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平静无波的眼神紧紧盯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不要冲动。
叶昭深呼吸了一下,好歹将胸中那团气慢慢呼了出去。
从前在边关长大,身边都是些与父亲熟识的将士,撒泼打滚倒也无所谓。自从前两个月回京城后,她也曾穿裙装外出逛过,却免不了遭受到各色打量,仿佛女子身材高大,面容英气是什么不入流的事。
更何况她生性好动,四处乱跑自然不爱满头朱翠,更不愿效仿其他所谓的世家小姐出门都要带上个帷帽或面纱。因此,她才女扮男装,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只不过,她是能通过这种法子尽力规避,其他女子又当如何呢?
思及此,她只觉有些说不出的沉甸甸,几分没好气地问身旁的沈清淮:“你按住我做什么?”
沈清淮把手收回,还是那幅和和气气的样子,见叶昭冷静下来后道:“你这么激动,是要跟他们打一架不成?”
叶昭反问:“是又如何?”
“他们若是欺你,你反击是理所应当。若你主动袭击,岂不是无事生非?”沈清淮意味深长,“你现在可是我的侍卫,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我负责任?”
“我……”叶昭顿了顿,心湖骤起波澜终究归于平静,只得低低说句,“谁要你负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听不得下流话,看不惯他们。”
“看不惯的人都多着呢,”沈清淮嘴角勾起,“难道都杀了不成?”
这话其实带着点莫名的邪气,只不过叶昭并未多想,反而心念浮动:“你说……荀掌柜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沈清淮并未质疑:“你怎么想?”
叶昭道:“临江城米价虚高,贫民百姓民不聊生,不见得那高高在上的知县大人出面赈灾。反而一个小小的米商过世,竟然出动了官差。你说蹊跷不蹊跷?什么恶疾竟能让人丧事也不办了?”
沈清淮:“你想查?”
叶昭托腮道:“也不是查不查的问题,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同济医馆,未时三刻。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两个埋头苦干的少年放下手中的药杵,仰头望着并肩前来的两名公子哥。
仰头的那一刻,四人的眼光瞬时对上。
叶昭注意到两个孩子,边走边对沈清淮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老婆婆收养的两个年长的孩子……”
沈清淮颔首。
说着说着,她突然间想起前几日告诫俩孩子的话,什么得罪了陈家不仅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身为一个小侍卫我的饭碗也保不住了云云。
思及此,叶昭转而故意放慢脚步——毕竟哪里有侍卫跟着主人并肩前行的道理,侍卫不都应该老老实实跟在雇主后头安分沉稳么!
然后,她就对上了沈清淮疑惑的眼神,对方扭头问道:“怎么了,脚不大舒服吗?”
叶昭静默片刻:“没事,我挺好。”
沈清淮转过身,目光在忙碌的两个孩子身上停留一瞬,并未多言。
倒是叶昭赶紧招呼道:“这就是我家……主人。”
依言,姐弟俩忙行礼问好。
不知为何,“主人”二字飘到沈清淮耳朵里带了点不清不楚的味道。沈清淮嘴角微勾,有点想问问此人:这时候,怎么突然想起来侍卫的身份了?
但他面上还是端得一派君子作风,客客气气受了两个孩子的礼,安抚几句。
豆芽睁大眼睛,却是又怯生生开口:“婆婆感激恩人公子帮了我们,还给城内外的老百姓施粥,非……非要我请恩人吃饭。陈先生说他没空,不知二位能否去家里坐坐,吃顿粗茶便饭,算是一片心意。”
她一边说,身边叫石头的哑巴弟弟还一边用手比划着,脸都微微涨红了。
如此这一番长篇大论,文雅客气至极,实在不像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大人教的。
叶昭自个儿无所谓,总不好做人家的主,正打算询问时就见姓沈的点点头:“有劳有劳。”
姐弟俩顿时又行了个礼,喜上眉梢的样子。
到了医馆后台,两人得见忙活着的陈禾与一旁的墨竹,问起来昨日之事只说并无甚大影响,便告知了要去那老婆婆家用晚膳,沈清淮只叫墨竹随陈禾不必跟去。
交代完后,叶昭低声问道:“你不是……原先反对我帮他们吗?”
沈清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叶昭腹诽道,“行吧,你没说过,你是个大好人。”
……
傍晚时分,叶昭引着沈清淮去了那城郊处的茅草屋,进门时便闻到一股香味,只见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桌上几个小菜,却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动筷子。不难看出,尽管桌上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对于贫苦人家而言,已然是他们能够拿出来最好的伙食了。
席间闲话一二,叶昭望着碗里的白米,突然道:“阿婆,你听说了荀掌柜暴毙的事么?”
阿婆:“晓得嘞,也是蹊跷事。不过这城里头,蹊跷事向来可多了。我们老百姓么,只管过过安生日子就是。”
叶昭:“蹊跷事可多了?还有什么怪事?”
阿婆想了下道:“蹊跷事,譬如城郊的乱葬岗,邪门的很。这些年,半夜里常常能听到娃娃的哭声,小猫似的。从前有好些人家,生了女娃或者养不起孩子的,就将娃娃往乱葬岗一扔,怕是化成地缚灵也说不准呢。诶呀,作孽呀。”
叶昭皱眉道:“既养不生?为何要生?即便是实在不利抚养,大可寻个盼孩子的人家送了,何至于这般丧尽天良?”
阿婆摇摇头,叹了口气。
沈清淮放下筷子,接话道:“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讲‘良心’二字,更罔顾什么‘丧尽天良’。扔至乱葬岗一了百了,人不知鬼不觉,便是他们所能想到最体面的解决之道。”
叶昭顿时觉得碗里的米饭也不香了,等到阿婆讲起些别的事儿,这才气氛缓和些,坐了片刻后告别阿婆及几个孩子。
一顿饭吃完,两人起身离开。刚出门不久,叶昭却突然被叫住,回头时只见豆芽跑了出来,将一些东西猛然塞进叶昭怀里,道:“这些东西,都,都送给,是我们送给恩人哥哥的。”
“诶——”叶昭伸手一把接住,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人家小姑娘就这么回去了,仿佛不好意思似的。
再低头仔细一端详,送的是些什么?
——用草纸包裹着的烧饼,一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一根藏蓝色的发带,还有一只草绳编制的小蚂蚱。
叶昭哑然失笑,片刻后拿捏起那草绳蚂蚱在沈清淮面前晃悠:“怎么样,好看吗?我猜你肯定没见过,其实我小时候也会编。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有点手生了。”
沈清淮看了看草绳蚂蚱,又看了看眼前人,揶揄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这么开心?”
“那又怎么样?”叶昭嘟囔一声,“这可是人家送给我的,又不是送给你的。我有的你没有,我知道了——沈大公子是不是心生妒意?”
少年心性如流云,万般喜怒哀乐,来得急时,去得也快。眼见叶昭方才还有点闷闷不乐,如今却是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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