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城警察厅的监狱大门忽被“轰”一声掀开,外头刺入的阳光晃得里头的囚犯们睁不开眼。面露凶相的狱警揪着一个毛头小子,骂骂咧咧地扭了进来。
他肥硕的身体撑起衣衫,使劲把那孩子往牢里一推:
“臭小子,老实点儿,给爷滚进去!”
“你,咳咳…你这是什么态度?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那小子眉头紧蹙,高声道。狱警衣衫上的汗臭与牢内腐臭气味相融,浊气涌入他的鼻腔,干呕声充斥着整个牢狱。
“进了这儿,哪还由着你!”狱警摸索出钥匙,打开牢门,一把将那孩子推了进去:“少废话,跟这帮穷鬼一块呆着去!”
牢门咣当一声上了锁,那小子还不肯服软,双手扒在铁门上,大喊道:“为虎作伥,逮捕我等无辜爱国学子,你们着实可恶可耻!”
那狱警身形一颤,恶狠狠转过身来:“你们这帮混蛋整日里胡闹,难道不可恶?当今郭大总统英明神武,被你们恶语污蔑,你们就不可耻么?”他愤愤而言,又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恐吓道:“再多嘴多舌,当心老子抽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听候上头发落!”
砰一声,监狱大门也合上了,狱里顿时暗了下来。这孩子忿忿地转身,在牢里摸索了一角,抱膝坐下。
一个囚犯拖着脚镣,费力地挪到他身边,开口道:“小先生。”
那孩子见状连忙爬起来,扶着他:“先生,您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了。”
“不碍事。咱几个是在檀城陆家做工的,我是工头,向陆家老爷讨克扣的工资,谁知这老狗反将一军,竟和官衙勾结,陷害我们入狱!”那囚犯摆摆手:“小先生是做什么的?”
听闻此言,牢房里其他三个人也坐了过来。
“我叫许溪文,字明澈,是檀城大学法学院大四的学生,您称呼我溪文就好。”
“不打紧。你尚且年轻,为何会被关押至此?”
许溪文愣了一下,然后叹道:“只是不满新宪苛政,组织了示威反抗而已。”他抬头,望向监狱的窗户,很高,就算是阳光,费劲爬上来也只能洒进来一点点。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几日前那个晚上。
“你们几个,三更半夜不在家待着,在大街上瞎晃悠什么?”巡街的军警拦住了几个少年。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颇为无辜地举起手中的书本:“老总,结业考快到了,我们预备去同学家里学习功课,他家有油灯!”
那军警闻言,皱眉嘀咕道:“哪来的穷小子!快去快回!现在戒严不知道吗?”
“知道,我们只是好好学习,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多谢老总通融!”为首的少年朝军警抱拳致谢,几个人便往前走,很快就隐没在黑夜里。
破旧的的小公寓里只燃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不过门窗紧闭着,火苗倒是十分平稳,温和地在烛台上摇动着。檀城大学学生会的干部们正在这名义上合租的小屋内忙活。屋内很静,只能听见笔尖落纸的沙沙声。
“明澈,我们无法预估八日会有多少学生参加,先写个千数吧。”
“好。”许溪文点点头,撂下笔,拾起摊在桌上的布幅,上面赫然是四个醒目的大字:“还我共和”。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君亦,你快去门口看一下,兴许是檀中的学生们来了。”
“哦,好。”白满川蹑手蹑脚猫到门边,小心翼翼将门开了一条缝,见是熟悉的脸,便也将门打开,少年们跟着进了来。
“溪文学长!”为首的那个少年道:“我们在檀中也进行了组织,预计还会有不少学生参加。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下具体时间和策划。”
“你们好。”许溪文向他们行礼,又对着学生会的同学们笑道:“看来我们的标语还远不够了!君亦,心恒,尚晚,今晚咱可有的忙了!快,过来这边商讨。”
“学长,我们已经和高澜大学学生会商议好,五月八日午时一齐带领示威学生在明瑾路口会合。”摇曳的烛火映着少年们稚嫩的面庞,烛光落在他们眼中闪闪发亮。“不过,还得由咱们檀城高校的龙头,也就是学长的檀城大学来点这第一把火。”那少年从布包里掏出页纸片来:“学长您看,咱们檀中离高澜大学最近,一动而齐动,有什么风声也可以及时照应。”
许溪文看了一会儿,放下,道:“好。我看,八日巳时,檀城大学先行,巳时一刻你们便一块上街,在军警来之前扩大声势,希望能有所动摇,先叫他们答应释放瑜均先生!”
“好!”少年们应道。为首的那人愤愤道:“唉!我听说,瑜均先生一向不畏强权,敢于斗争,他是我们所有新青年的榜样!如今因为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却被檀城警察厅发难拘禁,真是世风日下!”
“是呵!”尹以默流露出感伤的神色:“当初‘新宪大治’停了我们的课,郭熙为摄夺革命成果,将杨先生在时的宪法改的面目全非才停手。咱们法学院新生,再去上课时,竟不知学了个什么东西,法律文书也因为郭熙成了废纸!那日上课,瑜均先生拿着新的法律课本,一直低头望着地面讲课。学生们问,先生说,他潜心研究法律多年,今日之乱象,他无颜面对学生们。”
少年们闻言连连叹息。许溪文道:“所以我们才一定要向政府表态,释放瑜均先生!我们几个晚上会把标语和宣言赶制出来。”他转向高中生们:“天色晚了,戒严风声又紧,趁现在还不很晚,你们快些回去吧!路上千万小心!”
