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幸好不是儿子?
【“青雀都有了孩子,咱们却还没有!】
皇帝的疑问和提醒,带出些许回声,轻轻荡在峻宇雕墙的、空旷的殿中。
宋檀的后颈已布满汗水。
这是圣人日常起居的内殿。虽然殿宇高阔,不易保暖,但殿中火墙严丝合缝,金丝炭亦燃烧无声,依旧把整间内殿烘得如同仲春温暖。殿内自然透不进风,可宋檀颈间的汗一滴一滴滑落到领口里,他竟似身在殿外寒冬之中,随着汗珠滴落,整个身体都沁出了刺骨的凉。
天威难测。虽然他是太后眷属,自幼出入宫闱,几乎和诸皇子一样,由陛下亲眼看着长大,陛下待他,有时甚至胜于某些皇子,可为姜氏和青雀两件事,这二三年间反反复复,宋家只怕真的耗尽了陛下的耐心。
陛下急怒之下叫他来斥责,又着重问他青雀的身份,他若回答不好……恐怕不但这一关难过,今后宋家在陛下面前,都再回不到从前了。
陛下又特地对他强调,“不许说谎
可什么是实话,什么是谎话?实话便是,青雀的确曾是他的女人——可这是不是陛下想要的回答?
陛下认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陛下想让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宋檀颤颤抬头,斗胆直视圣人天颜。
“这、这江……江夫人,他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对青雀用出敬称,“虽然从前只是永兴侯府的丫鬟,但她,既得楚王青睐,臣和家人今后,当然不敢再有任何不敬。
“只是永兴侯府的丫鬟?
皇帝望着他,在“丫鬟两字上格外咬重。
“只是永兴侯府的丫鬟!宋檀急声重复,“虽说她受永兴侯老夫人看重,被选为了拙荆的陪嫁,可她终究出身永兴侯府,到宋家不过三年五载,当是,当是还不算宋家的丫鬟!
听得此番回答,皇帝依旧沉沉地看着他。
他不愿过多怀疑自己看到大的孩子。可这一年里,宋檀又确实办出了太多他想不到的事。
方才,他极力说**是霍家的人,究竟是只为强调**与他无关,还是要全替宋家撇清关系,甚至引火到霍家身上?
被圣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看,宋檀身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以为自己猜错了圣意,好几次想改口翻供说青雀确实做过他的侍妾,又怕重压之下冲动行事,反而弄巧成拙。
但,在他承受不住之前,皇帝还是放过了他。
“果真只是丫鬟便好。皇帝背过身,缓慢踱步归座,“正是昨日,她给朕新添了个孙女,朕已下旨,册封
她为孺人。今后谁再敢谣诼搅乱楚王府,便是存心扰乱大周的边防,坏了大周的基业。宋檀——”
坐回椅上,他再次提醒,亦为警告:“你是康国公府唯一还能入朝的人,朕,本对你寄予厚望。”
宋檀别无所答,唯有应“是”,“臣,再不辜负……”
“不必说这些套话。”皇帝不耐打断,“你去吧,记住朕的话就是!”
冷汗已浸透内外数层衣襟,挂在身上格外沉重,宋檀离殿,依然竭力走得无声。
在他身后,皇帝默默叹出一声。
其实他想问的,还有几句。譬如,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既姓“江”,又和姜氏生得像的女人。且既有这个人,为何不早些送给阿昱,又是为什么,宋檀会先把人收了房。
但这话问出来,宋檀就真不好答了。
“罢了。”内侍呈上温茶,皇帝无奈闭目,“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再给阿昱选一个懂事明理、大度贤惠的王妃补偿,他看后宅和睦,收了心,应也能放过这事了。
“就这么糊涂着过吧!”
……
十六年父子,六年君臣,又有两年深刻明白什么是“君”,什么是“臣”,楚王猜得到,父皇会轻放宋家。
他只能继续对自己说,不可心急。
要同静待战机一样耐心。
陪青雀用过午饭,看她歇下,楚王走出西厢,便吩咐李嬷嬷:“今后若青雀的家人来,都先告诉我,我避一避。”
这话让李嬷嬷有些糊涂。
她先应下,才笑着说:“只是不知能不能请殿下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心里明白些,才好办。从前还有李侧妃、柳孺人诸位的母亲姊妹来,殿下也见过的。难道是京中又说起‘男女大防’的话了?”
江二娘子是生得和姜侧妃也有些像,加之年龄相仿,看起来更像两分。但她是江娘子的妹妹,这也难免。可是,殿下若只要避着江二娘子,为什么连华夫人也一并说了进去?
