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程休的消息，谢泱坐不住了，掀起帘子向屋外看去。
程休是被人用架子抬回来的，架子太长太长，伞遮不住，只能由着雨淋在他已经被刮得破烂的衣服上，将上面的泥污冲净，露出下面被水泡的泛白的伤口。
他的脸色苍白，连唇尖也不带有一丝红意，若非赶来的医士探了脉，表示确实有着微弱的跳动，仅仅看他的身体，只觉了无生机。
看着昨日还笑着同自己探讨课业的长辈今日变成了这个样子，谢泱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向系统询问道，
【系统，程伯伯他能活下来吗？】
系统看了看，回答道，
【能活，只不过他的腿算是废了。】
毕竟被树砸了之后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还活着都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谢泱对此有心理准备，只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暗了一瞬。
系统看着谢泱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翻了翻库存，甩出一个药丸给她，
【看在你今天陪我说了那么久的话的份上，这个送给你。给你程伯伯兑了水喂下，仔细将养着，说不定能有转机。】
它送出的是系统中的生骨丸，不贵，只是谢泱现在买不了罢了。
谢泱眼睛发亮，真心实意地说起了系统的好话。
听得系统还怪不好意思的，想着之后宿主有什么小麻烦就一并帮忙解决了吧。
毕竟谁不爱听好话呢。
程休很快就被医士们抬了进去，谢泱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医士并上底下的药童们进进出出，端出来几盆看不出是血水还是泥水的东西之后，院子里重归于平静。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谢泱没有过去帮忙，里头危险，她去又只能待在一旁干着急，反倒要医士们分出心思来看顾她。于是便强迫自己不要想，只一心用那个药杵捣药，那股狠劲像是要把它凿穿了一样。
天色渐晚时，赵粟回来了，他不知向留下来的医士询问了些什么，听见医士的回答，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因为受到了系统的提示，谢泱知道，他是发现疫了。
她看向手边的册子，叹了口气。
她得想想怎么样才能合理地把关于这味药材的线索告诉赵粟。
在问完医士之后，赵粟又去看了看程休，此时程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是眼下难得的一个好消息。
赵粟面色稍霁，但眉目间的疲态并未减去半分。
他没有来偏房寻谢泱，只隔着帘子问她是否缺什么东西，他去找她阿父帮她要来，这几天就先暂且在这里歇下。
谢泱知道这是为了将疫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举措，她今天虽然只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但到底也还是有被传染的风险。
但她有心要告诉赵粟关于药材的线索，所以装作不知道，在赵粟要离开的时候，装作担忧地问，
“赵伯伯，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粟不愿让她多想，毕竟谢泱之前还有着忧思过度的前科，于是强撑着装出一丝笑意，
“没什么，只是你爹娘太忙没空照顾你，便把你托付到这让我们看顾。二娘放心，等水患退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借口实在不太高明，但眼下赵粟一心把心思扑在疫上，也想不出更高明的话术。
谢泱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直接一点，毕竟现在时间紧迫，拐弯抹角的试探只会浪费时间。
“赵伯伯，其实我猜到了，您现在在担心的是疫吧。”
赵粟愣了愣，苦笑道，
“还是瞒不住你啊。”
谢泱故作天真地说，
“发现了不就好了吗？现在知道了缘由，赵伯伯医术那么好，总能找到办法治疗的。”
赵粟摇摇头，治疗疫情的重担在心上压了一天，若说对疫情毫无头绪也就罢了，起码还有个努力的方向。
但他偏偏知道这个疫怎么解，偏偏又差了一味药。
他想了一天，想如果能回到师父授业之时，在师父说起这个罕见的病时多追问两句药引的名字以及该去哪里找这味药就好了。
只可惜时间不会重来，他虽然知道那味药引的大致形貌，但现在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愧疚与懊恼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作为城内现在医术最高明的人，所有人都将他视为解决疫情的希望，这种负面的情绪只能压在心底，不能表露出来。
此刻听见谢泱的话，看着这个素来机敏的孩子，他忽然有了一种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只克制的回答道，
“哪有那么简单，我确实知道怎么治这个病，但现在缺了一味药，我便是为此发愁。”
等的就是这句话。谢泱歪了歪脑袋，自荐道，
“我平日里喜欢去山上玩，这一片的花花草草我都算熟悉——赵伯伯，不如你来描述一下那株药材的样子，我把它画下来，看看我有没有见过呢？就算我没见过，也可以张贴告示让城内百姓辨别。”
这倒不是谢泱为了拿到这个机会编出来的理由，谢家管的松，她阿兄没去书院之前总爱带着她去山上玩，山上花花草草乃至飞禽走兽什么的都算是熟悉。
也就这两年她阿兄离家求学，她又添了小妹妹，才收了收心思，装出来一个淑女模样。
赵粟知道她家的情况，想了想确实也是一个办法。虽然他甚至不确定后山有这味药，但到底是多了一种可能。于是点点头同意了谢泱的想法。
这处医馆是水患来临前临时收拾出来的，偏房里没有备笔墨。
赵粟给谢泱递来一套新的衣服，教她做好防护，将她领入馆中。
暮色已至，馆中来往的病患也少了，赵粟拉着谢泱，向后院走去。
因为空间有限，原本空旷的后院此时被很多木板做的屏风隔开，简单地安置着白日里来看病的患者。
谢泱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问道，
“赵伯伯，程伯伯他.......”
赵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没什么大事了。正好顺路，你想看的话就去看看吧。”
又转过了几道屏风，在角落里的空旷处，谢泱看见了躺在榻上的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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