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村长着实是年纪大了,从湖心最热闹的柳家香铺,穿过一条布满石子和杂草的小径走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都有些发白,靠在柳树上半天缓不过来。
贺浔茵见状忙从壶里倒出一碗豆浆递上去:
“刚刚温手,您慢点。”
村长接了豆浆,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这才慢慢平复了急促的气息。回过神来觉得这豆浆不太一样,咂咂嘴,将剩下的小半碗一饮而尽,啧啧道:
“这个好喝,有股子甜香,和一般的豆浆不一样。还能再来一碗吗?”
李玉儿笑着走近,拎起壶又给他倒了一碗。
水沉不动声色地看了村长手里的碗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自从他也走过来,贺浔茵的目光就一直暗戳戳放在他身上,见他这眼神,觉得有些好笑,背着手晃到他身边,轻声道:
“这果子豆浆就做了一壶,快过去一上午已经卖光了,村长手里是最后一碗,你想和赶明儿我再给你做。”
水沉状似大度道:“不麻烦,你做生意要紧,我没关系的。”可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贺璋冷眼看着他们几人和乐融融,或开怀痛饮,或打情骂俏,更是怒火中烧。
村长一碗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才笑着摆摆手:
“这都开市一个多时辰了,还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吧,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
“每年就属大集时节人最多,这村子里来了不少生面孔,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心惊胆战、睡不着觉,生怕惹出什么是非。”
贺璋一甩袖子,抖了抖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道:
“就是有些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有意捣乱。”
“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村长有些无奈。
“从何说起?哼,我问你,她来这香市做什么?”
村长微微皱了皱眉,贺璋趾高气昂的语气让他心头不快,但还是没表现在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慈和的微笑,轻轻咳了两声道:
“香市是咱们县上都有名的大集市,既然是市场,无非是买卖两种人,贺小娘子如今摆出这许多吃食,自然是来售卖的。”
“售卖?可她手里并没有这印票,如何能售卖啊?”
贺璋一把抢过身后汉子手里的纸张,抖得啪啪作响,恨不得扔到村上脸上去。
村长摆了摆手,了然一笑:“月前书院还未开课,大人怕公子闲来生事,便给公子寻了份差事,让公子协理香市事宜,来往经纪小贩如何入市登记、售卖物品是何种何类、价格几何,都得有个记录。”
贺璋最烦他这幅自诩长辈、搬出林县令压制自己的语气,但此时又不得不打着林县令的旗号为自己撑腰,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为协助大人管理香市,本公子特意想出了这印票之法,凡在香市经营售卖货物者,皆需有票,方能进入、”
村长轻轻摇了摇头:“协理一事以往一直由村里自行管理,早些年只有咱们贺家村自己人,倒也方便,如今外村外县都有来的,往来买卖经纪众多,却需一一登记在册,一来便于管理,二来也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大人让公子协理,便是想让公子多多了解这些,恐怕没有让给公子私自收取费用、中饱私囊吧?”
贺璋听他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伸手一指:“你不要血口喷人!”
“哈哈,老汉我年龄大了,从不做捕风捉影之事。公子出行向来呼朋唤友,尝尝在浔水县的各大酒楼、画舫中一掷千金,林大人每月给公子的月钱怕是不够给春月楼的姑娘买首饰吧?一户五百文,公子漫天要起价来倒是从不手软呐!”
贺浔茵瞪大眼睛,知道他贪,没想到竟然这么贪。香市中多是些小商小贩,做点小本生意本就赚钱不易,还要被他白拿走五百文!
再看贺璋,早已脸色煞白,不过是强装镇定。
村长却嫌不够,还要再添一把火:
“前些日子香市中的商贩经纪已在我这里登记完毕,如今名册文书皆在此处,贺小娘子的吃食摊位也在上面,大人已经用过印了。”
村长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册,特意翻到写有贺浔茵名字的一页,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贺浔茵在香市的摊位及时间,一个红彤彤的官印恰巧盖在她名字上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贺家村村民怨声载道,商贩叫苦不迭,我作为村长自然要替他们说话。那些个交了五百文的也都在我这里记了姓名,这纸张被水公子拿去,如今还没呈给林大人。”
贺璋猛一抬头,看着水沉空荡荡的手,嗓音沙哑,阴恻恻道:
“你们想怎样?”