“学长,我们来帮你们吧!”少年们不由分说,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许溪文他们也加快了速度。
正忙着,门边儿被用力咚咚捣了几声。许溪文嘘了一声,大家赶忙静下来。
“里头灯火通明,干什么呢?”
许溪文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立刻纷纷大声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盖国文者,国粹之一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
“在温习功课呢!”许溪文隔门大喊道。
“……”门外沉默了会儿,恶声道:“小声点儿!别打扰街坊休息!”
“好!实在抱歉啊!”许溪文伏在门上,待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大家彼此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不同于檀城街上春日晴好,檀城大学校门紧闭,学生们全都拥在广场前,各自议论纷纷,整个广场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同学们,请安静!”许溪文站在前面,高声道:“现在我们分发标语,等会长回来就开始行动!大家一定要注意,不能和军警起肢体冲突,注意躲避水龙!愿意站在前排的同学每人再领一根木棍,必要时用以防卫!”
这时白满川气喘吁吁跑上来,对着许溪文小声道:“不好了!不知何时走漏风声,尚晚今早离开公寓时被警察拘捕了!”
“什么!”许溪文惊住了,他立即拉着白满川,低声道:“事不宜迟!去后面把心恒找来,我来组织,请你们协助我,即刻就离开学校,带着学生们走上街示威!”
待白满川和尹以默站在了许溪文身边,许溪文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朗声道:
“同学们!现在情况有变,我们不可坐以待毙!”他接过横幅,一抖展开,接着走到人群前,高举横幅,呐喊道:
“自新宪颁布以来,整整三年!我高澜所有爱国者都生活在专丨制压迫下!学生和工人运动迭起,以至于有工商自丨焚以示抗议之触目惊心!而郭熙为了掩饰,竟数次派遣军队暴力镇压,其血肉横飞之惨状,触目惊心,使人不敢耳闻目见!李瑜均先生,不过是在前进报上发表了为这些烈士哀悼的文章,竟被当局逮捕,关押至今!同学们,我想问,”他的声音里难掩悲愤:“我们难道就甘心这般眼睁睁看着共和死去吗?!”
“不甘心!”人群里不知是谁愤怒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大家的声音此起彼伏,汇聚成振聋发聩的一声怒吼:
“不甘心!”
“我们难道就只能看着瑜均先生身陷囹圄,看着轩擎先生和进步党人士孤立无援,被迫害至死,看着长夜漫漫难明,独丨裁永无绝期吗?!”
“不能!”
“那么,请同学们务必抓好手里的旗帜和横幅,现在就随我走上街头,向政府示威抗议,向民众宣传!”
学生们高呼着纷纷起身,高举着手中的标语和旗帜,在几位学长的领导下走出礼堂,不顾守门人的阻拦,走出校门,一直走到大街上。
“溪文!”尹以默声音远远地从街道口传来,许溪文循声望去,尹以默正举着旗帜从对面走来,而他身后是高澜大学和檀城中学浩大的学生队伍。
尹以默带着这一大支队伍,与檀城大学学生队伍汇合。各学生会的人站在队前头,只觉得乌压压一片,长得看不到尽头。学生们群情激奋,气氛热烈得快要爆炸一般。
许溪文的眼睛有些微红,他高举“还我共和”的横幅,白满川紧握标语站在他身边。他转身,对身后人群朗声道:
“虽然,人微言轻,但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他说着,高高举起手中旗帜:
“还我共和!”
“还我共和!”
“释放瑜均先生!”
“释放瑜均先生!”
声声阵阵,如春雷滚滚,震得人心惊肉跳。学生队伍一边呐喊着,一边向碧溪宫外的明华门广场前进。浩大的声势感染了不少百姓,不少人自掏腰包给孩子们递水和吃食,甚至还有人自发加入了示威队伍。
将至明华门时,示威队伍被全副武装的军警拦住了去路。学生们停下脚步,对军警们怒目而视。
为首的是檀城警察厅警察总监,他一抬手,军队便停了下来。他往前走一步,凝视着面前这帮少年,忽而笑道:
“同学们,若有什么冤屈,直接来警察厅,喝着茶,好好地告诉我也就罢了,何苦顶着日头这么大动干戈呢?是不是?这也快到正午了,孩子们不如回去午睡吧!你们的诉求,我们知道了,会给答复的。”
白满川怒道:“你们若真关心我们诉求,关心国家的安危,先前就不会拘捕那么多无辜学子和瑜均先生了!”他怒极反笑:“谢先生,您年纪大了,也要注意身体康健!”
“这位同学,你的心意我领啦!只是话可不能这么说哟。”谢彪一脸无辜,摊了摊手:“瑜均先生只是被暂时看管了起来,现在正好好地在咱们警察厅坐着呢,这些日子还胖了好些,怎么能说拘捕呢?”
“谢总监一贯八面玲珑,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了。”许溪文冷声道:“我等今日前来,是想向郭大总统请愿,撤销新宪,民主选举以及释放李瑜均先生,还请谢总监让我等面见郭大总统!”
“哟,这位不是学生运动的老手,许同学嘛!咱们又见面啦!”谢彪笑眯眯地望着许溪文,道:“新政方兴未艾,大总统政务缠身,委实是没有时间呐!不然,各位学生老爷,你们想说什么,有什么意见,都告诉我,我会转告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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