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茵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门口嘈杂混乱中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讽刺:
“哟,真是不得了啊,如今攀上了皇家,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里还甘心呆在我们这小村子里。”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院门外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斜倚着围栏,手里抓着一捧豆子,边嚼边斜眼看着贺浔茵,往地上“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豆皮:
“我看你们这些人还是省省吧,人家哪儿还看得上咱们。”
贺浔茵拦下了要上前去赶人的护卫,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木铲,往院门走了几步,盯着妇人不说话。
妇人见门口的两个护卫冷冷地看她,原本嚣张跋扈的样子收敛几分,却还是面带不忿地低声嘟囔:
“又没说错,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无缘无故抓人不成?”
贺浔茵闻言倒是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淡声道:
“这位婶子,你要是不买豆腐,就离远一点,靠在我们家围栏上,碍着我做生意。”
妇人朝天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多言,嘴里嘀嘀咕咕地站直了身子。
贺母这些日子本就攒了一肚子气,此时更是心火直冒,几步上前冲到院子里,一把推开院门高声道:
“二文他娘,你儿子贪财图利,画了那有毒的凶兽,险些害死村里十几口人,如今是咎由自取。知州大人开恩,念在他为人所迫、险些丢了性命,才没有额外追究,只是做些日子牢。别以为你买通了人,上我家捣乱生意的事无人知晓,前几日也就罢了,如今你还得寸进尺,休怪我不客气!”
妇人一惊,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贺璋陷害贺家爹爹,在豆腐中下毒的事情整个浔水镇人尽皆知,哪怕是临江州府也传了个遍。如今林宗德被朝廷治了个失职不察之罪,还在等京中的文书,贺璋与贺二文皆被知州按照《大襄律例》处理,贺二文如今正在浔水县衙的牢房里关着呢。
她心下自是不平,觉得自己儿子被贺璋逼迫,关了十几日,还险些被人害了,如何还要被关起来?越想越觉得那贺浔茵就是个祸水,早就听说她与那水公子不清不楚,没想到那人竟是当朝二皇子,想来定是因为她自己唯一的儿子才被关了起来。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也有不少别村来的媒人对着妇人指指点点。她嘴唇翕动,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却也恨极贺浔茵,心想怎么就没把她也毒死。
贺浔茵有些惊讶地看着贺母,似是从没见过一向温柔的母亲发这么大火,心头一暖,对着围观的人群淡淡一笑,开口道: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家开门做生意,一向讲究待人真诚和气,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这么些年我们家也受了各位乡亲不少照顾,心下甚是感激,绝无轻视之意。只是各位都知道,我康复不久,还未在父母膝下尽孝,况且如今爹娘年岁已高,自然还需我在身边照料。今日若是您来尝臭豆腐,自是大门敞开欢迎您来,若是上门提亲,便请回吧。”
众媒婆还有混在人群里蠢蠢欲动的单身男子听了这话,皆目光讪讪,不多时便你推我我搡你地准备离开了,倒也有人嘟嘟囔囔,说什么年龄大了没人要之类,可撞上门口两尊门神,愣是将污言秽语憋了回去。
贺母闻言,心中既欣慰又难受,生怕贺浔茵真的钻进牛角尖里走不出来。
那妇人见众人自讨没趣准备散开,心下着急,她本就是来看贺浔茵的笑话,怎么能这样草草收场?当下心一横,脚一跺,冲着贺母便喊:
“我家二文好歹是个亲孩子,你生不出娃娃,谁知道从哪里抱来这样一个妖女,疯疯傻傻十八年突然好转,说不是妖术谁信?”
悉悉簌簌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齐齐望向贺母。
贺浔茵也愣住了,一时间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什么抱来的孩子?她缓缓转过身,呆呆地看向贺母。
贺母也被这变故惊得吓了一跳,登时看着贺浔茵面带疑惑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妇人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道:
“哈,被我说中了吧?你夫妻二人在这村里多少年,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村里人?你常年病弱,成亲数载都没有娃娃,看了多少名医郎中都没有用,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怎么就能一朝有了那么大个孩子?我问你,十八年前,你们夫妻二人去山里头的娘娘谷,干什么去了?”
贺母的脸色在听到“娘娘谷”三个字时更加苍白,嘴唇颤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仿佛一瞬间被人加大了音量,贺母感觉那些恼人的声音像是小虫子一样钻进耳朵里,钻进脑子里,一遍遍追问她:贺浔茵究竟是哪儿来的。
“够了!”
贺浔茵大喝一声,脸色难看:“我好言好语相劝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你们聚在我家门口,又无故往我家院子里闯,我明日便去官府告你们私闯民宅!”
