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昭看着笼子里无防备昏睡的杭明,想起九岁那年的雨夜,他把被雨淋湿的弃犬拎回了自己房间。
弃犬没有名字,人也傻,不管杭昭问什么,都只会点头傻笑,哪怕浑身脏兮兮、湿漉漉,当杭昭看过去时,他连发抖一下都不敢,在地毯上跪得笔直,忍不住打了连环喷嚏,终于才弓着腰蜷缩了身子,将自己的丑态小心遮掩。
按照林海生声泪俱下的自我忏悔,弃犬的出生来自于某位恶毒女人精心的算计,她设计下药,和林海生有了一夜荒唐,之后更是消失数年,在杭昭母亲意外去世、外祖父意外残疾的今年,忽然将这几乎养废了的懵懂孩童送到林海生身边,并只留下一张字条,让林海生给小孩一口饭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离去。
林海生不知所措,只得在杭昭母亲葬礼、外祖父将将出院的沉痛时刻,把弃犬领到杭家众人面前,一大一小在母亲的冰棺前下跪,求母亲给这“无辜”的孩子一条生路。
外祖父不顾身体虚弱,强行在葬礼上镇住场面,直到葬礼有惊无险地结束,才去处理林海生,至于这条弃犬,外祖父丢给了杭昭。
杭家旁支们因林海生这一闹,像嗅到了腥臭腐肉的苍蝇,纷纷围拢上前聒噪不停,对外宣扬杭家家门不幸,对内则阴阳怪气附和林海生的说辞,让外祖父和杭昭放过无辜孩童。
祖父的侄子、杭昭的表舅甚至替他们大度,说:“林生到底还是个男人,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而且听他讲也不单是他的错,但好在他实诚没心眼,把孩子领了回来,不至于姐姐走后,让小昭没有手足支撑。”
杭昭的表舅妈也跟着附和说:“伯父,您看您就是有我们这些侄儿侄女,姐姐走后您也才有帮手。我本来想把我们家倩仪嘉豪送来给小昭作伴的,但您和姐姐都不准,不然这会儿小昭就能被我们家那俩哄高兴了。”
连杭昭这九岁的孩子都能看出,他的亲戚们和他生物学父亲早串通好了,就等着杭家这次变故,狠狠从外祖父身上咬下一块肉,把杭昭更是撕扯殆尽。
杭昭不该把弃犬带回来,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弃犬被暴雨淹死在宅子外的山道上,若死不掉的话,还需要派辆车清理痕迹。
但杭昭把弃犬带了回来,因为弃犬会声嘶力竭地喊他“哥哥”,会摇尾乞怜地抱住杭昭小腿,呜呜咽咽地说“我好饿”。
母亲生前教导杭昭,可以去征服强者,但不要去为难弱者。
“可以驯服弱者,让TA做你的矛与盾,或者成为你最忠心的狗。”
杭昭停止了审问,送弃犬去洗漱,让人给他拿来简单的餐食。
当弃犬狼吞虎咽舔盘子时,杭昭去到书房,劝几日没合眼的外祖父休息,并斟酌地告诉祖父,他想把那私生子留下来。
“把他弄死,太便宜他了。”杭昭轻飘飘地说。
但祖父一眼看透杭昭的心思,拧着眉头说:“你不要学你妈妈那一套,她以为她将林海生养成一条好狗,但现在看来,只要是狗都会反咬主人。”
“不会的,阿公,因为我养的是一条小狗,如果他不听话,我能一只手将他掐死。”
祖父没有立马表态,只是深深地看向他,仿佛他身上还承载着母亲的影子。
“阿昭,你这些年,其实也很孤单吧。”祖父沉沉地叹气,“不管是你妈妈还是我,都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
杭昭不明所以:“您别这么说,我知道您和妈妈都有正事要做,而且我自己也没闲着,根本没空感到孤单。”
“去养你的小狗吧。”祖父难得露出一抹笑意,“给他取个名字,别的事你不用操心,阿公会处理好的。”
杭昭回到卧室,见着把饭碗和盘子都舔干净的弃犬,继续腰背挺直地跪在地毯,杭昭走近他,他咬着牙不敢放松。
“你今晚睡地上,”杭昭坐到弃犬面前的椅子,勾手招呼他跪近一些,“我半夜有踢被子的习惯,你得起来给我盖被子。”
弃犬忙膝行上前,杭昭一手捉住了他下巴,他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便无措地下垂,嘴角却尽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叫杭昭,你呢,就叫杭明。”杭昭想一想,告诉弃犬,“明是明天的明。”
杭明抬眼,露出迷茫的神色,唯唯诺诺地应着:“哦。”
“之后跟我去上学。”杭昭起身,往浴室的方向去,回过眼来杭明仍然老实跪着,身上穿着杭昭明显小一号的旧衣,“去床边的地毯上跪着,你跪的那地方还有刚刚的泥水印子。”
杭明忙不迭膝行到杭昭说的那个位置,身上的旧衣不堪动作拉扯,从他腰部的位置撕拉出一道口子。
杭昭不管他,摇铃让人上来收拾碗碟,再抱一套干净的被褥铺杭昭床边的地毯上。
待杭昭洗完澡出门,打眼望过去,杭明穿着撕开口子的旧衣,跪在被褥上蜷缩成小小一团。
杭昭赤脚踩到杭明的被褥,他便一个激灵又抻直了身子,抬头睡眼朦胧地看向杭昭。
“哥哥?”杭明嗫嚅地哑声说,苍白的小脸上蒸起了红晕。
“别叫我哥。”杭昭不耐地纠正。
杭明摇摇晃晃地跪不稳,便向杭昭身上扑去,额头撞进了杭昭怀里。
隔着单薄的衣料,杭昭感受到杭明烧得发烫的身子。
所以杭明根本没听清杭昭的纠正,只是本能地在他怀里蹭着,喊他“哥哥”。
“哥哥,我不舒服。”
杭明这条蠢狗,说什么都不会拐弯,饿了就喊饿,不舒服就喊不舒服,一问还三不知,就会追着杭昭喊哥。
杭昭没有了办法,他本想挣开杭明去打电话叫医生,但杭明黏他黏得紧,抱住了就不撒手,而且他想到叫医生的话会惊动祖父,最终还是无奈,被杭明带倒进被褥。
外边雨还在下,怀里的杭明不住地哼哼,头顶的灯也没有熄。
母亲走后到现在,杭昭已经一个星期没睡过整觉了,要么是整夜不眠,要么是白天补觉打个盹都能被惊醒。
按道理讲,这个夜晚也会是个不眠之夜。
但他怀里跟抱了个火炉似的,令他下了一周阴雨的心里,得到了一丝熨帖的阳光。
恍惚被倦意带走意识前,杭昭想起祖父的话:阿昭,你会不会太孤单?
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随即感受到的是锥心的痛楚,他怎么会因为养一条小狗而不孤单呢?
他怎么会被这害死母亲的帮凶安慰到呢?
妈妈,我不会背叛你,不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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