章。
和魔法部长共处一室通常会让人感到压力倍增,看看门外执勤傲罗挺得笔直的脊背就知道了,但德安妮丝倒被激出一身反骨,这兴许是个好征兆。
蘑菇、培根、薯饼,最后是煎得金黄焦香的火腿,盘子里的东西井然有序地切成小块,一点点减少,最后留下一只干净的餐盘。
德安妮丝解开领巾,随手一揉,丢在座椅上。她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很快就出来了。
一些细小的变化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纤毫毕现:梳得整齐的头发,淡淡的香水,以及一种坚定的意志。
她来到茶几边,部长和他的职员已经在沙发上等候了。她摊开手掌,用一种官方、冷淡的态度开启了这场对话:“早上好,先生们。我们开始吧。”
闻言,弗利打开公文包,抽出一份印着交叉的骨头和魔杖图案的文件*,递给德安妮丝,并开始说明。
“由于是圣芒戈医院的决定,这件事本该由维克多的主治医师来联系和通知你。但眼下情况特殊,斯梅绥克*又极力拜托我,我便帮他将这份文件带过来。别紧张,来找你的不是魔法部。”
弗利宽和一笑。若不是见识过他在议会上厉声严词抨击反对者的样子,德安妮丝真的会相信他表露出的善意。
德安妮丝抬了抬下巴,权当听见。弗利继续道,“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你有所耳闻。最近伤员增多,床位本就紧张;再来,重症监护室价格高昂,以前一直是由你名下一家公司付账,但现在圣芒戈已经三个月没收到过支票了。”
德安妮丝冷笑道,“当然,我的猫头鹰都飞不到这里来,什么消息也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弗利打断了。
他仍是一副笑呵呵的好脾气,“我知道,我知道。这几年生意都不好做啊,麻瓜如此,巫师也是如此。魔法部针对小型公司和商铺的税金都减免了不少,就是为了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见部长态度坚决,德安妮丝便也不提通信的事。她名下的公司主营珠宝定制的业务,近几年经济疲软,生意也冷淡。
去年在柏林的时候,她的代理人曾就此事给她寄过几封信,但那时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为格林德沃做研究上,并没有理会公司的事。
德安妮丝来回翻看文件,并不答话。这时,邓布利多却说,不必转院,可以走他的账。
弗利惊奇地看着邓布利多。后者神色平常,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安妮丝终于从文件里抬头。她瞥了邓布利多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拢拢衣袖道,“多谢教授的美意,不过医院的提议很合理,我打算接受。”
她低下头,钢笔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
“一个条件。”她竖起一根手指,“我要他活着。”
“当然,当然,大家都能理解。但人是死是活,这是圣芒戈的事情,我们也做不了梅林的主呀。”
德安妮丝眯起双眼,正要发作,弗利身旁的小职员却开口道,“斯托皮亚小姐,普通病房也会产生费用。鉴于原本的地址已经不再付账了……”
德安妮丝狠狠瞪他一眼。她咬紧牙关,好像这几个字会要了她的命似的,“新的账单寄到——”
“——寄到法兰西,阿尔萨斯……梵多玛蒂柯城堡。”
德安妮丝从壁炉台上拿了支烟,她穿过客厅,走进花园。另外三人被留在室内。几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有小职员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地址。
通知书上,德安妮丝签下的字迹过了一会儿才彻底干透。一行娟秀的淡蓝色花体字,高低起伏,好像原野上的亚麻花。
部长往花园望了一眼。
“进展如何?”弗利问道,“有任何信息吗?”