“还钱。”水沉终于开了口,“今日子时之前,将你拿了的钱一一退回去,少了一家,明日这张纸便会出现在林宗德案前。”
贺璋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水沉,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这张纸,却也不敢赌,万一真让林县令知道,自己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死死盯着贺浔茵,对这个臭丫头恨到了极点,自从她醒过来自己是处处不顺,还有水沉,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商户,也敢跟自己叫板?
县令是一方父母官,他妹妹是县令夫人,他就是这一方百姓的大伯父,拿点侄儿们的钱怎么了?早晚收拾了这两个人,倒是别说李玉儿,什么美人弄不到手?
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恨声道:
“走着瞧!”
带了两个随从就要走。
贺浔茵心里畅快,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别忘了还钱!”
水沉见她眉开眼笑,不由心头一动,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贺浔茵向村长道过谢,见火已经燃起来了,便架起锅子,起锅倒油,笑嘻嘻道:
“村长,正好您在这,尝尝我这臭豆腐如何?”
村长眉头一皱,什么臭豆腐。凑上前掀开油布,猛一后退,“嚯,什么味儿,不是坏了吧!贺小娘子,你可不能拿坏了的东西在这卖啊!”
李玉儿见他行动敏捷,哪有刚才一副要断了气的样子,轻轻掩住嘴角的笑意,道
“村长瞧您说的,我们如何会拿坏了的吃食上街售卖,这是茵姐姐特意做的,将那老硬的苋菜杆子切了段,以盐水侵泡发酵,几日后菜杆子酥软适口,将新鲜豆腐在那泡菜的水里泡了腌制几天,便是这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
贺浔茵听她将自己教的一番话说得如此顺溜,心下窃笑,瞧瞧那原本娇滴滴的小姐被自己带的,如此伶牙俐齿,已经金牌销售了。
村长张大了嘴巴,实在是想不透这般气味的东西如何能吃起来香。
水沉倒是想起那日在贺浔茵家吃过的味道,见她今日又准备些不同的小料,引起极大兴趣,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挑开油布,轻轻碰了碰那些排列整齐的豆腐。
“别乱动,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乱用手碰。”
贺浔茵轻斥,瞪他一眼,盯着油锅里冒着小气泡的豆腐块,手里举着双筷子不时翻动几下。
水沉好脾气地笑了笑,依言收回了手,只是眼神还盯着贺浔茵白皙的脸颊,像是要将人盯出朵花来,那还有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李玉儿看着二人,前几日那赶紧溜走的直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只有村长一副恍若未觉的样子,敲敲放在一边的豆浆壶,讷讷笑道:“茵娘子,这豆浆多少钱一碗呐?”
李玉儿见状,赶紧拎起壶,一把拉着老村长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也不管壶是不是空的,信口忽悠道:
“一个铜板一碗,我跟您说呀,这里面可是加了香果子的,您尝尝是不是有股子香甜味儿……”
贺浔茵看着李玉儿这幅样子,也想起了那天情景,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眼色都用在不需要的地方了。不对,什么叫有眼色,我需要她避开吗,她躲个什么劲!
水沉低下头偷偷笑,走到炉膛后面专注地看着贺浔茵炸豆腐。
他挨得有些近,贺浔茵闻到了他身上清浅的香,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站远一点,小心油。”
水沉依言挪了挪步,却也没挪多远。贺浔茵炸豆腐时用襻膊将两个袖子搂起来,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手臂,与别的小女娘不同,那双手臂精瘦有力,隐隐还能看见线条轮廓,看来醒来后的两个月,贺浔茵没少锻炼身体。
难怪能一人对上三个地痞还绰绰有余,水沉心想。又看向她光秃秃、没有任何饰品的手腕,上次初见时只是一瞥,这下袖子也挽上去了,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朝女子及笄时,有族中亲近之人相赠手礼的传统,不拘金银,也有玉器、玛瑙,做成手钏,表示祝福之意。各家习俗、祈愿不同,有做石榴的,寓意未来多子多福,有做柿子的,寓意日后日日如意,凡此种种各式各样,颇为有趣,怎么没见你戴过手钏?”
贺浔茵低下眉,左手不由抚上拿着筷子的手腕,淡淡道:“我家穷,没什么金钏玉钏的。”
李玉儿将喝空了的碗放回来,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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