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婆的惊呼声还萦绕在耳边,清伊黎却已平静下来。她将那件湖水绿渐变半臂小心叠好,放在硬板床唯一的枕边,然后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粟米粥,几口喝了下去。粗糙的粟米划过喉咙,带着一种真实的磨砺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活下去,不仅仅是喘气。是要有尊严、有选择地活。
她的资本,就是她这双手,和她脑子里那些超越千年的审美与技艺。
“婆婆,”她放下碗,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眼神却清亮坚定,“这些布头,还有针线,我能再用一些吗?”
赵婆婆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她从水里捞起来、沉默寡言的姑娘。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她这个在底层挣扎了大半辈子的老婆子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被触动。她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染坏了的布头,后头堆着一些,管事说了没啥用,你……你用得着,就拿去。针线我屋里还有半卷。”
“谢谢婆婆。”清伊黎真心实意地道谢。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份善意,也是她起步的第一块基石。
接下来的几天,清伊黎几乎足不出户。她将自己关在那间狭小、弥漫着霉味和染料气味的小屋里,像一头沉默的困兽,又像一位虔诚的苦行僧。她将所有能找到的废弃布头——那些染花了色的、颜色不均的、甚至是带着瑕疵的零碎绸缎和麻布,一一摊开,仔细审视它们的颜色、纹理和质地。
她的“设计室”,就是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桌和硬板床。没有画板,没有软件,所有的构思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推演、组合。她用烧过的木炭条在粗糙的草纸上勾勒草稿,手指在布料上比划、丈量。
她做的第一件完整的成衣,是一件齐胸襦裙。上身是一件浅樱粉的短衫,用的是染坊里一批染得过于粉嫩、被认为“不够庄重”而废弃的丝绸。清伊黎却看中了那粉嫩里透着的娇俏。她将短衫的领口改成了更显脖颈修长的微微敞开的式样,袖口收紧,用同色系的丝线绣了细密的、几不可见的暗纹。
下身的裙子,她大胆地采用了拼接。利用几块颜色深浅不一的月白色布头,从腰际开始,由深入浅,营造出月光流淌般的层次感。裙头用仅存的一小块靛蓝染布镶边,压住整体的轻飘,增添了一抹沉静。没有复杂的刺绣,她只在裙摆处,用最简单的针法,疏疏落落地绣了几片飘落的樱花花瓣,与上衣的粉色遥相呼应。
当这套襦裙完成,清伊黎将它悬挂在屋内唯一那根较为光滑的横梁上时,连她自己都屏住了呼吸。
陋室生辉。
简陋的、斑驳的泥坯墙,成了这套衣裙最好的背景板。粉与白的交融,温柔得像一场春天的梦,那几片樱瓣,仿佛随时会随风飘落。它既有着唐代服饰的形制骨架,却又注入了完全不同的灵魂——轻盈、灵动、充满了少女的娇媚与诗意。
赵婆婆进来送饭时,又一次看得呆住,手里的粗陶碗差点掉在地上。“天爷……这……这真是给凡人穿的?怕是月宫里的仙子穿的也不过如此了……”
清伊黎轻轻抚过裙摆,指尖感受到丝绸的微凉与顺滑。她知道,方向对了。
然而,仅有作品是不够的。她需要将它们变成钱,变成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
“婆婆,”她转向赵婆婆,神情认真,“我想做些衣裳拿去西市卖,您看……可行吗?”
赵婆婆面露难色:“伊黎啊,你的手艺是没得说,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可……西市那些成衣铺子,都是有根基的,咱们无依无靠,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再说,你这衣裳样子太新,怕是……没人敢买啊。”
清伊黎沉默了片刻。赵婆婆的担忧是现实的。在一个崇尚传统、等级森严的社会,过于出挑,可能意味着危险。
“我们不直接和铺子争。”清伊黎沉吟道,“我们不去租铺面,就在市集角落里,摆个小摊,只摆一两件,试试水。”
她看中的是西市那庞大的人流量,以及其中潜在的对“美”有追求、又并非顶级权贵的女性。她们可能囊中不算十分羞涩,却又够不上顶级定制,对现有的、千篇一律的成衣感到不满。她的目标客户,就是这些人。
说干就干。清伊黎又连夜赶制了两件小物。一件是改良的帔子,不再是寻常的长条丝巾,她将其裁成了略带弧度的披肩式样,边缘用深浅不同的紫色布头拼接出朦胧的云纹,两端缀着同色系的流苏。另一件则是一件儿童穿的小半臂,用色彩鲜艳的碎布拼成了可爱的动物图案,憨态可掬。
她没有多做,物以稀为贵,尤其是在初始阶段。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伊黎便起身。她换上了自己那件唯一的浅青色旧襦裙,将那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挽起,不施粉黛。她需要低调。然后将那套樱粉襦裙、云纹帔子和童装小半臂仔细包好,谢绝了赵婆婆的陪同,独自一人,揣着一颗忐忑又决然的心,再次踏入喧嚣的西市。
她没有选择那些热闹的主干道,而是在靠近杂耍艺人、说书摊子的一片相对开阔、人流却也不少的空地边缘,寻了个不挡路的角落。她铺开一块赵婆婆给的干净粗布,将三件衣物一一展开,小心地整理好。
没有吆喝,没有招揽。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悄然生长的青竹。
起初,人来人往,目光扫过她的摊位,大多带着好奇与审视,停留片刻,便又移开。有人低声议论:“这衣裳样式好生古怪。”“颜色倒是鲜亮,可这拼拼接接的,不成体统吧?”“看着不像正经铺子里出来的……”
质疑声如同细小的针,扎在清伊黎的心上,但她面色平静,只是微微垂着眼,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她相信,美本身具有穿透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升高,市集越发喧嚣。清伊黎的摊位前,依旧无人问津。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真的不行吗?这个时代,真的无法接受她的审美?
就在她几乎要产生自我怀疑时,一个带着丫鬟、衣着体面的年轻女子被那件樱粉襦裙吸引,停下了脚步。她看了许久,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喜爱,却又带着犹豫。
“这位小娘子,”女子的丫鬟上前一步,语气还算客气,“这衣裙是何处来的?怎从未见过这般样式?”
清伊黎抬起眼,不卑不亢地回答:“回小娘子,这是家中秘传的手艺,独此一份。”
那年轻女子亲自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那襦裙的布料,指尖在那些细腻的暗纹和樱花绣片上流连。“这料子……似乎是染坏了的次品?”她微微蹙眉。
清伊黎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迎上女子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稳:“娘子好眼力。正是利用了些许染渍不均的布料。然而,瑕疵并非终点。您看这粉色的过渡,是否比均匀染色更显柔和灵动?这月白裙的层次,是否宛如月华倾泻?化腐朽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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