“还在试探。”邓布利多说,“她口风很紧。”
部长收起文件,走进玄关,压低了声音嘱咐说他不介意用点手段。
邓布利多没有,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但他没有拒绝弗利递来的烟。
推开大门,两人来到室外,弗利终于用大一点的声音说话。“要知道……你并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况且,她已经二十一岁了。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阿不思。”
火星扑哧一闪,从杖尖冒出来;它持续亮了一会儿,直到雪茄卷飘出烟来。
邓布利多深吸一口,让尼古丁的气味荡洗肠肺。雾气中,他自言自语般叹道,“……毕竟才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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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走弗利,又在街面上站了一会儿,直到香烟烧尽。他的思绪和烟雾一样朦胧。
邓布利多知道,若要理解德安妮丝的反叛,就必须理解她所处的境况。仅仅是感同身受并不足够。实际上,公众形象里的德安妮丝风评并不算太好,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她一半的法国血统,但真正的原因是她激进的政治态度。
三年前,她是威森加摩议会里唯一一个公开宣称未来会有一场战争的人。由此,她提出魔法部需要着手培养战力,并提出撤销对部分黑魔法的管控,发展黑魔法在战争中的应用研究。
特拉弗斯可能会喜欢这项提议,但当时他只是个小小的傲罗办公室主任。没有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欧洲大陆离伦敦那么遥远,在火还未烧到不列颠海岛之前,有谁愿意绷着神经、活得紧张兮兮的呢?
她是因为理想的受挫而选择离开英国吗?还是那长年累月被她所忽视的、血脉中黑魔法的呼唤?
法国的黑魔法家族,每个家族都有传承多年的秘密法术。它们是一个禁忌,也是一个秘密,通常在冠有相同姓氏的族人之间展开练习和研究。格林德沃首先网罗了这些家族的成员,原因就在于那些黑魔法稀少而珍贵,有些力量十分强大,正是他实现野心所需要的。
“德安妮丝,”他开口道,“我们必须谈谈。”
花园的门开了,德安妮丝走进会客厅。她的疲惫肉眼可见。
邓布利多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他说:“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也无意把所有精力都花在看管你上面。但首先,你要让我看到合作的可能。德安妮丝·斯托皮亚,我想你很清楚自己被关在这里的原因。”
“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我姓梵多玛蒂柯?”
邓布利多不为所动。
“一年前,也就是1928年8月13日,你和搭档巴德·班克罗福特一同执行夜间巡逻任务。14日凌晨三点四十分,一个醉酒的麻瓜目睹了班克罗福特的尸体。他倒在破釜酒吧附近一条漆黑的小巷里。而你作为他的搭档当晚便失踪不见。魔法部出动逆转偶发事故小组消除了该麻瓜的记忆,但由此班克罗福特的死也成了一桩悬案。”
“我的第一个问题,班克罗福特是怎么死的?”
“哎呀,不是在庭审上就说了吗?是我动的手啦。”
邓布利多抿紧了嘴唇。他对这明显的敷衍开始失去耐心。
“你魔杖施展的索命咒并不能直接证明被害人是班克罗福特。何况你用了不止一次。”
“我不用魔杖也可以使用索命咒啦。”
“在你调到执行司之前,班克罗福特和你并不认识,也从没有纠纷。你没有杀他的理由。”
“想杀就杀啦,还需要理由吗?那我想想,他长得不够帅,不足以让我心生怜悯?”
“斯托皮亚小姐。”邓布利多一字一句道,“这可能是你被送去阿兹卡班前唯一一次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了。你是个聪明人。别再让我失望了。”
德安妮丝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她拽了一把邓布利多,让他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跨坐到对方大腿上。德安妮丝揪住他的领带,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要合作,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被收走的那只金色玻璃瓶,魔法部的废物研究出了里头装的是什么吗?”
“……没有。是什么?”
她感到邓布利多的坐姿有些僵硬,他身上的骨头硌得她难受,于是她挪了挪屁股,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谅他们也猜不出来。实话告诉你吧,赫克托·弗利留着那东西也没用,你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吗?”
