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内觥筹交错,朝臣依次位列,互相恭维寒暄,聊着今年恩科选出的才俊以及京城瞩目的舞弊案里被连根揪出的三品大员。
“……周信朴向来做事不留痕迹,谁能想到居然阴沟里翻船,被自己的学生牵扯进来了……”
“那小子也是个蠢的,喝点马尿就敢在画舫那种人群密集之地大声嚷嚷……要不怎么说这收学生还是得看廖太傅啊。”
那官员神神秘秘低语,同僚登时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瞧见那边坐着的探花郎了吗?”
同僚自然注意到了,真真是面如冠玉,不少目光都似有似无往那位新科探花那边瞅。
“殿试的答卷都被贴出来了,这宋愈写的是真漂亮,尤其是水利策问,一看就是下了真功夫,工部尚书看了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跟廖太傅有什么关系?”
官员斜了他一眼:“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如今私下里都在传这人拜了廖太傅为师!”
同僚惊诧万分瞪大眼睛。
京中谁人不知廖太傅曾是天子师,如今又重得圣心,这新科探花得了这位青眼,日后作为恐怕小不了。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低头接耳的两人登时被吓了一跳。
“何止廖太傅!”凑过来的同僚压低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嫉妒:“听我在丞相府当差的二姑妈家的侄子说,就连丞相独女今日游街时都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两人皆是一惊:“这么说,这宋愈很快就是高丞相的乘龙快婿了!”
三人六目相对,同时想到什么,默默整理衣襟揣起酒杯离席。
琼林苑内灯火通明,倒影落在杯中酒水反射出粼粼金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宋愈端坐在席间,心中隐隐生烦。
起先只是有人来同他寒暄,不过是官场上的面子活,宋愈倒也没放到心上。但不知从何时起,前来客套的人越来越多,惹得他应接不暇,而且一个个舌灿如莲,把他夸得满头雾水。
眉间隐隐蹙起一片阴影,他谢过同科及第的某个进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缘由。
谁知那人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凑近道:“宋兄有大才,日后青云直上还望照拂一二……”
“……”
什么大才?当面顶撞皇帝被拖出去杖刑的大才吗?
宋愈沉默了。
好在很快另一波喧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注视着身着异族服饰的南诏人从中间穿梭而过,齐齐落座在靠近主位的下方,一时间宴上陷入一片死寂。
好在混迹朝堂的人都不是蠢货,几乎刹那之后,无论心中如何想,至少面上都重新挂上热闹喜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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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八百里外的官道上,一人驾马几乎不分日夜地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夕阳西斜之时瞧见了城池。
天际飞快掠过一尾黑影。
男人再垂首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小巧的空心竹节。
他指尖熟练敲开,取出密信。
淡漠目光落到末尾一行字时,瞳仁骤然紧缩。
野风呼啸着奔腾,西边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殷红被压抑静谧的深蓝取代。
几里外城门上号角声呜鸣着盘旋上升,猛地将宋闵从僵硬中勉强拉扯出来。
手指翻转,手掌大小的纸张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终于在城门即将到关闭的时刻时,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小郎当真中了探花。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欣慰,而是如同从阳春三月径直坠入冰窟的通体寒意。
南诏那晚的噩梦似乎穿过了千山万水与漫长时空,骤然降临在他头上,给他当头一棒。
守城的将士远远瞧见了他,扬声呼喊催促着让他快快进城,城门就要关了。
宋闵看了他一眼,握着缰绳的大手青筋暴起,骏马嘶鸣,扬起一片尘土。
催促的守将眼睁睁看着那风尘仆仆的男人掉头钻进了丛林之中,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他喃喃:“真是个怪人,好好的官道不走,偏往小道行,也不怕被杀人越货。”
守将费解地摇摇头,从城墙上往下,喊弟兄们关闭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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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愈牢记廖琨的嘱咐,时刻保持戒备,谁料琼林宴一直进行到后半程也无事发生。
但他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不安,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发生什么出乎他想象的事。
酒过三巡,君臣同乐。
一片祥和之中,南诏使团突然有人大步出列,在众目睽睽中站在中央。
那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南诏男人笑着用流利的大梁官话道:“陛下,趁此佳节良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宋愈突然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高位上的承乾帝,只见他虽面有红晕,但眼神清明,对于南诏人的僭越竟是丝毫没有不悦。
反倒一派温和:“乌图利王子但说无妨。”
乌图利的母亲是大梁人,面容不似一般南诏人那般深邃,轮廓线条更显柔和,但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充满野心,昭示着他南诏王族的身份。
乌图利手心半拢放在心口,那是个臣服的姿势:“我曾有一个同胞兄弟,很多年前不慎失散,我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
众人目光奇怪,心道你兄弟失散为何要在我大梁宴会上说道?
承乾帝似乎也有些无语:“你节哀。”
乌图利突然话音一转:“……但就在近日,许是天神庇佑,我查到了弟弟的线索,得到他如今尚在人世的消息。”
他猛然抬头看向承乾帝,目光恳切:“就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
“什么?!”
大理寺寺卿惊叫。
乌图利还在继续,再开口时已经改了称谓:
“我王弟年幼流落民间,历经百般折磨不慎走了歪路,这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是,还望陛下成全我一番心意,让我们兄弟团聚吧!”
薛绍明脸色彻底变了。
关押一个南诏人事小,关一国皇族那可就是飞来横祸!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又一个人脸,但没有一个能跟乌图利挂上钩的。
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驴自己。
但乌图利在他的锐利眼风中非但没有心虚,反倒一脸哀凄说出了名字:“我那可怜王弟的大梁名字是郑椿,约摸两个月前被薛寺卿亲手押送进了大狱……”他扭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薛绍明,眼底隐隐闪烁着毒蛇般的恶意:“不知薛寺卿,可还有印象?”
良久的沉默后,承乾帝目光冷淡下来:“此事等过后再议。”
他顿了下:“……定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薛绍明不敢置信地看向承乾帝,那郑椿是意图谋反的主犯!就因为这什么劳什子南诏大王子的几句话,查都不查就要放出去?!
承乾帝面不改色,实则置于膝上的指肚已经隐隐发白,他看向一动不动的乌图利,目光沉沉,隐含威胁:“大王子还有何事?”
乌图利接受到信号,扬眉一笑:“有!我南诏同大梁世代交好,此次父王派我出使大梁也是有一结秦晋之好的意思,我……”
“这么大的事,皇兄怎么不唤我来?”
一道慵懒强势的女音突然闯入,随之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火红织金裙摆。
昭阳分明是笑着,但眼底却满是冷意,她大步流星与眼底浮现出惊艳的乌图利擦身而过,连一丝余光都没有赏过去。
她幽幽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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