“那些迂拘言论,何必理他。”楚王先道。
李嬷嬷更加不解。
楚王停下了脚步。
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抬起一只手,他淡淡笑了笑:“我如今容貌不比从前,军中人称‘威严’,二郎、李氏、袁氏见之,皆惊恐。青雀和你们看惯了我,不以为惧,但我还是避着些,莫再吓到她母亲妹妹为好。”
别把人吓得更怕,更不敢来了。
这一席话,说得李嬷嬷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殿下只是太瘦了些,哪里就吓人了?”她虽不比严嬷嬷真把殿下当半个儿子,此时也不免埋怨,“二郎也就罢了,还是孩子,袁氏……也不说她,那李侧妃,
从前多盼着殿下去!殿下瘦了,她不心疼,只怕算什么?亏殿下请封她做侧妃!殿下待她们宽容,她们却不知道体谅殿下,还伤殿下的心——
“是我,也没让他们常见。
二郎那小小的,蜷缩在他母亲怀里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楚王放下手,阻止奶娘说下去:“李氏如何看,我并不在意,嬷嬷也不必在意。
-
宋檀却不能不在意陛下对他的看法。
走出紫宸殿时,他已眼前恍惚。被汗湿透的几层衣裳经寒风一吹,凉得他连着几个激灵。可他身体冷了,心却没能冷静。
这一关,似乎是过了。
可他办过的蠢事,会一直留在陛下心里,让陛下时不时想起来,在他每一个升任调动的关头想起来……
荡荡悠悠回到中书省,同僚见他面色发青、嘴唇发白,走之前好好的俊雅公子回来竟有三分像鬼,又不见陛下随后降旨斥责,便忙劝他告假回家去歇息:“今日又无甚要紧的差事,你强留在这,病出事怎么办!
宋檀还想强撑,又觉得他这副形容,恐怕强撑更加丢人,还少不得会被人打探,便半推半就,被同僚们送上了马车。
一路仍是惊惧难安,再加寒风侵骨,到家时,他已发起低热。
他的仆从早快马奔回府里,急声让备轿。
他下车,被扶上软轿,又被抬往后院。下人们急声来传:“二公子病了!霍玥也急得斗篷都来不及披便跑了出去,扒住轿边喝问:“请太医了没有?二公子是怎么病的!好好的人在衙门里,你们到底怎么服侍的!
“先别,先别……软轿里,传出宋檀挣扎的声音,“回去再说……
相识这么多年,在霍玥心里,宋檀是对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的表哥,也是在他们婚后撑起这个家,撑起康国公府的丈夫。这一年里,因青雀的事,他们确实有过许多不快。可看到宋檀被扶出来时无力的步伐,看着他青白的面色,听着他虚弱的声音,霍玥的心便疼了又疼,软了又软,红着眼圈替过一个丫鬟,亲自扶他回房。
对霍玥,宋檀不是不怨。
他有今日之过,陛下对他有如今的不满,哪一步都不少阿玥的鼓动、推动。
但,找袁家之前,他亲口应过,此事是他自己同意,即便有不妥,也不能在怪阿玥。
二则,事已至此,再和阿玥争吵、大闹,也挽不回陛下的心。家里一乱,若让宫中得知,又不知陛下会怎么想。
不如——侧脸看霍玥哭得通红的鼻尖,宋檀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不如趁阿玥此时的心疼,再让她愧疚——
扶宋檀躺下,霍玥便忙让再端来几个火盆,给
他更衣。
湿透的衣衫剥去,温水拧干的棉巾大概擦过汗渍,新衣穿起,他连续打着寒颤,手却不肯松开妻子:“阿玥,你让她们都去。
霍玥忙按他说的做,便急着问:“二郎,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知道,是咱们往袁家派人了。
和宋檀在圣人面前骤遭怒斥时一样,霍玥也眼前发黑。
待这阵晕眩过去,她慌忙看着宋檀。她害怕在二郎脸上找到责怪与怨恨,又忍不住仔细地看。
但没有。
二郎也看着她,目光里只有庆幸,轻轻地唤:“阿玥,陛下找我去……骂我的话就不说了,只又特地问我,青雀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猜度陛下之意,只说她是你的陪嫁丫鬟。阿玥,你可要告诉家里所有的人,谁都不能说漏嘴,青雀她……昨日生了。
“什么?!霍玥惊呼,“这才多长时间?
按五月有孕算起,这才至多七八个月啊!难道,是早产了?
宋檀本没多想,一听此言,也不禁思索起来。
是啊,这才几个月?若青雀是足月生产,那岂非在三月……二月,二月?这孩子就有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一面竭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日子有的,一面这才真正明白为何陛下一定要他说青雀进楚王府前只是丫鬟!原来,是楚王要保这个孩子!
他越想,身体又颤抖起来,耳边因发热而有的嗡鸣声也更大。
霍玥连着叫了他几次,他才隐约听见:“什么?
“我说——霍玥担心地抬高声音,“青雀生的,是男是女,你知不知道?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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