“维克多。我叔叔维克多的灵魂。”
“什么?”邓布利多下意识道,“维克多·斯托皮亚在圣芒戈躺了整整一年,难道是因为——”
“恰恰相反。”她的声音变得冷酷,“一年前他就快死了。而一切都是从那个五月开始的。”
1928年五月的事故,德安妮丝记忆犹新。事实上,她就在现场,由于神秘事务司司长让她把一沓新入职员工的合同拿到地下档案室,因而避开了这场灾难。
她划开门锁,进入档案室,找到那几千个小格子里存放员工档案的,然后回到司长的办公室打算汇报一周的工作。
那时她已很少被通知去议会开会,辗转于魔法部多个缺少打杂人员的部门之间,目光还流连于书架上的藏品。
她的临时上司在收集异国风情的塔罗牌上有好品味,有一套看起来像是从马人那里搞来的——她正在研究藏品上的标签,办公室外突然就传来爆炸声。
地板开始震动,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剧烈摇晃起来,水晶球滚落书架,砸了个粉碎。她钻到桌子底下,过了好一阵,外面的声音才小下来。
她在办公室躲到地板停止晃动,出门才发现魔法部乱成一团:传递消息的纸鸟互相撕咬,纷飞的纸屑中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高举魔杖,他们大叫着止血剂!止血剂!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擦着她的脸颊飞来飞去,就算这样有些人还是当场就死了。
另一些受了重伤,其中就包括她的叔叔,维克多·斯托皮亚。
“他转诊到重症病房只是三天内的事。后来他们就不让我频繁探视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外的消息宣称是意外事故。洛肯·麦克莱德就是因为这个下了台。弗利上台后对我们进行了清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叛徒就在魔法部里面。我被威森加摩除名,安插到了执行司,负责替外勤整理文书,以及周三和周五的夜间巡逻。”
“三个月后维克多的病情恶化了。他始终没有醒来,病危通知书放在我办公桌上,我一直没有签名。我不愿意——他不会死的。”她像个癔病发作的人一样狂热地喃喃低语道,“他不会死,因为我不会在那张纸上签字。”好像这样能阻止他的死亡似的。
她继续说,语速快得好像一字一句都在争抢时间,“我知道我能救他,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生命也不是。格林德沃是一切的源头吗?他是吗?我想他只是一个契机。关于灵魂的魔法本来就是斯托皮亚家世代相传的东西,有人说它是一种诅咒,该死的,只要他活着,我根本不在乎。”
“所以……你把维克多的灵魂从肉身上剥了下来,并装进了容器,一直佩戴?”
邓布利多艰难地总结道。他见过幽深可怖的黑魔法,遇到过的离经叛道的黑巫师也不在少数,饶是如此,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跳也漏了几拍。
像是受不了客厅里浑浊的空气,他站起来,推开窗子,走到后院门口。
一方小院,苍白的天空,气压低得可怕,灰黑色的云雨到处都是。
“……你可真够疯的,斯托皮亚。”他低声说。
沙发上,德安妮丝只是笑了笑。她抱着膝盖,笑容有些忧伤。
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她没忘记自己坦白这一切的理由。
“阿不思,你不是要合作吗?”她轻声问,“你不是想知道13号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我的条件是,帮我把那只瓶子拿回来。”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阵。“如果你更坦诚一点,我也许能够帮你。”
德安妮丝噗嗤一声笑道,“是我不够坦诚吗?是你没有接触违禁品的权限吧?忒休斯不可能帮你,你也没有和弗利谈条件的筹码了。总而言之,谈判破裂。你说呢?”
