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憕去追魏况的时候小溪畔座中几人正在复盘刚才的联句。
王扬得花最多赢得本场彩头——一座博山错金铜香炉底座上刻着“清河”两个字据说是西晋大才子陆云在做清河太守时的用物;一个银制香盒、银匙箸;外加一饼乐家自己做的合香(调香合之是为合香)依据的是范晔留下的秘方。
此为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博山香炉现藏于河北博物院。博山乃海中仙山是当流行的香炉造型
(由于图片字数限制接上图介绍:香气一起即如缥缈仙境下盘置热水蒸香如海水环山之象)
所谓红袖添香古人于弄香一道甚是考究
乐湛虽然是送东西的但得了好诗尤其还是有自己参与其中的好诗比王扬这个得东西的还开心!怎么看王扬怎么喜欢!当即笑呵呵道:“之颜啊我有个堂侄女年当及笄尚未适人不说德容言功那也是如花似——”
乐小胖看着老爹目瞪口呆。
乐夫人听到“堂侄女”三个字时便道不好见谢星涵小脸儿一沉忙笑着打断说:“哪有你这么夸自家侄女的?也不脸红!”
乐湛笑道:“夫人你不觉得——”
乐夫人叫道:“老蔡诗抄完了吗?快呈上来一观我可等不及要看了!”
乐湛还要说话乐夫人直接吩咐把诗稿交给乐湛:“诗者以声为用其妙在抑扬抗坠之间不吟不足体其味。夫君吟诗有雅声就劳烦夫君为我们吟咏一下吧!”
乐湛很愿意干这个活儿当即正襟危坐朗声读诗这么一读便沉浸其中其余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吟一咏之间渐入妙境: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三岁学击剑十岁射鸿鹄。
庭前车马戏点将常上屋。不喜读经传逼迫有阿母:
‘汝是大家子累世皆名儒。通经传素业平流任机枢。
东宫选僚属荫资尔可除。今朝充洗马明年转中书。’
‘男儿生当绝远域万户封侯破阵丈夫久事笔砚何为乎?
不愿劳案牍愿为执金吾。’
持戟五百二舆服导从途。旨酒连金罍妙手称摴蒱
。
嘉肴极欢娱寂寂意独殊。低吟出车诗四座正喧呼。
忽闻羽书来烽火传洛都:
匈奴大犯边!控弦三十万!受降城已孤!
举朝皆失色诏发天下兵击胡!
同郡良家子共约参武卒。走马出云中**草尽枯。
三战作骑将折冲敢深入。先锋出陇西捕首不计数。
再交合短兵益封八百户。单于传姓名云是将门出。
相遇不列阵先以壮骑突。胡兵本善驰每战总不如。
拜为大将军诸将以兵属。十万出雁门十万出代郡。
纷挐必纵剑无有完肌肤!杀伤大过当胡王尽北逐!
大军还塞日饮马长城窟。饮马长城窟同来多不复!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众人感慨嗟叹议论不已。或讨论某句句法或自述当时接某句时的用意所说关节虽各有不同具体意见也有细微差别之处但总体上都认为此联句诗作得辞意慷慨骨气奇高得两汉长歌遗风。决定名之为《绿林山曲水联句》由乐湛写序仿石崇、王羲之故事(旧事)。
乐湛讨论得正高兴瞥见儿子在那儿左顾右盼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心下不悦问道:“高儿你说这首联句写得如何?”
乐小胖被点了名
“甚好在何处?”
“额就是甚好。”
“说不出来你不好好听着东张西望做什么!”
“额孩儿有个地方不明白想找人问。”
“哪里不明白?”
“那个.就是说这个人‘不喜读经传’那他是咋‘低吟出车诗’的啊?是不是应该提前交待一句就是说他虽然不喜欢读经传但还是背过出车诗的或者他低吟的时候手中拿着书是照着念的这样才合理一些.”
乐湛先是一愣然后连连挥手道:“叉出去叉出去!”
饭后是小憩时间王扬被安排进山庄南面的“对景轩”。
开东窗而眺葱岭启西牖而瞩山泉是为对景也。
房间早已布置妥当并提前驱逐了蚊虫。王扬没有午睡的习惯就随手取了书格上的《顾子新语》来读。
陈青珊也在读书只不过读的从家里带的《幽明录》这是刘宋时临川王刘义庆主持编写的志怪小说集是王扬从书市上淘来的。说起来自从王扬有家底之后便开始买书再加上别人送的
王扬沉浸其中如饮甘泉一来二去也引得陈青珊心下好奇偶尔去瞄一瞄王扬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王扬口才本好又能对症下药兼之学养深厚语言幽默把手头一卷小书给陈青珊讲得既深入浅出又浩瀚磅礴!小珊听得是津津有味流连忘返竟也和王扬一道看起书来!
王扬为保持陈青珊的阅读兴趣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让她读文赋五经而是选一些趣味性比较强的杂书投喂效果极佳。等小珊养成阅读思考的习惯后若还有想涉猎的兴趣再深入不迟。
此时小珊看到不解处抬头问道:“刘曜是谁?”
王扬边看书边回答道:“是五胡之乱时的一个国主。”
“那为什么一个小童施展法术说见到个军人‘长大白皙有异望以朱丝缚其肘’然后佛图澄就说这个是刘曜呢?”
陈青珊念到原文时手指按着墨字念得一顿一顿的显得有点笨拙但又有些可爱。
王扬目光还停在自己的书上随口道:“因为长得像呗。”
陈青珊微微偏头凤眸中满是困惑:“那为什么说‘以朱丝缚其肘’呢?”
王扬一怔看向陈青珊:“你把书拿来。”
陈青珊把书摆到王扬面前王扬仔细读了一遍想了想道:
“古时有悬玺肘后之传统。《后汉书》言张丰好方术有道士投其所好说张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了块石头系于张丰之肘骗他说石中有玉玺。《三国志》写袁绍得一玉印‘举向其肘’就是说拿着这个印比量自己的手肘曹操看到后‘笑而恶焉’因为他怀疑袁绍有篡逆心。所谓‘朱丝’应该就是‘绶’玺绶的绶。小童不识绶带故称‘朱丝’。”
陈青珊看着王扬一脸“好厉害”的表情呆了呆又问道:“是只有天子的玉玺才用绶带系在肘后吗?”
“不是官印可以系。晋时王敦作乱周顗说‘今年杀诸贼奴当取一金印如斗大系肘’。此可证当时的官印也是可以系的。”
“哦。”
陈青珊低下头隔
了数秒,又抬头问道:“既然官印也可以系,那袁绍用玉印比肘,为什么说篡逆之心呢?
王扬耐心解释道:“《说文解字》言‘玺,王者之印也。’玺其实是印的一种。只是为天子所用,所以名为‘玺’。而汉时只有天子的印,才能用玉。卫宏《汉旧仪》云:‘秦以来,天子独以印称玺,又独以玉,群臣莫敢用。’所以袁绍得到的玉印,以当时人的眼光看,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系在肘后。
陈青珊嘴唇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呆立了一瞬,低下头,藏住微黯的神情,轻声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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