人群里一个男子惴惴道:“只是提亲来的,怎么是私闯民宅,贺娘子也忒凶悍了些。”此话引起人群里又一阵低声抱怨。
“既知凶悍,便滚远点!”
贺浔茵越是生气,便越冷静,目光锐利如箭射向那男子。
她在县衙大堂上与人唇枪舌战的“丰功伟绩”在浔水镇也是妇孺皆知的事,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再多言,再加上贺浔茵使了个眼色,那三名护卫更是凶神恶煞,将人都赶了出来。
贺浔茵冷冷瞪了妇人一眼:
“亲生又如何?如今不也在县衙里吃牢饭?你口中的妖人可是被知州大人亲口确认清白,当堂释放的。怎么?你有异议?”
她冷笑一声,“当然,你若不服,尽可以去临江州府告我,只是你若再污蔑我,便是妖言惑众,我送你到牢里跟你的亲儿子团聚!”
那妇人被她凌厉的眼神震住,心下也怕自己旧事重提,会被她抓住把柄告到官府,当即不敢再多说话,灰溜溜地掩面离开,只是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跟所有人都说说贺浔茵这来历不明的身世!
贺浔茵没工夫管她之后要嚼什么舌根。她转过身,看向贺母。这可怜的女人依然沉浸在被人突然揭露秘密的惊愕和痛苦中没有回过神,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眼睛里似乎要流下泪来。
贺浔茵见她这副神情,心下一痛。
她自己是不在意什么亲不亲生,她本就是异世的一缕孤魂,不知什么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个家庭,在短短两个月里享受到了过去十八年没有感受过的亲情与温暖。能在孤身一人穿越之后,拥有这样和善的爹娘,她已经万分感激,哪还会在意什么身世?
她轻轻上前,环抱住贺母,像之前经常做的那样将脑袋搁在她肩头,感受着母亲宽厚的臂膀贺温暖的怀抱,轻声道:
“没事的,娘,这算什么大事,我不在意的。”
贺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浑身一抖,嗓子里挤出一声哀恸至极的呼喊:
“茵娘!”
贺浔茵被她这一声呼唤激得心头一颤,眼眶里瞬间涌上泪来,“娘亲。”
贺母终于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怀里的贺浔茵,极为不舍似的,生怕有人要将这孩子从自己怀里夺走。
平复许久,贺母才止住了心头的哀伤与哽咽,微微抬起头看着贺浔茵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茵娘,爹娘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只是……”
说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
贺浔茵赶紧搂住她,用衣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软声哄道:
“我都明白的,您不必多言。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贺家的女儿,是您的女儿。”
贺母连连点头,拉着贺浔茵的手,自己用袖子擦掉了眼睛里的泪,转头看见李玉儿和那三个护卫还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李玉儿目睹这一桩桩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她一向羡慕贺浔茵有待她这样细心温柔的爹娘,只是没想到茵姐姐竟然不是伯父伯母亲生的。片刻,又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的舅舅待自己还不如人家的养爹娘好,一时也有些伤感。见母女二人平复下来,想着一家人面对如此变故,应该还有很多话说,便提出先行告辞,之后再来帮忙。
李玉儿能走,可院里的三个护卫却不能走。二殿下也没说过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啊,当下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贺浔茵将母亲扶进屋坐下,又端上一杯热茶,才拎了茶壶和三只杯子走出来,放在方桌上,笑道:
“三位辛苦,坐下来喝杯茶吧。”
说罢,也不看三人是什么反应,径自进了屋,轻掩上房门。头领王昌见状,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再来找事,当时招手示意两个手下一同坐下。
屋子里,贺母叹息着将茶杯放在桌上,想着要如何开口,却一时半会找不到该从何说起。
贺浔茵坐到她身边,将她冰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暖了半晌,才笑着道:
“娘和爹爹是从何处将我抱来的?”
她语调轻柔和缓,不像在询问身世,倒像是在向母亲追问一个故事的孩童。贺母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依着她的意,缓声道:“就是在后山里的娘娘谷。”
七月的傍晚,太阳在浔水镇却是依依不舍,毫不吝啬地将最后一缕阳光洒向树木葱茏的山林。
贺浔茵跟在爹娘后面,一步一晃走在湿滑的山路上。
贺母顺手从旁边的矮林里折了一截拇指粗细的枝条递给她:
“拿着,拄在地上走,小心滑。”
贺浔茵接过木条,看着贺父在前面健步如飞的背影,喘着气道:
“这山路也太难走了,爹,娘,你们那时候为什么会晚上到这山谷中来?”
贺父回头看她一眼,依次将贺母和她拉过一段极为狭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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