她收起笑容,站起身来,复又变得自持而冷淡。她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朝风雨欲来的院子里望了一眼。
“今晚八点半,皇后剧院。别迟到了。”她说。
午后,邓布利多出门办事,德安妮丝进入房间,扣上门锁。她打开行李箱,抽出绿色封皮的笔记本,在桌边坐下。墨水瓶盖被旋开,笔尖蘸上墨水,空白的格子纸上多出一行整洁冷静的字迹:12月24日,维克多转入普通病房,账单由梵多玛支付。
她合上日记本,拿起读了一半的《奥德修斯》。这几个月来她掌握了一种在动荡的环境中犹能安然自得的本事。那些嘈杂的响声在一行一行的字句中逐渐平息。
邓布利多推门而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已经三点整了。门廊上的风铃声将她唤醒。
他回来时带了花,一束白色的铃兰,好像出门买花才是他一天中重要的公事。时间早得有些尴尬。德安妮丝走下楼梯,进入厨房,泡了咖啡又拿出三明治。
她神态自若,慢条斯理吃下三明治,和邓布利多面对面喝茶,谁也不说哪怕一个字,默契得好像在玩一种新奇的游戏。
她进食完毕,把用过的杯碟放进水槽,戴上塑胶手套清洗干净,转身离开餐厅的时候邓布利多开口道,“安,今天晚上我打红色的领带还是蓝色?”
一个词,一则手势,一种熟悉的音调,唤醒她对邓布利多最初的记忆。对他的爱将她的生命一分为二;他曾在她黑暗的人生中燃起片刻光亮,渐暗渐消,以至于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是对已逝的学生时代深情的回望。此时此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她闭上眼,用几乎颤抖的声音答道:“蓝色,教授先生。我的裙子是蓝色的。”
他总让她感到虚弱。这是他的诡计。片刻后,德安妮丝啜泣着投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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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我能告诉你一切,德安妮丝想。她依偎在邓布利多的臂弯中,此时他很平静,不再对她的过去做任何提问。她不是一个能随意讲起过去的人。他们彼此都有太多隐瞒。
“我是个坏孩子吗?”她问。
她竭尽全力想要摆脱母亲的世界,但到头来,她最擅长的还是那些黑魔法。
“坏透了。”邓布利多说。但他的语气恰恰相反。
“我很抱歉。”
“……”
半晌,邓布利多叹气道:“所以你在接受惩罚。你向来不在乎规矩,我以为你长大后会稍微收敛一点。”
“相反,我太早对那些规则烂熟于心,以至于对它们失去了敬畏。”
她很少真的敬畏什么东西。但邓布利多始终相信她的才能可以被用在正确的方面。
“如果要我重新给你写一份毕业寄语,我会改掉那些溢美之辞,德安妮丝。”邓布利多不动声色地抱怨道,“我要写‘这是个难以管教的孩子’,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教育家——不管他出生了没有——都会对她束手无策。”
“问题就出在这里,教授先生……”她懒洋洋地答道,显然心情不错,“总有人想要管教我。你知道最成功的教育家是谁吗?看在布雷巴顿媚娃的份上,他们该把荣誉颁给斯特鲁克侯爵夫妇。那是我最顺心如意的一段时光。”
“嗯?”
“我小的时候,有一年母亲出了趟远门,有六个月的时间我被寄养在巴黎的斯特鲁克侯爵家里。夫妇俩是一间歌剧俱乐部的成员,也是赞助商,周日的下午我就被带着去俱乐部观看排练——那时安德烈在布雷巴顿念书,我对他毫无印象,记得最清楚的反倒是侯爵夫人扮上吉卜赛女郎的长裙,身上挂满彩色编织物,金闪闪的脚链玲玲作响。
透过那些纷飞的薄纱,我看见剧团道具箱里五光十色的摆件:古铜色的匕首,廉价珠宝的项链,一顶高卢王的冠冕——破碎的,是演高卢王向凯撒投降时的场景,以及化装舞会面具……我对它们爱不释手,有人端着点心盘子到处找我,塞给我小而圆的泡芙、马卡龙,把我打扮成玛丽·德·尚帕涅,就是那个摄政女王,教我说些不仅在剧院里用得上,面对那些头衔高高的家伙们的时候也用得上的气派话。”
德安妮丝微微一笑,“没有比那更好的教育了,不是吗?”
两人在沙发上挨坐着,德安妮丝继续读荷马,邓布利多开始浏览积压了厚厚一叠的变形术学术月刊。
七点的时候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把壁炉点燃。窗外飘了点小雪,看起来像真正的平安夜了。
德安妮丝换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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